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深刻的思想意义不仅在于它生动而真实地再现了巴黎下层人民的悲惨生活,而且还表现在它满怀激情地反映和讴歌了巴黎人民的革命斗争。小说以激昂慷慨,火热悲壮的语言记述了1832年巴黎人民的六月暴动,颂扬了战斗在巴黎街垒中的共和主义英雄。作者细致地刻画了八十岁老人马白夫,为了升起被敌人排枪打落的革命红旗而壮烈牺牲的场面;十几岁的流浪儿伽弗洛什,为了给起义者搜集子弹而冒着枪林弹雨,在敌人死尸间穿行飞跑的情景。这一老一小的英雄形象,起到了以一当十的作用,使整个起义连成了一体,使革命的真谛熔铸在形象里,显示出更深刻的含义。雨果关于巴黎人民起义的艺术描写,使作品充满了乐观的、积极向上的革命精神,使他的积极浪漫主义达到了同时代的高峰,同时也使他笔下的现实主义具有了强烈的鼓舞力量。
诚然,深刻的思想和丰富的内容没有珠联璧合的艺术形式也是无从表现的。而《悲惨世界》在艺术上也是成功和伟大的。在这部小说里,作者继承和发展了他一贯倡导的艺术对照原则,使得主要人物在自我比较和相互对比中跃然纸上。冉·阿让原本是一个好用心思、富于情感的人,但是十九年监禁后,他成为一个老气横秋、憎恨一切的人。在米里哀主教仁慈和道德感召下,他又成为一个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人。他在狱中19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是当主教用灿烂的光辉照亮了他的心灵后,他哭了,哭得比妇女更柔弱,比孩子更慌乱。在这自我性格的前后对比中,既丰富了冉·阿让典型形象,又深化了作品的主题。围绕冉·阿让,作者还写了米里主教和沙威警长两个对立的性格。
米里哀主教是善的化身,他信奉着以善感人的道德原则,他是冉·阿让灵魂的拯救者;沙威警长是恶的典型,他墨守着冷酷残忍的法律信条,时刻要把冉·阿让重新打入黑暗的深渊。米里哀主教以82岁高龄入圣,沙威警长因精神崩溃身亡。两相对比中,两个性格善恶弥彰,两种信仰优劣分明。作者在现实主义的人物描写中也不时地给以浪漫主义的夸张。冉·阿让不仅体质强壮而且具有神奇超凡的力量和本领。他可以代替千斤顶,用肩头撑住脱榫的半吨重石柱;他能够利用背部和腿弯的伸张力量,直登陡壁,妖魔似地升到楼顶;他曾只身扛起一辆重车,救助了横卧车下的一位老人;他曾背着珂赛特翻越一堵高墙,逃避了沙威的追捕。这些神来之笔,使冉·阿让高尚的灵魂和超凡的躯体相得益彰而成为一个感人至深、令人崇敬的形象。
小说的情节亦富有传奇神彩。全书时而有出奇制胜的艺术描绘,时而有化险为夷的情节穿插,读起来扣人心弦,怡人眼目,使作品具有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小说的语言也色彩绚烂、格调高昂。大段的抒情议论,热情洋溢、激越慷慨,使人在领悟深刻的哲理的同时不乏艺术的享受;大段的场景描写,情溢笔端、力透纸背,令人在感受艺术魅力的同时产生丰富的联想。叙述故事娓娓动听,刻画人物历历在目。对丑恶的嘲笑,辛辣苛刻,使人称奇叫绝;对善良的赞美,情真意切,催人下泪。雨果,不愧为语言的巨匠、浪漫主义的艺术大师。
《悲惨世界》第一卷于1862年4月3日出版,其成功远远超出了作者的预料。街头巷尾、深宅大院都在谈论芳汀和冉·阿让,人们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下一卷出版。麦利思在给雨果的信中写道:“已经6天了,巴黎发狂地阅读着《悲惨世界》。”报刊上一些帝国的帮凶文人对此书大加讨伐。有的指责它“比一本社会主义的论著危险得多”;有的狂喊《悲惨世界》的作者是“法兰西的头号蛊惑分子”;马德里的教权派报刊把雨果视作恶魔;作者的老朋友拉马丁对文学家雨果大加赞扬,而对哲学家雨果横加指责。不过,圣伯夫还算说了些公道话,他在反驳丹纳对此书的抨击时说:“要知道雨果……是在握有生杀予夺之权的政府鼻子底下搞创作,他却取得了我们时代最大成功。”更重要的是广大读者欢迎这部书。小说很快被译成欧洲各种文字。布鲁塞尔的朋友们为此书的出版举行了隆重的酒会。《悲惨世界》是雨果早年的《死囚末日记》和《克洛德·格》作品主题思想的扩展和深化,是一部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高度结合的杰作,的确是雨果创作艺术上的一座高峰。
1865年,严肃的评论家又恢复了浪漫诗人的本色,雨果出版了诗集《街头与林间之歌》。这里选的多数是诗人年轻时写就的礼赞爱情的诗。这部诗集又成了政敌们攻讦他的口实,但诗集炉火纯青的艺术技巧使文人们不得不折服。
在盖纳西岛的一张石椅上,他正在写一部小说,主人是一位与大自然斗智斗勇的传奇式英雄。岛上渔民和水手与大海搏斗的大无畏精神,给他以创作灵感,英吉利海峡各岛的民间传说、歌谣为他提供了创作素材。新小说原名《深渊》,后定名为《海上劳工》。1866年3月小说问世,法国名画家丢勒为书作了精彩的插图。小说出版后很快被抢购一空,鱼也成了巴黎的时髦。饭店的菜单上新添了“名菜”鲜鱼,巴黎女郎时兴戴鳟鱼形的帽子。盖纳西岛上的水手读了这本书后,给作者写了一封感谢信。
从拿破仑三世专权后,雨果的戏剧再也没在巴黎登过台。1867年,万国博览会在巴黎举办期间,法兰西戏剧院重新上演了《欧那尼》。出于谨慎,演出本作了适当修改。演出取得巨大成功,票房价值创最高纪录。首次公演时,阿黛尔带病亲临剧院,渴望重温当年捍卫《欧那尼》的激动场面。昔日的浪漫派旧部已所剩无几,尚健在的大仲马和戈蒂埃等都到了场,但这次演出已没有人喝倒彩了。贺信像雁群般从巴黎飞向盖纳西岛,一批青年诗人对这位诗坛泰斗特别崇拜,令雨果分外欣慰。
1869年9月14日,世界和平大会在洛桑召开,雨果任主席,并在大会上讲话,人们向他报以热烈的掌声。他又宣扬建立一个欧洲合众国或世界共和国的乌托邦理想。会后,他前往布鲁塞尔看望两个小孙孙乔治和让娜。
此时,拿破仑三世的统治已呈现出风雨飘摇的颓势。为了稳定时局,皇帝又一次下令大赦。
雨果依然抗拒到底,实现了他在《惩罚集》中的诺言:如果只剩下一个人,“我发誓,那就是我!”
长河落日
1870年7月14日,是法国大革命攻陷巴士底狱的纪念日。
普法战争爆发了。这是一场酝酿已久的大战,德、法双方的皇帝都想争夺西班牙空缺的王位。形势很快急转直下,法国由主动变为被动。9月1日在色当战役中,麦克马洪元帅奉拿破仑三世之命率部向普鲁士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