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子著经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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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阳子居贵己贵生录(3)

杨朱自从著了《阳子居贵己贵生录》之后,他的弟子和崇拜他的人就更多了,很快在各地掀起学习杨朱学说的高潮,简直是盈满天下。人们都觉得杨朱说的对。千百年来,君主掌握着庶民的“六柄”——生、杀、富、贵、贫、贱。说让谁死,谁就得死;说让谁贫,谁就得贫。视庶民的命如草芥,任意宰割。何况,人们也不重视自身的生命,常常为那些官、禄、财、物等身外东西拼命地奔碌,而失去了人的本性。现在杨朱的学说,要人们“为我”,要“轻物重生”,不要损伤身体,不要争身外之物,随其生命的自然快乐地走完一生,真是把他们当人看待,自然在内心拥护杨朱的学说,可以说是把杨朱当作神来敬的。

杨朱在这种狂热的崇拜中,也觉得自己十分了不起,他才是当代真正的“救世主”,不禁有些飘飘然了,谁也瞧不起,觉得唯有他才能治天下。

当然,他对李耳还是很崇敬的,在他书的开头总是冠着“李耳日”,没有这是不会有今天这样轰动的局面。这一点他是不能忘记的。

他听说李耳在函谷关著《道德经》,便踌躇满志地前去拜见李耳。心想,自己定会被老子大加赞扬一番,再讨些老师的经言,回来后何不再著一本《阳生居贵己贵生录》续集,那以后更是扬名天下了。虽然,他在《阳子居贵己贵生录》中,是要“去名”的。但在实际中,正像他在此书“去名”一节最后说的:“有名则尊荣,亡名则卑辱”,因此名不可执着也不可抛弃,要抓住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嘛!

杨朱风尘仆仆地来到函谷关,径直走到李耳著经的地方,被徐甲拦住:“老师昨天为著《道德经》一整夜未睡,现在大概是刚合眼,你就让他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去拜见吧?”

杨朱一把拨过徐甲,“你也不看看是谁来了,我是他的高足。上次在苦县见他的时候,他把正下的棋都放下来接见我们。现在可不同了。”他把手中的《阳子居贵己贵生录》朝徐甲的肚子上推了推,“有此书,恐怕老师早就急不可待地要见我了。快点让开,不然让老师知道,怪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

徐甲的牛劲来了,你要好好说或许还让你过去,你越是拿架子,他就越不让你过,“别说你是拿几本破书推我,就是拿金子往我怀里塞,我今天也不让你过去。”

杨朱一听更火了,“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他心里想着.干脆扯起嗓门大声喊道:“老师,是弟子杨朱前来拜见,却被徐甲挡在这里,哪有这么难见的老师?”

“徐甲,你就让他进来吧!”李耳朝院中喊道,其实他并没有休息。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过。”杨朱不满意地瞪了徐甲一眼,朝前走去。

他急不可待地走到门前,谁知李耳正要开门,他便撞了进去,差一点儿把李耳撞倒。

“你这么风风火火撞进来,有什么要紧事?”李耳退了几步,靠墙扶住身子。

“您瞧,我给您带来比宝物还珍贵的东西。”杨朱把手中的书朝桌子上一放。

“难道你忘了,我是从来不收他人之礼的?”

“这我知道。”杨朱擦了擦脸上的汗,“就是我不送,您也会找人来要的。”

“我就那么贪财?”

“不,不是贪财,是我学您写的书。”杨朱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您肯定想看看,学生是怎样继承了您学说的精髓,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他大言不惭地说出了后一句话。他觉得超过了老师的学说,就不应该“拉着胡子过河——牵须(谦虚)”,不承认事实。

“你写的书,我看过了。”李耳指了指床下放着的书,“那是你的学生抄写了一部给我的,书名叫《阳子居贵己贵生录》,对吧!”

