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光年的距离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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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春天(4)

这道掌声缓慢、用力、响亮。

接着,所有的人开始鼓掌。

人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用最热烈的掌声表达自己心中的感动和所受到的震动。

《等待》--或许这只是一部低成本、小制作的电影,或许在拍摄技巧等方面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或许它只是一部幼稚的学生作品……

可是,它所蕴涵的梦想、希望和百折无悔的深情,已经足以打动任何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根弦。

响彻大厅的掌声经久不息地继续着,人们试图用自己的热情呼唤出幕后那位年轻而有才华的导演。

没有人注意到,在放映厅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个男孩悄然离开了。

五月。

悠长的街上铺满了落叶--这是座只有在春天才会落叶的城市。

安臣杰走在街道上,枯叶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修长的双腿,落寞的肩膀,加上天生的贵族气质,这样的男孩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毫不在意地从那些欣赏、羡慕的目光前走过。

他只在意一个人的眼光,他只愿成为一个人注目的焦点……

可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抬起头,为的是不让泪水溢出。

--"我最不喜欢哭哭啼啼的男孩子了!"

阿杰茫然四顾。

是谁,这是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渴望的那个人没有出现。

只有一阵风,一阵在温暖的五月不常见的大风,从街的那头吹来,吹起了满天金黄的落叶。

仁和医院的不锈钢铭牌在五月的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两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年轻护士匆匆走过,一路撒下清脆的笑声,为单调沉闷的医院带来生机与活力。

她们在502房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间特护病房,拥有整所医院最好的设施和护理条件。

"我敢打赌,现在我进门,看到的一定是那个男孩坐在她的旁边,跟她说话,"那个叫小琳的护士说道,"自从韩医生跟他说卓小茵有可能听得到声音以后,这个天底下最酷的男孩就变成了天底下最唠叨的男孩了。"

"说句实话,"年长一点的阿萍叹了口气,"我还真羡慕卓小茵呢,被这样的男孩如此深爱,即使再也醒不过来……"

"呸呸呸……"小琳连忙打断她,"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我可不希望那个叫阿杰的男孩一辈子生活在失望和忧伤里--而且,韩医生也说了,卓小茵并不是一点醒过来希望都没有。"

"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照顾好小茵。"阿萍微笑着推开房门,"这样,她才能早一点醒来,不是吗?"

随着房门的开启,微风从窗外涌入,轻轻掀动起白色的窗帘;窗台上的玻璃花瓶里,依然有十一朵红玫瑰怒放着;靠床的椅子上,堆着散落的杂志。

一切都一如既往。

唯一的不同,来自那张单人床。

床单洁白平整,被褥堆放整齐,点滴瓶静静地挂在床头。

阿萍愣愣地站在门口,微笑在唇边凝结。

"小茵……"她惊叫着,"小茵不见了!"

海边。

暮色苍茫。

紫色的云霞堆在天边,遮住了落日。

安臣杰站在沙滩上,海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头发。

在他身边,是一张轮椅,小茵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尽管在她的耳畔,有一枚缀满小钻石的星型发夹,可是,在海风的吹拂下那把黑色的秀发依然有些零乱。

又一阵风吹来,发丝拂过她的脸颊。

这是一张清秀而年轻的脸庞。白晰的皮肤,小巧的下巴,微扬的嘴角,挺直的鼻梁,乌黑的眸子。

阿杰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整了整盖在小茵膝上的毯子,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最后,看向了她的眼睛。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眼眸黑白分明。

他记得她笑起来的模样,她的鼻子会可爱地微微皱起,接着,笑意抵达眼眸,让它们顾盼生姿,散发动人的光彩。

可是--

可是,现在在这双眼睛中,没有一点神采,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任何光芒的闪烁!

握住了她的手,他慢慢地站起身,面对着一望无际、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海。

夕阳在坠落的最后一刻,穿过沉沉暮霭,绽放出金红色的光芒。

阳光射向海边,撒落在那对犹如剪影般的人影身上。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面对着落日。

在这一瞬间,金色的阳光射入她的眼中,她的瞳仁晶莹剔透,仿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迎风而立,所以没有看见--

有一颗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在夕阳的余辉下闪烁着透明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