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最先发出质问声的竟然不是冲田政宗、当然也不是伏见理纱,而是太一。
美纪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什么都没说。
冲田政宗微微侧头,看到了太一那惊慌又带着些愤怒的表情,同时也是因为他的这一个侧目,让太一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急忙坐了回去,一脸僵硬一言不发。
然而冲田政宗并没有多想什么,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了刚刚说话的耀二身上:“你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些什么吗?”
听到冲田政宗的声音,耀二顿时浑身都颤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状态,使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害怕:“是、是的!我……我是经历过了严谨的考虑后才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冲田政宗微微皱了皱眉,倒也不顾太一的反应如何,便将刚刚放在太一面前的那些照片尽数拿了过来,平铺在了耀二的面前,“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铃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弄来的那些用来诬陷耀二的照片,耀二多少也都有看过……尽管冲田政宗相信这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但他也有通过这些事件来磨炼耀二的心性的意思,所以干脆装作全然不知,每次收到这些照片,都将耀二叫来严肃地谈话一番。
不过每次都让他感到有些失望,因为耀二在每次谈话结束后情绪的波动都会非常大,直接认定这些都是太一为了诬陷他、抢回家主位置而使用的下三滥的手段,便也不去找什么证据不证据、更不去调查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直接就冲到太一所在的地方找太一吵一架、甚至有时候太一巧言争辩,他说不过太一而情绪激动起来,就仗着自己刻苦修行得来的比太一要强健的身体素质狠狠地打太一一顿。
松本管家年迈,何况又本就是个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拦住耀二,一开始还会找冲田政宗来把控一下情况,到了最后,老人家为了袒护耀二,只好把一切都压下去,自掏腰包瞒着冲田政宗给太一疗伤。
但其实冲田政宗都知道,尽管他并没有着力去调查太一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去找什么所谓的证据,可是这毕竟是发生在自己家中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清楚?
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其实冲田政宗确实下定了即便让外家的人继承家主的位置、也绝不传给太一的决心……
只是在那天的突发事件后,他开始动摇了,竟然让他觉得自己看不透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到底是一个玩世不恭不择手段的混混、还是一个忍辱负重深深疼惜自己弟弟的好大哥。
“我……我知道……”其实说起这件事,耀二也并不是很了解到底为什么大哥要做这样的事……真的是为了家主吗?只是在那次之后,每当耀二想起这件事、向着这个方向想的时候,这种念头都会被压下去——被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压下去。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久违地恢复了对自己的大哥的信任,无论如何都不再相信自己的大哥会是那样一个整日游手好闲、最后又为了得到家主的位置甚至不惜手足相残诬陷自己的卑鄙小人。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哥那么做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莫名其妙就诞生了这样的想法。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还是决定要放弃家主的位置吗?”冲田政宗再一次试图肯定耀二的态度,确定他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样的选择的,“你知道如果你放弃,这个位置就会交到那个试图利用这些东西来构陷你、从而获得这个位置的男人身上?”
“他、他是我的大哥!”尽管有些迟疑、但耀二的话说得底气十足,“我相信大哥!就算这真的是大哥做的,他也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我的大哥……是会在生死关头让我一个人快走,自己留下来和妖怪缠斗拖延时间而希望我能获救的人……”耀二突然觉得热血上涌,不自觉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一起说了出来,“我相信大哥……他不是那种会为了家主的位置而诬陷我的人!因、因为……因为那个时候,我问大哥,我一个人走了,那他怎么办的时候!大哥非常帅气地回答我‘保护家主!’然后冲向了那个妖怪!”
