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树立起来的丰碑又被我亲手推倒,我心里空空落落的没有了任何寄托与依靠。我这才发现,我对北辰的爱,其实是这个环境造就的错觉,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我不过是犯了八年前的同一个错误而已。尽管在不断的交往接触中,我已经透过他浮华的表面看到他许多内在的特质的优点,但他确确实实不是我所追求等待的那一类的男人。
我一直以为爱情能够解除我思想上的迷惘与痛苦。然而,我错了。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美丽的借口来原谅自己的这一场轻率,好在我并没有给北辰造成什么伤害。我告诉自己,我是为思想而活着的,而不是为爱情而活着。象北辰那样成熟圆滑的男人并不是我这种青果子般苦涩的女孩爱得了的,而一场爱情也并不能解除我心灵上的顽疾。尽管如此,我还是深深地懊悔,深深地内疚,为自己不爱北辰,更为自己的冲动与不懂事。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我特别热衷于去北京的大街小巷闲荡流窜。其实大街上根本就没有我要寻找的东西,比如熟悉的面孔和孤单的背影。我站在人行天桥上,看着急匆匆的行人,看排成长龙的塞车队伍。看着这一切,我又陷入一种茫然中去,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经历一次塞车。
已是仲夏了吧,北京持续了一个星期的高温。我和小方并排躺在床上聊天,忘了白天黑夜,饿了就泡包方便面。这种长聊令我们对对方有了一种依恋,仿佛谁也离不了谁。
光靠聊天是活不了的,更何况我们的矛盾也不少,好几次点撕破脸皮在决裂。我对小方说:“我决定搬家,我们分开吧。”她却真真假假地说:“胡笳你别离开我,这世界上就你好,你别离开我。”我说:“不,你有些缺点我不能容忍,你的小姐脾气我受不了,你兴顾自己的感受不管别人的死活。”“我可以改的,我真的可以改。”我知道这些话都是可以说可以听却不可以信口胡扯闲聊,但我要搬家却是真的,而且坚决。
就在这时我收到母亲的一封信,她在信中说,我长时间不给家里任何消息,令他们相当担心,端午节那天一家人守在电话旁等我的电话,等了一整天。她希望我能不定时的打电话回家,让他们知道我的行踪,免得令他们总是放心不下。最后她写道:“孩子,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不管走出多远,都有不要忘了故乡有爱你的亲人,有你有的家用。当你厌倦了流浪漂泊的时候,就回来吧,你的房子一直替你留着,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我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想起四年前的那一次流浪,整整四个月我象是从地球上消失了,母亲急得把寻人启事打到电视台去。我记起端午节那天,我一直和几个朋友腻在一丰收,偏偏就忘了遥远的家乡还有一份牵挂。
我冲出门去给母亲打电话。这时正是晚餐时间,街上飘着浓浓的饭菜香味。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了一顿饭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起母亲做的家乡腊肉,那可是我最爱吃的啊!
我拿起话筒急切地按号码,刚刚按完区号我就停下来了,这时候打电话回家我不知道该跟母亲说什么,我实在无话可说。我缓缓地放下电话,呆立在街头无思无想。
我和小青搬到了解海淀区的北京大学附近。我的生命在近十年来直在一种流离四所的奔波之中,没有人可以令我停下,除非我自己不想走了。换一个地方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个新的起点,包括北京这座城市。
我走进国林风书城,整天地把自己交给小仲马、叶芝……这些不开口的心理医生抚平了我心底的浮躁,令我的心态得到了很好的调整。
不自觉的我会想起以前的那些的朋友,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对小青说:“不知小方情况怎样了,我们找个时间回八里庄看看吧。”
“胡笳你的心太好了,你痛苦的根源就在于你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你知道吗?”
想想没错。我的这些朋友,任何一个都比我生活得快乐而幸福,我还有什么可替他们担心的呢?
