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二静静地看着空中漂浮着的符咒,又转过去看向枫。
“请您放心,樱木先生。”枫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去。虽然整栋房子坍塌了近一半,还有一半可以暂时安身,“这道符咒的守护范围覆盖了整栋房子,樱木妇人他们不会有事的。”
“……”介二沉默着坐到了枫的面前,看着枫端正着身姿熟练地书写着符咒,那些咒文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自然也不知道它们的作用。
枫在书写符咒的时候真的非常地高雅,她握着毛笔、婉转又不失力道地在黄色的符纸上流畅地写着介二看不懂的咒文。介二聚精会神地看着枫,枫则全神贯注地写着自己的咒文。
虽说是介二提出有事想跟枫商量,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不知道介二是忘记了、还是不想说出那些事打扰书写符咒的枫,而枫也没有催促他的样子,这沉默便就这样持续着。
枫每写完一张,那张符咒都会自动地飘到空中,一张接一张地排成排,等着上面带着“法力”的墨水干透。
“要是介二先生不想说,那等这些符咒完成,在下就告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枫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向介二。
介二这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对不起,我……”
枫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看着介二,尽管她很确认这个男人有事找她帮忙,但要是对方不想说,那自己也不会多事。
“是……抱歉,我想先确认一下。”介二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刚才看枫书写咒文、居然看得出神了,“我想知道……安倍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我看到的、乘着凤凰从天而降的那位阴阳师……”
“是的。”枫果断地回答道,“原来如此……樱木先生您并不是恰巧出现在我昏迷的地方的,而是看到了我降落在那里,所以才追过去的。”
“没错……因为我想,假如那真的是凤凰的话,那么驾驭凤凰的人一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阴阳师。”介二也坦言道,“但是等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安倍小姐不支昏迷的过程。”
“……樱木先生。”枫默默地抬起头,用那过分澄澈的眼眸看向介二,“您想要我帮您什么?”
“我……”介二一下子语塞,枫那稍微带了一点高傲的直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跟他的姐姐不同,六年前的那场事变后,他几乎从不主动走出家门,在家里照顾一夜之间沧桑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而他的姐姐,则在外面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并且养育着这个家。
不过他的姐姐属于那种比较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类型……和面前带着一丝冷漠和高傲的安倍枫不一样,她给人的那种淡淡的距离感近乎是天生的。
却又正是这种高贵的距离感,让介二感到无法抗拒……想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如果樱木先生不愿意说的话,那便算了。”又是许久的沉默,枫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所在的,他很可能会继续追过来,自己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她站起身来,“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不过……若是樱木先生有事要拜托我,在下定不会袖手旁观。”枫缓慢地从介二的身边走过,说道。
“……”介二咬了咬唇,在枫出门之前突然大声说道,“安倍大人!”
“?!”枫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因听到介二如此称呼自己而有些错愕地转过身去看着介二。
转过身,介二却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土下座了。
“安倍大人!请您……保护母亲大人和飒马!”介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要把它瞪穿了一般,“以我的能力……实在没办法保护他们。”
“……不要叫我安倍大人。”那样的叫法,让安倍枫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寒,“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不喜欢别人那么叫我。”
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介二的意料之外,不过他还没开口,枫便重新走了回来,坐在了他的面前。
“能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枫一脸认真地问道。
介二抬起头,看着枫严肃认真的脸,缓缓地坐直了身体:“是,其实……枫大人,您应该知道百鬼夜行吧?”
“嗯,我知道。”关于百鬼夜行,在他死去的那个年代就已经存在了,他也曾经参与过镇压,当然记忆犹新,“京都,是百鬼聚集之处,没错吧?”
