林掌柜满面悲愤，咬牙切齿。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那晚，小民让店中伙计给那对狗夫妻送了一封信，约那男人在后面的小树林相见，等那人到了之后，小民趁那男人不留意时，就一刀刺死了他，然后又带着一个鬼面具上了楼，十三年前，那女的就有心疾，受不了惊吓，原本小的是想杀掉她的，却没想到，这女人这么一吓，就丢了性命。小民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小民连夺两命，甘愿受罪。”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本官必须派人先去临江县区查证，如果你所言属实，乃是为了替主报仇，本官自可从轻发落，给你一条生路，可若你敢欺瞒本府，就别怪本府从严治罪，柳师爷，让林掌柜签字画押，然后将他们父女二人暂且收押。”
“是，大人。”
前面都退堂了，窦子涵仍坐在帘后若有所思。
“对这林掌柜是真凶一事，表妹可还有其他看法？”
“表姐夫，看来明日，表妹我就可以离开秦州了。”
“如果本官派去临江县的人查到林掌柜所言不假的话，那就基本可以结案了。”
“不，杀害那夫妻两人的另有其人，林掌柜充其量只能算是同谋。”
“另有其人？”韩知府一怔，虽然他也觉得本案还有诸多疑点，可这位窦家表妹凭什么一口咬定，另有凶手？
“林掌柜双腿虽然不便，可从身高来说，他却要被那死者男尸高上半个头，那么，如果是他用匕首杀的人，匕首刺入的深浅程度，必然是上面部位稍微深一些，下面的潜一些，可从我的检验结果来看，恰好相反。”
“那表妹的意思是，杀死那个男人的真凶身高一定会比死者要矮上一些？”
“正是如此。”
“这么说来，林掌柜是要替人顶罪了。”
“其实，凶手已经很清楚了，就是一直不曾露面的林夫人。林掌柜之所以这么痛快地认罪，是因为他要保护林夫人。”窦子涵的话落地有声。
“既然是林掌柜要替主报仇，那为何却是林夫人亲自动手？还是，刚才林掌柜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相？”
韩知府本就不是愚蠢之人，更何况刚才林掌柜的供词还有诸多疑点，他马上提出了疑问。
“林掌柜刚才讲的那个故事是不是真相，表姐夫总会查出来的，不过，表姐夫有没有想过，为何这个案子刚开始我们不知从何查起，没有丝毫头绪？”
窦子涵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并不是这个案子的杀人手法有多么高明，现场设计有多么天衣无缝，而是因为整个客栈的伙计，还有厨娘，打杂的都是凶手的同谋或者包庇者。”
从一开始两名伙计发现两人的尸体，以及他们在回话时言辞的表现，都没有什么疑点，可唯一算漏的是隐藏了林小姐以及林夫人的存在。
如果不是她一定要找出那弹琴之人，然后牵扯出了林小姐，又让林掌柜有了忌惮，这才让他甘心认罪。要不然的话，这案子可能还是继续处于僵持状态。
“同谋？”韩知府怔了一下，为这位窦家表妹的敏锐所折服。
其实，从林掌柜认罪到现在他也梳理了一遍案情，本打算用客栈其他人的性命威逼林掌柜交出林夫人来，无论林夫人是不是真凶，他都要搞清楚林夫人在此案中扮演的角色？不过他没想到，这位窦家表妹就直接讲他心中所想给明说了。
“正是，如果林掌柜夫妻感情不错，如果十三年前那件事也与林夫人有关的话，如果林夫人真的是真凶的话，那么，表姐夫现在根本用不着想方设法威逼林掌柜父女说出林夫人的藏身之地来。”
“表妹的意思是，林夫人如果知道林掌柜要为她顶罪，会自动投案自首？”是这样吗？在这一点上，韩知府并不是很确定。
“表姐夫认为没有这个可能吗？既然林掌柜的邻居秦婆子在三四天前无意中见过林夫人，那么，就说明林夫人的藏身之地并不远，或许，根本就在客栈某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案发当晚弹琴的人不会是林小姐，可能是林夫人。”
“表妹言之有理。”
“不仅如此，除了客栈中特意隐瞒的人，在命案发生之前，林夫人也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秦婆子还是几年前见过林夫人一面，还是隔着面纱，不曾亲眼目睹过林夫人的真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林夫人应该是毁容了。”
“毁容？”
“不错，试想一下，半夜时分，心中本就有鬼的那个女尸，突然见到了一个已经以为死去或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人，心中的惊骇可想而知，加上还有心疾，这也就可以说明她为何会被吓死了，也许，当时林夫人也是想让那位女尸同样的死法的，可既然人都给她吓死了，自然用不上动刀子了。”
“这个解释倒是很有清理。”韩知府若有所思，这位窦家表妹虽是一女子，可思谋起来竟然一点不逊色那些年长经验老道的刑部神捕，他开始有点好奇是怎样一个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子来，本来对自家夫人，无论是从容貌，还是家世，已经人情来往他还是满意的，可身为男人总免不了去比较，如果他有窦家表妹这样的聪慧的女子为妻，那他的人生会有将如何？
可是，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明知道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窦家表妹这种女子明显过于聪慧，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启禀大人，门外有一妇人求见大人，说她是来投案自首的。”就在这时，李捕快从大堂外边转了进来，站在韩知府身边恭敬地道。
“投案自首？莫非是林夫人？”韩知府看向窦子涵，为这位表妹的推测叹服。
“表姐夫将人带进来不就知道了吗？”窦子涵淡然一笑，这案子看来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相比她曾经经历过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来说，实在不算是太特别的，不过是因为她来到古代，第一次初试身手而已。
“将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