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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还君双明珠14

“你会说吗?”

卓琳想了想,说:“我想我还是会说的,都是女人,不能让她再被蒙蔽在鼓里了。”

佳音重新抬起眼睛看向卓琳,认真仔细的,温柔体贴的,“什么时候走呢?”

“可能最快几天以后就动身了。”

佳音静默了,迟来的那份不舍让她的所有话语都哽在了喉里,只是望着卓琳淡淡地笑着。屋子里的盆景她很久都没收拾了,卓琳身后的花瓶里不知是谁插着紫荆花,枝繁叶茂满庭秀,珠瓒缨簇海内香,那样精巧可爱,鲜妍秀丽,而沙发上的卓琳脸庞却是比紫荆更娇媚动人,年龄只增加了她动人芳容,并没减少半分姿色。芳容之外,又平添了一份沉稳大方,优雅从容。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当真是一副弃妇的惨淡模样,连自己都有些嫌弃了。

可是这样美丽的卓琳佳音看着却有些心疼,更有一份愧疚,想弥补些什么,却已是不能,只能略表一下关心:“操心好自己。”

“你也是。”卓琳欣慰地笑了。只是踌躇了一下,又问道:“对于我三哥,如果有可能,你会原谅他吗?”佳音的沉默让卓琳心里一点一点在往下沉:“你会和他离婚是不是?”

佳音的沉默更冰冷了,表情也凝固了,卓琳心下一凉,愿景冻成了冰点,她不再说话了,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我走了。”

一句话后,卓琳起身走了,她想着自己的莽撞伤到了佳音,两人应该又回到了从前。只是在出了大门后的一个转身,在不远处的喷泉旁,却看到了佳音的素色身影,在明媚鲜妍的团团樱花下叹唱着一份凄凉。

院子里的灯已经灭了,几日不回家想不到现在家里竟睡得这样早。也想不到他现在回来,所以门房也已经睡下了,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才慌张地起来。没让门房开灯,摸着黑进到屋里,屋里更黑得全无方位,只闻得一阵兰花的馥郁,混合着百合含苞待放的青涩。靖璘凭着感觉摸到楼梯,上到二楼,卧室门是关着的,但是轻轻一推就开了,容易得让他的心无法安定。

推开门,迎面是窗户外刮进来的清风,窗帘也卷起大波浪在飘摇,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她在床上。再走近一些,月亮的光映到屋子里,眼前清晰了几许,就看到佳音穿着睡衣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头发凌乱地铺在床上,那样子萧索极了。

他走过去关好窗户,晦暗中看她侧身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没有任何反应。缓慢走近她,看了她良久,她依旧那样静静地躺着,麻木了似的眸光里黯淡无神。

他说:“窗户开得这么大,也不怕感冒。多少盖个被子也好。”

他看她这样明显无心回答他,想要过去给她盖个被子,她却忽然有所感应似的,轻声细语平静地说:“清明节已经过了。”

看她有反应了,他心里也才松了口气,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却一时没了语言,直思索了好半天才说道:“父亲今年赶了一大早去扫墓了。”

佳音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声音缓缓道来:“前年、去年百合坊里他们陪我一起踏青,放风筝,今年我一个人看着樱花一朵朵地盛开。那天,清明断雪,我却看到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落到我的嘴上,那样冰凉。我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又没话了,屋子里异样安静,他能听到她纤弱沉稳的心跳声。他仔细端详着她,这么些天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她了,那件睡衣满身都是褶皱,头发乱草一般凌乱地披散下来摊在床上,一向很爱干净却已多天没洗漱了。这样的她,在他心里,是生了锈的烙印,越锈迹斑斑,刻得越深。她纤小的脸瘦削了很多,脸色更是苍白无光,蒋妈跟他说佳音近来都是自己上厨房熬粥喝,一天也不过一顿而已,他们做的看也懒得看一眼。她自己巧妇样的一双手,却这样作践自己,让他心里这样不舒服,“你看你,最近不吃饭,瘦的这样。”

“瘦不瘦的,有谁能看到呢。”说着,佳音艰难地慢慢起身来,看着他,面色凄凉嘲笑着问道:“你能看到吗?”

“你身体不好,饭还是要吃的。”他不再看她,床头柜上砚台下压着几张稿纸,便走过去拿起稿纸来看上面的字迹,是她纤细的蝇头小楷,道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是司马相如给文君的断情诗,什么意思,他一眼就能看出。将那张稿纸放下,下面的一张字迹更细密,力道却纤细得飘渺,好像生命濒临消逝的飞蛾,留下清冷的影子:一别之后,两地悬念,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言千语说不尽,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几断,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他看着那首数字诗,她眼角扫过了一眼,双臂抱着膝盖,看着窗外,说:“无亿(忆)了,其实很早就无忆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

曾经那么多人在她耳边说的话,卓琳说的,佳容说的,小玉说的,当时她以为都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还骄傲地坚持着自己的执念。可是呢,到头来都是这份执念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连当初那样讨厌她的卓琳也说了实话,竟然自欺欺人的人就是她自己。这么迟这么迟,当一切挽回不去的时候,她才从自己的谎言里走出来,却已经落得一副不堪的模样了。

他小心地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团坐在那里,月光透过窗户直射到她脸上,她的脸上一片迷离的白光,映出了她眼里婆娑迷蒙的水汽,点点闪着光。他说:“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的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她又忽然痴笑了一下,那笑容倒是很无奈,“哦,我记起来了,你的人也很少在这里,你的心却永远都在一个地方。”她又看向他,样子很是无辜,眼眸的疑问那样纯真:“你告诉我,以前你跟我说你忙公事,都是假的吧?”

月光漫过她的侧脸,飘散的头发下一张脸白得玲珑,小得精巧,他伸手去想要给她把头发理好,她的眼眸忽然变得凌厉,瞬即快速退到床头墙边,双手紧紧环住自己,狠狠地说:“你别碰我!别想再碰我了。”

他的触摸她一向是很温顺地接受,满脸都是喜悦,这样敏感的拒绝还是第一次,情绪这样强烈让他心里吃了劲,看着她问道:“你这样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