在那个晚上,我决定去找一个工作。北京的生活不象战斗一样艰辛,但也未必就如恋爱一般容易。我总得为自己想想未来,毕竟我已没有多少时间可供自己虚掷挥霍。
我在一个下着大雨的下午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我告诉她生活得挺好,生活在祖国的首都,天子的脚下。母亲一遍一遍的问我:“孩子,你会回家吗?你什么时候回家?”我说:“会的,妈妈,该回家的时候我就回家。”
雨下得正紧。一对年青人紧着挤在一把小伞下,幸福地淌过肮脏的积水走到街对面去一辆辆出租车疾驰而过,溅起一大片水花。我想起乡亲刚刚说过的话,细心的母亲从听筒里听到雨声,问我:“北京在下雨吗?你拿伞了吗?”我的心被这句话触得生痛,我被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包裹着,在这座城市里,我是一个孤单的过客,没有任何的领先也没有任何人会借我哪怕是半个肩膀让我靠一靠,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必须我自己一个人面对,而母亲千里之外的关心是我唯一的支撑。
泪水在我脸上肆意地奔泻。
新租的小屋不时我的天堂乐园,我仅仅是在北京歇脚,养精蓄锐之后我将继续前进。我的生命在路上,唯有在进行中,在路上,它才能鲜活。
可怜的兔子
说兔子跟街上走着,迎面碰上了老狼。老狼伸手就给他一大嘴巴,“让你丫不戴帽子”。
兔子很郁闷地回家了,弄一帽子戴着。
第二天又碰上老狼了,又挨了一大嘴巴,“让你丫戴帽子”。
如是几次,总挨打。兔子想,这么老挨打不是个事儿啊,不行,我得找老虎投诉去。
刚到老虎家门口,就听老虎在屋里说话。
“你也不能老这么蛮不讲理打兔子阿,回头兔子找我投诉来,我也不好罩着你啊。好歹咱面子上得过得去,我教你一招。
下回你见着兔子,跟他说:给我弄点儿洗衣服的来。他给你拿肥皂来,你就打他一顿的,说我要的是洗衣粉,谁让你拿肥皂。他拿来洗衣粉,你也能打,说我要肥皂,谁让你拿洗衣粉。
要不然你跟他说,去,给我找个女人来。他给你找个胖的,你打他一顿说我要瘦的;给你找个瘦的,你也打一顿,说我要胖的。
这样不结了,你也能打他,我面子上也能说得过去。”
兔子一听,得,咱也别投诉了,回家吧。
第二天,兔子在街上又撞上老狼。老狼大喝一声:去,给我找点儿洗衣服的来。
兔子不慌不忙:你是要洗衣粉阿,还是要肥皂啊?
老狼一听,嗯?有一手阿。又说:去,给我找个女人来。
兔子还是不慌不忙:你是要胖的啊,还是瘦的?
老狼一听勃然大怒,伸手就给兔子一个大嘴巴,让你丫不戴帽子!
咱老百姓不就是那兔子吗?