和那个时候应该是一样的……虽然全国各地都有妖怪出没、但京都确实最厉害的,还出现很多大妖怪。
“是、是的……”介二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不禁稍微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反应了过来,“这里距离京都很近,所以在这里出没的妖怪也不少……”
“阴阳师呢?”枫单刀直入地问道,“既然你们也在这里,那说明这里应该也是有阴阳师驻守的才对吧?”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介二说着,再度咬紧了唇,“不……应该说,我们一开始并不是打算来到这里的。我们……被人欺骗了。”
“我们家现在的境况,可以说完全没有战斗能力,所以我们本来打算暂时搬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的。”介二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了,“那个时候,有人对我们说,名古屋很安全……因为京都地区的镇压任务被两位十分强大的人物包揽了,但是以防万一,其他的猎魔师们都留守在名古屋附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以及时应援。”
“这里的防御是最坚不可摧的。”
“可是现在这里的情况看起来,是不堪一击的。”枫淡淡地说道,“我来到这里,并没有看到你说的什么猎魔师。而且如果不是你把昏迷的我带回来,或许我到现在还躺在街上。”
“没错……”介二低着头,让枫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一开始并不信,于是偷偷跑到这里来调查过几次……但是每次这里都留守着很多的猎魔师,我便……掉以轻心了。”
“……”他的意思,其实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置他们于死地吧?真的不太想插手这种恩怨纠葛的事情……枫微微皱眉,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个男人帮了自己,自己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我们来到了这里,一开始那些猎魔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但是在百鬼夜行开始之后不久……他们便开始一波接一波的撤离。直到几天前……这里已经、没有除了我们以外的人了。”介二似乎还在悔恨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弟弟和母亲大人都不能战斗,而我的力量有限,姐姐还不在家……”
“我知道了,樱木先生是希望我保护你们,对吧?”枫打断了介二的自责,“但是,樱木先生,我还有要事、要前往大阪,不能一直停留在名古屋,而且,我也不可能一直带着你们到大阪。”
“……没关系,只要枫大人能保护我们,一路到京都就可以了。”介二抬起头,眼神中充满希冀地看着枫,“就算他们可以放弃名古屋、但他们不可能会放弃京都!京都是这次百鬼夜行中强度最大的地区,那里魍魉横行,无论怎么说他们都绝不可能置之不理!”
“……”到京都吗?只是到京都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怕那个男人追上来,抢回这具身体。
看到枫沉默,介二突然有一种石沉大海的感觉,仿佛自己的希望就像那块石头,一点点地沉入深海。
“那么,我希望樱木先生,能先答应我两个条件。”枫思考了一下,抬头对介二说道,“第一,无论怎么样,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我需要你们有一路上为我提供补给的能力;第二,我需要一套全新的衣服……阴阳师的装扮,还有面具,有人在追杀我,我不能被他们认出来,不然也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只是这两个条件的话,完全可以!”一开始听到条件这个词的时候,介二险些绝望,但听到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的时候,自然喜上眉梢,“我这就去准备!请枫大人稍等!”
“嗯,麻烦了。”枫看着介二站起来,尽管表情仍旧是紧绷的、却明显可以看到喜色。他大步地走出了房间,去寻找枫所说的衣服和面具。
“看起来……稍微大了一些,没关系吗?”樱木夫人淡淡地皱眉,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的枫,“家里还有其他女孩子的衣服,铃子的体型跟安倍小姐差不多,安倍小姐不试一试吗?”
“不必了,我喜欢宽松的衣服。”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具身体之前穿的那套衣服已经有些破烂、还沾着血,没办法再穿了,更何况她自己也不喜欢那种式样的衣服,还是现在的样子更适合自己。
“至于安倍小姐说得面具……真是抱歉,家里只有这一个。”樱木夫人带着歉意地端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是之前买给飒马的,不知道安倍小姐能不能接受。”
“般若……吗?”枫拿出了那个面具,戴在了脸上,“还可以,蛮合适的。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补偿给他另外的面具的。”
“安倍小姐您太客气了……”樱木夫人笑了笑,道,“您肯帮助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不尽了,区区一套衣服和一个面具,还请安倍小姐不要挂在心上。”
枫突然很想问问那个无论如何都要置如此和善的一家人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不过想了想这对他们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美好的回忆,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