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一间客人不算太多的店里,正播放着舒缓的乡村音乐,最靠近角落的赤金色沙发上,坐着一名男子。
不是昂贵的西服领带,简单的白衬衣,黑色长裤,纯手工小羊皮的休闲鞋,干干净净的,手腕上一只白金表壳、蓝宝石水晶表玻的江诗丹顿计时码表,看得出相当有品位。
他的五官也生得极好,剑眉、星眸、嘴角微微上挑的薄唇,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薄薄的眼睑下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身前的长型茶几上,洁白的咖啡杯里,还散发着醇香和热气。
他坐在那里,无关乎身分背景,只那一份出众的气质,便教旁人皆形同虚设。
“叮叮”风铃响起的声音,一名高挑艳丽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画着精致眼妆的眸淡淡扫了一圈,视线便落在那遗世而独立的男人身上。
“蹬蹬”高跟鞋底轻轻踩过,最后走到男人面前坐下。
“我以为你今晚还会流连酒吧。”ANNA扬起一抹浅笑,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说道。
“有事?”骨节分明的长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缘,那干净澄澈的嗓音带着一丝生冷,似乎不悦宁静被人打破。
侍者走来,ANNA叫了一杯和他同样的饮品。
“这一个月,你变了很多。”认识这男人也有好几年了,她却第一次有了想和他倾谈的念头。
勾子铭却不愿多说,他冷冷下了逐客令:“如果没事,我想一个人坐坐。”
“这一个月你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ANNA也不恼,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捋了捋耳边的鬓发,待侍者端来咖啡后,用德语说了声“谢谢”。
ANNA不走,勾子铭也就完全忽视了她,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喝着温热的咖啡,一股暖流汇入胃里,冰冷的指尖开始回暖,他对这苦涩的滋味有点陌生了,终日与香烟烈酒为伍,让他的味蕾开始出现麻木,即使是这样原滋原味的苦咖啡,在他嘴里,也是清淡如水的。
此时,咖啡馆里放着的却是BRADPAISLEY的《WHISKEYLULLABY》(威士忌安魂曲)。
“你姐姐打了电话给我。”ANNA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勾子铭没有做声,但ANNA知道,他是在听的。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我电话的。”ANNA挑挑眉,有些佩服这个神通广大的姐姐,竟然千方百计找到了她,“她告诉我,那个叫王婷的女子走了。”
指尖倏地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缓缓抬头,看着ANNA,碎发下的眼眸如湖水般平静,那声音也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对老同学不要这么无礼。”ANNA淡淡一笑,提醒道,“更何况我还帮了你,不是吗?”
勾子铭却丝毫不领情,他冷冷回答道:“我们不过是各得其所。”
“我帮你骗你的家人,你帮我隐藏孩子的身份,确实是各得其所。”ANNA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她转移开话题道,“我听过这首歌,叫《WHISKEYLULLABY》。”
“你到底想说什么?”勾子铭渐渐没了耐性,眼里露出一丝警告。
ANNA却像听不懂他的暗示般,自顾自地说道:“这首歌讲的是一个关于背叛和后悔的故事,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不甘寂寞,背叛了她那征兵入伍的爱人。男子回来后,发现了这个事实,痛苦不堪。于是他每晚不停地喝着WHISKY酒,想以此来麻痹自己,然而喝得越多,脑海中的记忆就越清晰,于是,他扣响了结束生命的扳机以求得解脱。女孩去参加了他的葬礼,之后每日自责,痛不欲生,她同情人断绝了关系,但是为时已晚,她的爱人再也不能活过来了。于是她也不停地喝着WHISKY酒,最后也扣响了结束她年轻生命的扳机。”
“说完了?”勾子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讨厌多话的女人。
ANNA浅笑着迎上他的视线,发出一声轻笑,问道:“你找我与你合演这样一出戏,不过是想放你心爱的女人自由,可如今她终于如你所愿离开了,为何你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愉悦呢?”
“我无须向你说明。”勾子铭冷睨着她,越发觉得自己找错了人,根本就不该找这个麻烦的女人来做“搭档”。
“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ANNA的眼睛要像看穿他的灵魂般,声音很轻,若带着无法忽视的穿透力,“你在我的印象中,一直都是狂放不羁的公子哥形象,从来都把女人当做玩物,没有上心过。可这一月来,我亲眼看着你的变化,你从当初那个终日嬉笑的风流浪子变成了如今沉默寡言的模样,你每晚都去酒吧喝酒,把自己灌得伶仃大醉,以此来麻痹自己痛苦的内心。你说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无法原谅你,所以你只能给她自由。可是身体上的自由有了,心灵上的枷锁又由谁去去除呢?子铭,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么多话。你放不下她,无论如何欺骗自己,你都无法忘怀。那何必要一再错过,非要等到像歌曲里唱的那个故事一样,无法挽回了再在回忆里度过残生?”
“啪!”精巧细致的瓷杯被他生生在掌中捏碎,那清脆的裂响声让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被刺痛心脏的男人猛然站起身来,像负伤的野兽般低低发出咆哮:“我的事情你少管!与其关心别人,还是操心你那些破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