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年纪轻轻,看上去比我还小上一两岁,估计是附近在这里做假期兼职的学生,我平缓了一下语气,很认真地告诉她:“不好意思,我没钱。”
对面的男人扑哧一声笑了,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过手机准备玩游戏。
服务员欲哭无泪地看着我,又求救似地看向曲禾,见后者只是继续笑,大约是终于觉得今天运气不佳,还真被她遇上吃霸王餐的了。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意,匆匆扫了我一眼后轻声说:“请稍等,我请我们的经理过来!”然后脚步踉跄地跑开了。
“甄小竹,”曲禾在我玩了两盘连连看后,不经意地出声说,“你一定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善待他人,造福自己。”
“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善待的,”偏头想了想,也觉得怪无情的,又补充道,“我没欺负他们就算不错了。”
曲禾摇摇头,靠回座位,唇边染着淡淡笑意,漫不经心地提起今天的主题:“确定要去傅氏集团?”
没等我回答,他兀自断言:“近水楼台也不错。”
我认真观察他的神色,嘻嘻一笑:“曲禾大人是支持小的潜入敌军阵营?”
曲禾的神色一怔,也只是笑笑没回应。
餐厅里的音乐是一首优雅的苏格兰风笛,舒舒缓缓,萦萦动听,像是可以绕进我冗长的回忆深处,将所有的奔波和徒劳都一一牵引出来。
我掩下眸光,低声轻语,终于还是如实相告:“曲禾,我有些怕。”
那么长时间的追逐过后,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在那人身后固执仰望,第一次拥有和他这样近距离的机会,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在胆怯。
对面的人似乎觉得我这么军心涣散的说辞相当好笑,连连轻咳几声后才抑住闷笑声,端正着神色,语声温和地提议:“那就去拿几对下手壮壮胆吧。”说完指着角落里的一对男女,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妙龄少女,示意我今天继续加强训练。
我抽着嘴角问:“万一人家是父女怎么办?”
然而,事实证明,这对男女果然是在诠释何谓一枝梨花压海棠。
尤其是在看见那个男人一脸猥琐地将手掌放在少女的大腿上,一面摸着一面笑着的模样,我有种恨不得将鞋子脱下来拍在他脸上的冲动!
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我清晰地看见那个女生的神色极其尴尬,皱眉观察她的打扮,一身白领的套装,明明年纪不大,却盘起头发,看样子更像是一个初出社会的青涩学生。
心下明了,看来是在陪客户吃饭吧。
可是这样子如果要去搞破坏的话,可能会害得人家直接丢掉饭碗。
一时拿不定主意,我转头看向曲禾,却见他微敛着双眸靠在椅子上,半垂着头,墨黑的发丝轻掩住眉梢,衬着五官愈发精致温润。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的折射,化作空气中道道浅浅的光束,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一方光亮的天地。
我不觉怔了怔,这个人简直是妖孽般的存在。
“黄……黄总,请您自重。”细细的语声,有些颤抖,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怒意。
回头看去,女生已经满脸通红地瞪着那个男人,手掌死死地抓住对方的手,堪堪制止住那双手袭向她两腿之间的动作。
男人讪讪地收回手,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匆匆搓了一下手,做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哼。什么时候傅氏集团招了这么不识相的小丫头片子了?回去吧,合约我是不会签的!”
正准备闲事莫管地转身走人,男人的话却让我停下了脚步。
傅氏集团?
活得太戒备,偶尔也可以当当童子军,日行一善。
转身,立定,调整表情,婀娜万千地往前走去!
我尽量娇俏地蹙起眉,手指幽幽地点在男人的胸膛,声音婉转呢哝,无尽哀怨:“死相!人家找了你半天,总算是找到你了,你个没良心的人哦,一定忘记曾经答应人家的事情了……”妩媚地凑近他的耳朵,轻语暧昧,“今晚……嗯……”
追爱手册类型篇提到,在进行演练的时候,需要及时准确地观察对方的神色行动言语,以此判断出他的身份,从而一举抓住命门和弱点,才能百战百胜!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有贼心兼贼胆,在外包的小蜜一定不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记不起,我这种型号的一定是最常见的,再依据他刚才一脸陶醉的模样,女生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欲求不满了,现在他需要的不是合约,而是一张大床和一个女人……
点到即止就是最佳的战术。
我倏然抽回身,装作惊讶地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女生,娇嗔地怪叫:“原来黄总已经是佳人有约了呀……”捂脸,伤心欲绝,“哎呦,看来人家……人家真是不识好歹……”
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争取一下奥斯卡了。
果然,姓黄的男人立刻一副猴急的样子站起身来,手臂急切地揽上我的腰,喷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
我有些厌恶地撇开脸,故作一副娇羞样:“黄总别这样……好多人看着呢……”
男人的手掌已经在我身上四处游移,声音也是低哑的:“那我们换个地方,嗯?”
我无声地翻翻白眼,嗓音却依旧柔媚黏人:“可是这位小姐怎么办?人家抢走了她的男伴,实在不知道要拿什么补偿了。”
那个女生听到自己居然被提及,有些惊慌地跟着站起来连连摆手:“不不,我没事的……”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我,“这位小姐和黄总……认识?”
她的眼神很干净,带着真诚和忧虑。
我突然有些喜欢这个姑娘,至少她还没有被社会这个染缸抹坏,对于一个陌生人都做到最起码的关怀。
想着便欲拒还迎地半转身推开紧靠在身上的怀抱,低下头轻轻嗔怪:“黄总,不如你来帮人家补偿她吧。”
“补偿什么?你……”他不耐烦地转头看着那个女生,“把合约拿来,我签!”
满意地抄手站在一旁,看男人动作利索地签完字,我走过去拿起合约,看也不看那男人一眼,直接伸手将仍然处于状况外的女生拉到身边,笑眯眯地提醒:“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黄总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用力将笔扔下,动作太大,甩得西装领带都有些偏了,只管瞪着眼看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气呼呼地指控:“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这罪名扣得真大,我无辜地耸耸肩:“这位先生,我们认识么?”
“你!”男人被气得不轻,胸膛起起伏伏,我生怕他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去见地下的先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