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杏儿无微不至的服侍，史云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一片谢声不离嘴。
杏儿待云生洗过后，说道：“公子早点安寝吧！”提着木桶欲离开屋子。史云生仗着一丝醉意，红着脸，追着问了一句，“你家小姐芳龄？”
杏儿随口答道：“芳龄二八”说着将门拉拢关上，提着桶径自去了。
屋里只剩下史云生一个人，呆立了好长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云生走到窗户一侧，用眼觑后院的动静。
芭蕉树缀满雨珠，落在地上，发出点点滴滴的声音，后院只有两间屋亮起微弱的灯光，但见窗户开着，竹帘垂下，人影移动。
天上云开雾散，微露星光。此时有衣裙窸窣声从附近传来，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隔壁圆形门进入后院。
云生知是杏儿，忙把窗户虚掩着。
屋内圆桌上，那点燃的半只蜡烛所剩无几，烛光昏暗，云生从窗户边走过去，抓起桌上的另一只红烛，也点燃竖立好，然后把柜子打开，取出自己的包裹，放在床上，双手解开，取出小红木箱子，把画有母亲画像的绢帛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捧在手里，走到圆桌边，对着烛光，又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云生捧着画帛，看着眼前的画像，不一会儿就眼神呆滞，怔怔地站在淌着蜡泪的烛光前，不知不觉地就流下两行清泪来。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云生只觉得屋子里一片黯淡，定睛一看，那半支蜡烛早已熄灭了，另外点燃的那一整支，现在还剩下半寸不到。云生忙把绢帛画折叠好，依然放进小红木箱子里，用包袱栓牢扎紧，放在枕头边。
云生回首一望，见那扇窗户虚掩着，就走过去，推开半扇窗，一阵清凉的微风扑面吹来。后院屋里，此时已只剩下一间屋还透出微弱的灯光，帘子里，人影晃动。过了一会儿，只见屋里那个人影，走到窗户前，用手轻拨竹帘，慌得云生赶紧闪在一旁，用力朝圆桌上的蜡烛猛吹一口气，数尺远的烛火一下就被吹灭了。
云生在黑暗中站立了好长时间，才往窗外望去，后院里一片寂静，已没有了灯光，借着天上的朦胧星光，还隐隐约约地看见那几株芭蕉树的枝影，点点滴滴水珠落地的声音传入耳内。
当夜，史云生几乎一宿无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下半夜，朦朦胧胧地闭上眼，母亲的画像就在自己眼前闪现出来。母亲微笑着，张嘴说话时，却又变成程莺小姐的音容相貌，云生一下又惊醒了。
程莺小姐的相貌老是在眼前挥之不去，云生很是痛苦，思前想后，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失踪的姑妈、想起了师傅的教诲、想到自己的身世，于是咬咬牙，对自己说道：“父亲刚刚去世，嘱托我的事还没有下落，我堂堂男子汉，岂能感情用事，如此脆弱？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里找师傅去。今生今世，再也不到程家来，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