“对,正是这本书。”杨朱身子朝前探了探,“您觉得这本书写得如何?”他想急于知道老师对这本书的评价,眼睛一直紧盯着李耳。

李耳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能这么自重,当然知道杨朱问话的含义。脸上要是有一点变化,不用说杨朱也是能看出来的。李耳有这么一个主导思想,在学术上各人有各人的看法,这是一个人从他的经验中得出来的,何必叫别人有不同的看法呢?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走各人的路,为什么要听别人的话,改变他自己的行程呢?想到这里,他便说:“只是我近来著书太忙,没时间看你的大作,当然就不敢妄加评论了。”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杨朱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您看后,一定要评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是要洗耳恭听的。”

李耳让杨朱坐下,杨朱却没有坐,在屋子里挺胸阔步地踱着。“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要是有个人聪明强干、通情达理,学道从来不知疲倦。这样的人,可以和圣明的君主比美吗?”

听话听音,难道李耳听不出来吗?他觉得对于杨朱这种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神情,应该敲敲他。不过他说出的话很婉转,留有思考的余地,而不是给人当头敲一棒,于是说道:“对于圣人来说,他不过是小吏差役被束缚于一技之长,身体劳苦,心里担惊的人罢了。比如说虎豹身上的文彩招来了猎人,猕猴敏捷,狗能抓狐,所以它们被人拴起。这三种东西,能和圣明的君主比美吗?”

杨朱已听出李耳话中有话,脸陡地变了色,恭敬地问:“请问圣明的君主如何治理天下?”

‘李耳说:“圣明君主的治理,功盖天下,却好像不是自己的功劳;教化及于万物,却不使百姓依赖。功德之大无法言说,能让万物各得其所。立于不可测变的地位,游于一无所有的境界,这才称得上圣明的君主。”

杨朱听后眨了眨眼,思量了一下说:“老师,您先忙着,今天的拜会就到这儿。我先去找尹喜关令有些事,改日再谈。”说罢,他就走了。

李耳对杨朱的这次拜见很重视,待杨朱走了后,便把杨朱写的《阳子居贵己贵生录》详详细细地看了一遍,等着他再来时交换意见,为了交换时意见说得准确些,又让文子也看了看。

一天,李耳和文子坐车到上阳(今三门峡市)去拜会一位朋友。车行到郊外,只见大路上迎面走来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缎长袍,其头昂扬,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好一副高贵气派。李耳毕竟老了,眼睛有些花,根本看不清此人的面目,便对文子说:“把牛车往路边赶,让开路,别让牛车撞到前面的马上!”

文子听了后,连忙把牛车往路边赶,还没来的及赶,就见那人策马飞跑了过来,惊得牛车一横,挡住了去路。

由于马速度太快,根本收不住蹄子,一下子撞到牛车上,几乎把牛车撞翻了。幸亏文子身手快,跳下车用肩膀扛住牛车,才使牛车没有翻到路旁的深沟下。

来人几乎被猛然收住蹄子的马翻了下来,幸好他骑术高,才稳住了马,抽出鞭子朝牛身上抽打着:“赶牛车的,眼睛瞎了!看到我的快马过来,为什么不早点儿让路?要是把我翻下马来,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司?”

赶车的是文子,他并不认识此人,看到此人穷凶极恶的样子,也以牙还牙道:“你的眼睛才瞎了呢。你不看看,我们正给你让路,你为什么不勒住马缰跑慢些,要是把牛车弄翻了,让我老师李耳受了伤,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什么,车里坐的是李耳老师?”来人赶快翻身下马,拱手施礼道,“我是弟子杨朱,真是眼瞎了,让老师受了惊,实在担当不起。”原来杨朱拜会了尹喜后,借了匹好马并换了身新服,已到上阳几天了,今天也是外出拜访朋友的。

李耳把车窗的帘子掀起,望着远处的天空叹道:“前不久,我看了你写的《阳子居贵已贵生录》,以为你是可以教导的,现在看来是不可教导的了。”说罢,把车窗的帘子放下了。

杨朱觉得李耳的话像鞭子似的抽打着他,再也不敢吭气了,随着牛车来到李耳下榻之处。

待李耳梳洗完毕,他把鞋子脱下,摆在门外,跪着走到李耳面前,说:“刚才您老人家说,以前认为我可以教导,现在看来不可以教导了。学生当时想请教为什么,看您老人家没有空,所以不敢问。现在您老人家有空了,请问我错在哪里?”