不知道是因为说出这些话用了太大的勇气、还是因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害羞,当耀二终于说完的时候,竟然整张脸都涨红了,整个人也觉得仿佛能冒出热起来,颇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冲田政宗和太一。
美纪已经从伏见理纱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但是对这些细节却不甚了解,当她听到耀二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也立刻增加了对太一的信心,一种“这就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就是如此帅气的男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冲田政宗陷入了沉默,并没有给耀二明确的答复,让耀二感觉有些不安,他一会儿看看冲田政宗、看看太一,又时不时求助般地看向伏见理纱,似乎是希望她说些什么来缓解这份尴尬。
不过伏见理纱则将注意力放在了太一的身上,太一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正常目的达成时都应该有的那种“得意忘形”的表情,相反,太一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矛盾、甚至还带着些自责。
这也坚定了伏见理纱的想法,太一确实并不是那种会诬陷自己的手足的孩子,他做的那些事情,必定还有更深层次的理由,让太一从以前的那个乖孩子逐渐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尽管游手好闲看起来不务正业、却还保留着自己的赤子之心的孩子。
“太一,你怎么看?”再加上注意到了耀二似乎非常尴尬的神情,伏见理纱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向身旁的太一。
“嗯?我?我……”太一似乎刚刚也沉醉某种思绪中,对伏见理纱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我不、不知道……”
“我之前听政宗提起过。”不过伏见理纱的提问却是有些匪夷所思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你做的吧?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我……”
还没等太一开口想解释些什么,耀二便急冲冲地站了起来大声地解释道:“不对!这绝对不是大哥做的!肯定是哪里误会了!”
耀二的反应反而有些出乎伏见理纱的意料之外了,她原本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对太一施压,逼他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的,没想到一直都身为受害人的耀二在经过那次的事件后便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太一的阵营,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那些事情是太一做的。
真是的……这孩子,明明之前还把太一打得昏过去过。
不过看起来并不只是耀二,连美纪都因为这件事坚定地站到了太一那边,完全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母亲大人,女儿也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美纪一脸严肃地开口说道,“我的丈夫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刚刚耀二也已经说了,我的丈夫在生死关头都想着自己手足的安危,是绝对不会做出为了得到家主的位置而诬陷兄弟的事情的。”
这两个孩子、可真的是……伏见理纱倒是不生气,只是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大概是自己那么说,被他们理解成自己怀疑太一的人品了,所以他们才突然都这么袒护太一的吧?
但他们这么一边倒地保护太一,恐怕也不是太一想要的吧?
“是……是我做的。”果不其然,太一颇有些沉重地选择了承认。
“……你为什么这么做?”冲田政宗无视掉耀二和美纪有些吃惊而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过去皱着眉问向太一,“家主的位置,是你自己主动放弃,你应该清楚。”
“我……我是清楚啊。”太一狡辩道,“当家主那么累,又要每天磨练剑术、还要负责处理那么多的家族事务、又得参与外交,以后还会成为日本部中枢御三家中的领头羊,太麻烦了,我才不要。”
“每天自由自在快快活活的多好,当家主太麻烦了。”太一故作轻松地说道,只是年纪尚青的他的这点演技和小心思,就算糊弄得过几乎同年纪的美纪和耀二,在已经在复杂的人类社会交际圈混迹多年的冲田政宗和伏见理纱眼里,也根本算不上是演技了。更何况其实只有耀二一个人被他的话动摇了,美纪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就知道太一是在撒谎。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地诬陷耀二,试图把家主的位置夺回来呢?”美纪不动声色地问道,“看来我的丈夫是个前后矛盾的人啊。”
“都、都说了……别这么叫啦……”太一有些无奈,他尽量表现得平静些,只是内心里的慌张已经不经意地表现在了他眼睛里,“这、这个是因为……”
“因为我觉得有家主的位置能更逍遥些……不、不,其实是因为我怕耀二也嫌麻烦所以把这个包袱又丢给我……”
可能是因为伏见理纱和美纪联手施压的缘故,太一的表情看起来越发不自然了起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咯?!”
这下已经连耀二都骗不了了,耀二都已经从刚刚的无法理解换成了终于放心了的表情。
太一这时候真的恨不得能立刻站起来逃走,现在房间里的三个人根本就是摆明了今天就要他坦白一切的态度。
但是那些事……他不想说啊!无论是这么做的动机、还有铃子协助自己做了那些事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这一切的开始,那天他看到的事情。
比起任何人都印象深刻的那一天发生的那件事……就算事情的当事人都已经全然忘记,却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的那件事。
“……太一,别再伪装了。”沉默了一会儿,伏见理纱最终开口道,“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我们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这么做。”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希望你能坦诚地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你还是个孩子,根本没有一个人承担这些的理由和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