爱到毁灭
温庭筠,一个大家都不陌生的名字。而那个曾与温庭筠有着生死关联的女人,却鲜为人知。那个女人叫鱼玄机,一个因爱而生又因爱而亡的美丽又多才的唐代女子。
鱼玄机最初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鱼幼薇。虽未生于达官贵人之家,可父母亲也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幼薇从小生得聪明伶俐,6岁起跟着父亲读《诗经》,7岁就已把《诗经》里的篇章全部背下来。12岁时,跟着家庭教师温庭筠学习做诗吟词,她已是长安城里小有名气的才女。鱼幼薇的无忧年华结束于她15岁那年。那一年,父亲去世,家境一下陷入困顿之中。那段时间,温庭筠给了她们母女二人很大的支持,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鱼幼薇那种懵懵懂懂的情愫在那段时间疯长。在她的心里,温亦父亦兄亦友又似她朦胧中的情人。可那份感情,在那个时代,她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只等温要离开长安远行,她才把自己的一份心事寄在锦书里。一首《遥寄飞卿》传达了她细细密密的离愁。飞卿是温庭筠的字,她直呼老师的名字,可见她的一份心意。
温庭筠却没有给她一份她渴望的答案,还是长衣飘飘地远去。且没有给她任何归期。
他带着一颗自卑的爱之心,逃离。彼时,长相有些丑陋的温,自觉难以和她的美丽与高贵相匹配,惟有远行。断了她的念想,也断了自己的念想。
长安一别,就是经年。在此期间,鱼幼薇曾给温庭筠写过一封又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却是秋去冬来,没有任何回音。那些信,温庭筠都收到了,却一封未回。面对她如潮的爱,他只报以沉默和冷漠。他想让她死心。
唐懿宗年间,鱼幼薇20岁。前来提亲的踩破了门槛儿,她却一概摇头拒绝了。她的心事,只有母亲知道,她还在等一个人。
那一年,她千等万等的人真的出现了。不过,那一次,站在她面前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有他新结识的一位年轻朋友——李忆,鱼幼薇生命中另一个男人出现。30岁上下的年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她的眼眸却不在这里,眉间心上,全是那个一身沧桑的中年男人,温庭筠。可温面对她痴情的眼眸,再一次挪开了眼睛。他说,他已成家。有妻有子,生活平淡却幸福。
那一年,鱼幼薇绝望地把自己给了李忆。
以为从此可以过上现世安稳的生活,可那个外表倜傥的李忆却是草包一个。他不但欺骗她说自己尚未婚配,当他凶悍的妻找上门,对鱼幼薇千般辱骂的时候,他竟然连一句话也不敢替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着的女子讲。鱼幼薇的心再次被推进了绝望的深渊。让人不解的是,那一次,她却选择了忍气吞声。住进了李忆为她安排的一所道观里,用着李忆为她取的法号鱼玄机。从此,鱼幼薇从世上消逝。李忆隔三差五地到道观来,彼此之间却已没有半点儿爱的气息。彼时的鱼玄机,已开始游戏红尘。一年后,那样的交往也不再有。李忆携带家眷,远离了长安。那个鱼玄机生命中匆匆的过客,从此在她的生命里了无痕迹。
鱼玄机却再不是那个名动京城的才女鱼幼薇。爱情死亡,她只追求着一种感官上的刺激。收几个女徒弟在身边,在道观门口大张旗鼓地张贴告示:愿与天下风流才子切磋诗文。以此排遣寂寞时光。于是,长安城的文人骚客、纨绔子弟倾城出动。谁都知道,切磋诗文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幌子。
鱼玄机在那种堕落里寻求惟一的慰藉。
温庭筠亲眼目睹,自己爱过的女子,一步一步,在风尘路上越走越远。也曾悄悄来到道观,试图劝说。鱼玄机却掩面将他拒之门外。她说,她恨他,今生都不愿再相见。她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零落的红颜啊。
终于断在那条路上了。在她26岁那年,因与女徒弟争风吃醋,鱼玄机失手将女徒弟杀死,也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断头台上,鱼玄机对天长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她说,这一生,惟一的爱,只有温庭筠。不知那时那刻,站在刑场外面人群里的温庭筠又作何感想。
雪哭
常常地,她想起那一个早春,与他一起走过雪野初融。
她说:“你听。”
他听到的只是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惟有她知道,那是雪哭的声音。
她和他同窗4年,都年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大学校园,是他的海阔天空,他一向是女生中的自马王子,她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平凡女子。而他,从来不知道,他是如何以一棵树的姿态,深植在她心里。
毕业分配时。她留在本市,他却去了遥远的油田。想念他的日子,她格外感到这座城市的寂寞,慢慢习惯于这样的日子,她以为自己会忘掉他。可是有一次同学聚会,大家正嘻嘻哈哈闹得开心,主人忽然说,有一封他的信。
信里,他说:“走在旷野上,我常常觉得冷。离开熟悉的生活,我才明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知道,当年的朋友中,还有多少人会记得我?”
