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叶北辰没有回家过夜，顾左薏打过电话，但是他没接。她只好发了几条问询的短信，“今天回家吃饭吗？”、“衣服够吗？”、“忙完了可以给我回个电话吗？”……在连“嗯”、“哦”都收不到之后，顾左薏终于放弃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举动。
周四晚上叶北辰回来了一趟，但什么也没说，没吃晚饭就钻进书房办公了。顾左薏切了点水果，敲了门，没听到拒绝的声音才走进去。叶北辰背靠书桌面向落地窗坐着，手里还举着手机。
顾左薏走过去，正想开口说什么，叶北辰略显急促的声音却先她一步。
“你不见我，总不会不允许我打电话吧。”
那样有点撒娇的语气。虽然看不见背对着自己的人的表情，但想必是她从未见过的宠溺。
“我这几天准备离婚的事情好累，爸妈还不知道，到时还要解释。”
“你别这么说，我——”
“啪啦——”
顾左薏手中端着的水果盘碎了一地，她的脸瞬间惨白，室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叶北辰转过头，愕然的表情只顿了一秒，随后便恢复了冷静，他云淡风轻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解释自己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杯子，然后又笑着说了再见，才抬起头重新和僵住了身体的顾左薏对视。
顾左薏好半天才回过神，她想弯腰去收拾一地狼藉，但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朦胧中只想起多天前自己生病时做的梦居然真的成真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讽刺。
叶北辰不忍看对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偏过头。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就不拐弯了。一周之后会有律师来找你，希望你配合。”
顿了顿，叶北辰又加了一句。
“这两年我对你不算好，但还算井水不犯河水，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你不用担心。至于爸妈那里我回去解释，你——”
“叶北辰你别说了。”顾左薏声音不大，还带着颤音，叶北辰一怔，对面人早就泪流满面了。
“叶北辰，你找到喜欢的人了，我很高兴。可是……”顾左薏看着坐在那里的人，模糊的视线里，模糊的轮廓，模糊的落地窗，模糊的夜色。
她指向自己的心口。“这里很痛。”
“我知道你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我知道你对一个人好不容易。因为你身边不乏对你好的人，每个人都宠着你，你什么都有，我那点可怜的爱又算什么呢？只是我总归是有点侥幸心理存在的，我想我只要一直追着你，总有一天你会回头看看我。”
叶北辰蹙了眉，顾左薏哭得很难看，他又偏过头去。
“在没有结婚以前，就是那最后的三年，我几乎放弃你了。那时我想，把你放在记忆里缅怀就好。可是……我们结婚了。我一开始高兴地快发疯了，虽然你不情愿，可是和你的家我很珍视，我想用一辈子去保护它。但后来我渐渐明白了，你从没有从心底里接受过我……”顾左薏闭上了眼，眼泪从眼角滑下去，冰凉冰凉的。
“后来我会做到我们离婚的梦，是的，我有想过。人的一生那么长，寂寞了太久，总会爱上什么人的。你的性格我再明白不过，从不肯委屈自己，又怎么会委屈你喜欢的人……我只是想，在那之前，先把你照顾好。也许你也会爱上我呢，当然我只是想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么卑微的人的……”
苦笑了一下。
“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我只是没想到自己还会心痛成这样。”
顾左薏这番话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从前她从未对叶北辰说过这么多话，一来怕他烦，二来她也不想连自己最后一点的自尊都失去。但是现在却顾不了了，因为可能以后再也不能说给他听了，自己也会委屈，也会难过，其实从来都不开心。
“别做这么可怜的样子，两年前也算你自作自受，早放弃该多好。”
叶北辰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厌烦。
“我自作自受？……”顾左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却不懂。
“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心里也不好受，身边的朋友都看不过去我对你不够好，连我爸都偏向你。我却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对你表现爱意。我们再拖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还是早点分开吧，我早就累了。你的这份心思若是用在喜欢你的人身上，一定皆大欢喜。”
叶北辰好久没对她说如此多的话，却只是为了劝自己离开。
顾左薏心灰意冷。擦掉眼泪，身体已经能动，但她不想收拾地上的残骸了。
“我知道了。如你所愿。”
陆氏
苏牧有点担心地望着左薏。现在正在开每月一次的例会，按例每个部门的经理都要做总结。但左薏明显不在状态，就像一夜没睡，宛若霜打的茄子。
“顾经理——”
陆展凉那边叫了好几遍，但是顾左薏却恍若未闻，只是盯着桌面发呆，一桌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左薏，你怎么了？”苏牧连忙撞了撞左薏的胳膊，她这才如梦初醒，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和总裁的目光对上。
“小薏，该你们部门总结一个月的工作了。”陆展凉语气是出人意料的温柔。
“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顾左薏立刻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被什么绊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咚！”额头狠狠地撞上了桌子。
“经理！”苏牧急忙去扶。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抱歉，我昨天没睡好。”
顾左薏若无其事地重新站好，额头肿了一块，她却像没有知觉一样，自顾自走向陆展凉旁边放PPT的幕布。
习惯性拿起遥控器开PPT。屏幕上一片空白。
苏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追过去把顾左薏落在桌上的U盘插到笔电上。
顾左薏居然点头对他说了句谢谢，然后镇定地开始汇报工作。
汇报完之后众人鼓掌，广告部的业绩一直遥遥领先。然后顾左薏鞠了个躬，也忘记关上PPT。苏牧只好认命地善后。
“咚！”
众目睽睽之下，顾左薏左脚绊右脚，直挺挺向着会议室的门口摔了下去。
大家都被震惊了，陆展凉几乎是立即走过去拉起了顾左薏，顾左薏也不知是脑子摔坏了还是怎么的，说了“谢谢”，眼泪却刷拉流了满脸。
“小薏你不舒服吗？”
陆展凉担忧地伸手摸她的额头。
顾左薏被碰到肿起来的地方，瞬间哭得更凶了。
整个下午陆氏里的话题都围绕着不正常的顾经理和紧张过度的陆总裁展开。
先是一向稳重的顾经理居然在例会上平白无故摔了两跤，最后还哭得死去活来，后是一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陆总裁居然中断了会议又惊慌失措地抱着顾经理去了医院。
大家啧啧称奇，更有好事者猜测他们的关系。
当事者此时却在医院浑然不觉。
“总裁我没事。”顾左薏有点尴尬地摸着额头上刚刚贴上去的纱布，似乎自己干了很蠢的事，居然还让总裁送自己来这里。
“我看你精神状态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陆展凉把配好的药递给顾左薏，语气都是不掩饰的关切。
顾左薏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摇摇头。
“没事，我就是昨天没睡好——”
“小薏！”陆展凉皱起眉，似乎不满她的回答，“我现在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关心你，你肯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别总憋在心里。”
可是……顾左薏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从来没考虑过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当做倾诉对象，而且还是感情问题。
陆展凉见她沉默，叹了口气。
“你不愿说也罢。你是我在陆氏仅有的几个十分信任的人，所以不想你不开心。”
“原来我在总裁心里这么重要？”顾左薏惊讶了，见陆展凉眼神十分认真。想想那时候他刚接手公司，每次自己手忙脚乱帮他的样子。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嗯。不是说私下叫我名字吗？陆展凉或者展凉都可以。”
语气更柔，只是有点无奈的意味在。
顾左薏笑容终于绽开。
“是！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