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是在固定的时刻,打电话过去,必定是他接到电话,然后问我是谁,我在渐渐的含混其辞中,不再紧张,开始放松。
他也就不再追问我的身份,或者我是谁,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那不过是类似恶作剧之类的女生惯用的小伎俩,在苏格这样的男生来说,并不感觉新鲜或者意外。
就这样,陆陆续续地知道苏格属蛇,知道他是双子座男生,知道他喜欢周星星,知道他喜欢波顿的牛仔裤。为着他,我开始关注星座,关注周星星,关注波顿。
一次苏格突然说起,有一个女生,经常为他点歌,总是点那些苏联老歌,其实他还喜欢张学友。
忍不住在那边笑,笑,笑到出声,苏格说,真的很想知道,是谁,那么用尽心思地,为我点了那一首又一首的歌。
有次全校作文比赛,获奖的作品展览在校园的橱窗里。
我的一篇散文和苏格的一篇议论文,并排地,名正言顺地排列到了一起,用那种草绿色的稿纸撰写出来的字迹,一笔一笔,小苗一样茁壮在纸张上,苏格的字有点零乱,饱满而又自由,几乎每个字都能够写到格子之外,我就这样,站在人群熙攘中间,出神地看着这些字,他的,我的,这些字。我再也不能说服自己,他再有注意不到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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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铺天盖地就散布出了关于苏格和一个同班女生的传闻,那个女生我认识,妖冶任性,张扬跋扈,校园里惯常见到的,优越的女生的标准相。
那天我一个人,围着操场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似乎是我一直珍爱的宝贝被打碎了,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随风飘进我的灵魂里,剜我的心肺,割我的血肉,我心痛到无法呼吸。那个晚上,我在校外的一个寂寞的电话亭里打电话给苏格,喂了一下之后,眼泪率先奔涌而出,哽咽到不能言语,苏格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失控地哭,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在外面,他就是那样地,沉默着,听电话这边的我的哭泣。那通电话,持续了十分钟,这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绝望,我看到了这些花样的时光里,几乎全部都是我无助的绝望,没有人能够帮助我,没有人能够倾听我,甚至没有人能够知道我。我是那么地微弱,微弱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的发展,而无一点回转之力,除了哭泣,除了对着苏格哭泣,我还能做什么。
最后是我,绝决地收线,并将决心一并挂断在着场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的爱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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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电话,想必苏格,应该是回复到他喜欢的平静里去了吧。
从苏格的表情里,看不出一丝的破绽,似乎这一场来去,于他来说,都是生活里的一些平常的小涟漪,他有那么庞大的力量,让这涟漪来,又让这涟漪去,一切都很平常。
还是会忍不住去注意他,忍不住去探听他的传闻,忍不住去行走他行走过的土地。
在这些伤感并绝望的日子里,蹉跎着,蹉跎着,就迎来了高考。
高考前最后一次看到苏格,是那次毕业前的全校茶话会。每个班级都必须轮流地派出人来表演节目,大家都乐呵呵地唱歌跳舞,吃水果。我却一直在发呆,眼睛搜索一圈,确定苏格的存在,更加心神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推了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我沉默了一会儿,唱起了一首一直在我日记本里反复抄写的歌词的那首歌,你听海是不是在笑/笑有人天真得不得了/笑有人以为用痴情等待/幸福就会慢慢停靠……中途不能自己,索性哭泣起来,台下一片哗然,我无地自容,仓惶地跑了出去,再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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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七月,全力以赴。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当我疲惫不堪地站在分数榜前的时候,我注意的,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苏格的。
知道了苏格的走向,一个有海的城市,对外贸易专业。而我,流落到了一个古老的城,读枯燥乏味的汉语。
那天坐上火车,告别自己的城市时,突然有一种难言的悲伤滚滚而来,再见,我的亲人,再见我的城市,再见我的……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