那一夜,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她给他写下第一封短短的信。
他的信,回得比她想象的要快,厚厚的十几页,写尽了失意和寂寥。信上他的笔迹,一如往昔,读着他的信,好像读着她从未进入过的他的内心,一种钝钝的疼痛泛过她的心,却触摸不到。
从此,读信和写信,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那滋味,不真正是甜蜜,却也算不上苦,像是黑暗中的枝丫,没有人看得见它确切的姿态。有时,她也怀疑自己到底是所为何来,但却学着,不去想得与失。
许多事有如天气,慢慢地热或者渐渐地冷,一天一天地不被知觉,等到惊悟,已是过了一季。
初冬的一日,天阴阴沉沉,冷极彻骨。晚上,有人敲她的门,是他。
看见他,仿佛久在黑暗中,忽然见光,眼前一痛,禁不住地想掉泪,又强自抑制。胸中百感交集,交集成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许久,她方能淡淡地问:“吃过饭了吗?”
他滔滔不绝地谈着诸般久抑的话,这一刻的他,好像又回到大学时代,年少轻狂。而她,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要把他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表情,像描图一般,细细地,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印实。
夜深时,她听见远方有极轻微的鸡啼,偶一抬头,发现窗外,在落雪。在窗前,他们一起看雪,雪片纷飞如花瓣,隐隐有香气。他忽然问:“你怎么样?还好吧?有男朋友了吗?”
她笑一笑。
他一共攒了7天的假期,除去路上时间,他只能待3天,她请了假陪他逛街。雪下个不停,大城市却依旧繁华无眼,人潮熙熙攘攘,他起初兴致勃勃,但慢慢情绪低落,最后索性住了脚:“我都成乡巴佬了。”他笑容中有淡淡的寥落。他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觉得,在这几百万人的大城市里,少他一个人并没有任何关系?她禁不住伸出手去,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雪下大了,他们跌跌滚滚不知摔了多少跤,可是即使摔倒了,他也没有放开过她的手。
这3天,他们谁也不提归期,然而时间从不等待任何人,那一天还是到了。
铺天盖地的雪,站台上有如戈壁,一望无际,他们都覆了一身的雪。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久久,竟也有一丝热气。
他说:“你先回去吧。”她摇摇头。
火车终于来了。隔一道车窗,好像隔了整个天涯,他的身影,像一粒沙,迷痛了她的眼睛。
火车启动的一刹那,他伸出头来,大声地喊:“我爱你,我爱你……”渐远渐轻,渐渐听不见了。她用双手蒙住脸,因为她哭了。
不,他并没有爱上她,她知道,虽然她宁肯不知道。在异地,在石油、荒原之间,她是他惟一的牵念。漂泊的日子他要抓住一件永恒,而后呢,当花花世界重又展现在他眼前呢?
仅仅是寂寞而已,他需要温暖和关怀,她以为他爱上她,是因为他需要爱与被爱。
诚然她爱他,但是她也爱自己,从此,她不再给他写信。他的信如潮水一般涌来,她一概不拆,因为怕自己会心软。于是,他的信断了。
他就此放弃了吗?扪着胸中的痛,她想,也好。
然而真相是:他病了。
辗转得知这个消息,她第一个念头是:他的确爱上了她,被她拒绝,不能承受……
这可能吗?她苦笑。胜一可能的解释是:他以为所有人离开他,是因为他现在的环境与条件太差,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地爱过他,关注过他的灵魂。
她如何能让他这样认定?
他的青春稚嫩如种子,而这正是他生命中最长的一冬,如果一定要有雪,呵护他度过寒冬以待早春,就让她做雪,用自己的冷守候他的暖。然后,在春天,有谁能听见雪哭的声音?
如果爱情的本质就是痛苦,那么,她甘愿受伤。
他醒来后,她低声说:“我答应你。”
以后每天下班路上,她是那个看信不看路的人。每一封信,他告诉她:他设计的图纸投产了,领导破格提拔他当主任了,他写的论文发表了……而最后一封信:“我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