李耳说:“你这里看看,那里听听,要同谁一块儿居住?极洁净的好像蒙受耻辱,最道德的好像永远不满足。”

杨朱突然改变面色说:“我领教了。”

杨朱初来这里居住时,店铺老板接进店内,老板敬献坐席,老板娘敬献面巾梳子,同店客人给他让坐,向灶门取暖的人让出灶门。但他再回客房的时候,同店的客人却与他争坐席了。

看到这些。李耳的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点微笑。

一天李耳出去拜会朋友,屋里只剩下了杨朱和文子,杨朱试探着问:“文子,你跟老师这么长时间了,老师这些天来老是紧绷着脸,对我不言语,我实在有些受不了,还不如他当面打我几下好了。”

文子不满意地瞪了杨朱一眼,“这还不明白,老师嫌你这个人太张狂,不想理你。瞧你那天多凶,要不是老师后来出现,说不定你还真的会扒了我的皮。”

杨朱用手捏着下巴,不让自己说话时嘴歪得厉害,“我这个人哪!就是性子来了由不了自己,看来以后得在这方面注意些。”

“哼,光在这方面注意还不行。”文子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拿你写的《阳子居贵己贵生录》来说吧,别看把老师的话引在前边,其实这是拉大旗做虎皮,借着老师的名声来把你自己叫响,实际上是篡改老师的本意,塞进了自己的私货。我最看不过的就是你这点。”

“你说什么,我的《阳子居贵己贵生录》你看过了,谁给你的?”

“老师专门让我看的,”文子指着杨朱的鼻子说,“他要听听我的意见,再跟你谈!”

杨朱脚步朝文子挪了挪,问道:“老师叫你看时,他对这本书有什么看法?”他急于想知道李耳对这部书的评价,不然他是不会从渭水河边跑到函谷关的。

文子后退了两步,“老师把书给我的时候,只是说,他看过了,让我再看看,以便把意见提得更准些。谁知你在路上的这一表现,惹得老师生气了,说你现在不可以教导,所以这些天才不理你。后来他对我说,让我不要再对他谈这本书的意见了。”

“那么,我就听听你对此书的意见!”

“我刚才不是讲了吗?”文子心中有些忿忿不平,“别看你把老师的东西放在前边,实际上是进行篡改。老师说‘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你把它篡改成‘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完全变成了极端的为我……”

“你不要再说了!”杨朱鼻孔哼了一声,斜着眼瞪了文子一眼,刚才谦虚恭下的样子全没了,又露出了他张狂的本性,“我就是要向世人说‘为我’,这是我的旗帜,这旗帜是不能沾污的。李耳说的话是有些婉转,可我敢大张旗鼓地说出来,你敢吗?那天我就当着李耳的面,说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敢吗?量你文子也没这个胆。成天像蚊子似的,跟在李耳屁股哼哼叫,叫人心烦不心烦?”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文子火了,“刚才是你叫我提意见的,别人点到了问题的要害,你就痛得受不了,像泼妇似的乱叫。早上是没吃饭,还是吃了草,怎么就张口骂人?”

“对我的书提意见可以,但不能推倒我的旗帜,”杨朱把一只手按在心口,“‘为我’就是我书中的心,心能随便让人踩吗?所以我要急。文子,你别说我骂你是蚊子,这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我从尹喜那儿借来你著的《文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知书中有多少个‘老子日’,甚至把你自己的话也变成了‘老子日’。”他说到这里,“唰”地把衣服解开,露出了胸膛,随即一只手掐在胸口中央,把顶心骨扳得突了起来,“文子,你瞧瞧,我杨朱是个男子汉,才有主心骨,敢在书中标明我的旗帜是‘为我’。你也用手掐掐你的胸口,看你有没有主心骨,为什么不敢在书中亮出你的旗帜,老是跟在李耳的屁股后边闻屁,写那么多‘老子日’有何用?还不如把此书叫‘老子日’算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趣,嘴上没有拴笼头,满嘴喷粪,越骂越厉害了。”文子气得转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前,“啪”地把门一关,咬牙切齿地对着杨朱骂道,“你真是个圣人蛋!”

“我就是个圣人蛋!”杨朱追到门口,“圣人蛋有什么不好?圣人蛋是圣人的最精华之处,你想这样还不能哩!”他也觉得再没有在此地逗留的必要了,还是回到渭水河边去完成他自己的事业吧!

于是,杨朱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向渭水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