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经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
似乎有万千的话语要倾给他听,但是一时间,除了踌躇,没有了一句来表达,还是他,简简单单地讲述了一下他的情况。他说,我已经离开西安了,因为那里没有我的梦想。我目前,在丹东。
那一句话一直想问出口的,为什么不来北京,北京不是你的梦想国吗?不是曾经发誓一定要来北京的吗。
沉默良久后,我说,你还恨我吗?
他说,都过去了。不是吗。
就这样的一句话,一切的悲欢离合就全部划上了句号,是的,一切都过去了,为元浩离的年华,暴走的岁月,蹉跎的青春,全部都过去了。他要下线的时候,我突然被惊醒,我说,告诉我你的电话,我要和你讲话。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留了一串数字给我。然后下线了。
我盯着这几个普通的数字,几乎有一刻钟,用来温习我们之间的所有悲欢。我的青春岁月里,唯一的男人啊。他无真心,我无灵魂,但是我们交错地爱着,综合地恨着,无计可施。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发现他的声音,嘶哑如猫头鹰,他说,那几年,他不爱护自己的嗓子,酗酒抽烟,狂烈呼喊,暴虐无度,终于把嗓子给毁坏了。他加了一句,那一年真是凶灾,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嗓音。
是那么狂爱着音乐的男人啊,爱音乐如同爱生命的男人啊。他的嗓子坏了,这无异于一个钢琴家失去了双手,我忍不住在电话这边哭泣起来。除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元浩离笑笑说,不要哭了。我给你唱LEMON TREE,好吗。
我拼命地点头,元浩离好像很兴奋地让我等一下,于是拿起了吉它,那么纯熟地,弹起了那令我辛酸的旋律,可是一张口,声音便毗掉了。他沮丧得用力拨了一下琴弦,然后歇斯底里地说,我毁了!!我终于毁了。
放下电话,我开始咨询一切可以咨询的人,找一切可以医治嗓子的药方和偏方,我对元浩离说,我找到了一个专门治声带病的一个老大夫,你来北京吧。
那边良久沉默。我急不可待,他缓缓地说,大猫,算了,我早已经放弃自己了,否则,我不会回丹东。
我说,你不可以放弃音乐的,病是可以治疗的。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那么地完美,那么地优秀,我不要看你沉沦。
我听到了元浩离的哭声。我生平第一次听到他的哭泣声,原来一个男人,那么坚强的男人,也会毫无设防地哭泣,我也早就忍不住地有泪流出,我说,元浩离,我从来没有相信任何一个人如同你,你一定要实现你的梦想,做最牛逼的音乐。为你自己。你一定要治病,医疗费用我帮你出,我只希望你不要放弃自己!!
14 再一次的失去
我终于说服了元浩离到北京看病,我几乎每天都给他打电话,每天都在劝他振作,病,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丧失意志,我如一个激烈的演说家一样,每天充满生机地表述着对他的期望和决心。他终于被我说动,想把病治疗好,从头开始,他一直那么自信,他会做中国最牛逼的音乐,因为他是元浩离。
2003年,北京被非典包围。突然之间,全国皆兵,很多城市都对北京进行了封锁。就在元浩离来北京的前夕。
就要达成的新梦想,被一场天灾隔断在彼岸。
大街小巷的人都神色慌张,每天报纸上都在传播着病情的预防和死亡的刷新人数,全国都笼罩在一片恐慌里,元浩离说,这是天意,还安慰我,不要紧张,他已经决定了把病治疗好,可是,话里行间,听得出一种疲惫的敷衍。或者,唱歌之于是他来说,不过是青春时期的一场美梦,如今梦醒了,他不再迷恋梦中的甜美了,况且借着如此良好的一个借口,天灾人祸的借口,心安理得得拖延着,拖延着,就似乎说服了自己,给了自己无比圆满的借口。
我在反反复复的来回中,发现,我已经无可挽救。
我开始厌恶起了元浩离。爱渐淡,厌恶便见缝插针。
他,再不是我当年爱着的那个男人,他是那么地畏首畏尾,那么地安于现状,那么地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