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名人大传(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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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黑格尔(5)

第二个反驳辉煌地表现了康德没有理由不害怕的那种“辩证技巧”。黑格尔问道,怎么可以那样把偶然性和必然性相互对立起来呢?凡是偶然性的地方,也有必然性和实体性,它们本身就是偶然性的前提。关于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关系的思想是矛盾的,但黑格尔认为,一个现象的矛盾性决不是否认其存在,黑格尔进而谈到目的论的上帝论据。整个世界都证实了创造者的智慧,因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合乎目的的。其中没有任何缺陷,因为维持生命所必需的营养物、水和空气都是现成的。世上所有事物相互作用的链条太复杂了,不可能设想它不是按照一个有理性的计划创造出来的。康德说,目的论的论据因此值得小心地对待:它是最清楚、最适应普通知性的论据。康德的反论据是自然的合目的性和和谐性涉及事物的形式,并不涉及其质料、实体,因此借助物理神学的论据,充其量只能证明存在着一个世界造形者、一个制造现成质料的大师,而不能证明存在着一个创世者。

黑格尔又运用辩证法来反驳康德。难道形式可以脱离内容来观察吗?谈论一个没有形式的物质是废话。目的同样也不可以同样手段割裂开来。目的不能独自存在。在自然中有许多合乎目的东西,但也有不少不合乎目的,而且毫无意义的东西。数百万粒种子消灭了,并没有转化为有生命的本质;一个东西的生命以另一个东西的死亡为根据;即使追求高尚目标的人,也有过无数次不合乎目的的行动;他创造,同时他也毁坏。理性是辩证的,设想世界上的一切甚至虫蚁瓦砾都被思考过,是天真可笑的,难道上帝是为了提供瓶塞才创造软木树的吗?

最后,第三个上帝证据是本体论的证据。从年龄来说,它是最新的证据,可简述如下:我们设想上帝是最完善的本体。假如这个本体不具备“有”的属性,这就意味着,它不是完善的,我们便陷入了自相矛盾;我们既然设想上帝是最完善的本体,这一点就已经意味着这个本体的存在。要在这个证据中找出形式上的错误是很容易的——“有”不是什么属性。从许多特征来看,真实的事物和被想象的事物并无不同之处。康德说,一百个真实的塔拉,按概念而言,一点也不比一百个可能的塔拉更多,区别仅在于它是否装在我的口袋里。把这两者混为一谈,也正是前两个“证据”的基础,它们也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来。

黑格尔第三次援引了逻辑学的章节。首先,关于一百塔拉的想法根本不是什么概念,它是一个抽象的想法,是知性活动的一个结果。真实的概念是具体的,它是理性的产物。至于概念和“有”的关系,只要看看辩证范畴的体系,就足以说明问题。“有”是出发点,而概念则使逻辑得以完成,它包含前面所说的一切规定,“有”也在其中。人们惯于把概念看作某种同客体与现实相对立的主观物。对于唯心主义者黑格尔,概念却是客观的,它是独立的存在。

很显然康德是对的:上帝的存在不可能证明。但他所依据的逻辑是形式逻辑。黑格尔把上帝证据恢复过来,从而使得问题的发生辩证的深化,这种深化反过来又有利于青年黑格尔派对他的宗教哲学发动攻击,有利于马克思主义克服任何神学。

黑格尔的上帝,如果按照本质转化为概念,就是自身发展着的世界,人的能动性在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关于神性的传统观念,黑格尔不论在青年还是在老年时期,都是加以拒绝的。在关于上帝证据的讲义中,他曾经嘲笑过那些信神的庸人。黑格尔把基督教称为比什么宗教都好的绝对而完善的宗教。在基督教中,黑格尔说,最终发生了神和人的和解。宗教是神的自我意识,神同自身区别开来,在有限意识中以自身为对象,但在这种区别中又绝对地与自身相统一。即使在基督教中也还存在着发展。黑格尔企图阐明,为什么天主教、基督教的一种错误形式能够主宰几百年。这里又出现了天启性这个概念。

圣经就是天启性的,其中所记述的奇迹不是为理性而存在的。单纯的知性试图把奇迹解释得自然而然;理性的立场则是:宗教、精神性不可能通过非精神性、外表事物来加以证实。

发展的至高点或终点是真理与自由的宗教。黑格尔这里抛弃了历史的叙述方式,开始按照逻辑—概念的方式说下去。他把神圣的三位一体解释为作为他的哲学体系之基础的三段论法。“父国”是神在创造世界之前的存在,是纯理想性,是逻辑范畴的领域;“子国”是被创造的世界,基督死在这个世界里,又在“灵国”中复活;“灵国”是前两个“国”的合成,是信徒们的精神教区,这个教区是通过伦理生活和政治生活的统一原则而在尘世中被实现的。但是,这些原则——依据黑格尔的见解——又是哲学知识的对象。那么,哲学克服了信仰吗?

黑格尔的宗教哲学讲演录,包括他那个时代相当辉煌的宗教历史概要。他大概为了模式的缘故,“忘记”了******教,******教进入世界舞台比绝对宗教——基督教要迟些,因此并不适合哲学家的理论体系。他也没有把神的“人化”过程贯彻到逻辑的终点,即一般也否定宗教。但是,任务毕竟提出来了,方法也具备了。不要把宗教看作个别人的骗局,而要把宗教作为社会现象从历史上进行研究。黑格尔的后继者首先就来解决这个任务。

神的呼唤

1830年6月25日,黑格尔以校长身份作了一次拉丁文演讲。那一天是宗教改革高潮三百周年纪念日。黑格尔这次讲了新教如何消除天主教在人与上帝之间所设置的鸿沟,从而取得宗教自由。黑格尔将近六十岁了,他再一次称赞路德教是宗教意识的最高发展阶段。

为了庆祝黑格尔六十大寿,他的学生们定制了一种纪念章。纪念章的正面铸有哲学家的侧面像,背面则是一幅象征画:画的正中是守护神;右边是一个女性,手执体现宗教信仰的十字架;左边是一个埋头读书的老学究,他头顶上还有一只象征智慧的猫头鹰。据解释,这幅画的真谛是信仰与智慧的结合。

1831年1月,黑格尔荣获国家奖——三级红鹰勋章。这时他已卸任校长一职,但这一荣誉却肯定了他在任期间所取得的成就。大家之所以特别器重他,是因为他当校长以来,柏林大学没有发生过一宗反政府的案件,尽管当时在法国正在酝酿并爆发了七月革命。只有一个大学生被警方监禁过,因为他佩带着一枚法国帽徽。其实,是他弄错了,他还以为自己挂着一个爱国的德国徽章呢!此外,有十二名大学生在不准吸烟的场合吸烟,三名决斗,十五名斗殴,三十名扰乱秩序。所有这些违反纪律的行为,都不是出于政治上的动机,虽然也遭到警方的干涉,却没有引起任何严重的后果。只有十四个学生被关了禁闭,但没有一个受到开除的处分。黑格尔没有辜负当局对他的信任。

1831年夏天,霍乱在柏林肆虐一时。黑格尔带着全家从城里迁往克罗依茨贝格。他们避而不去柏林,连黑格尔六十一岁的寿辰也是在柏林城外的“提沃利”剧场庆祝的。前来道贺的友人寥寥无几(好象人被霍乱吓坏了,都远远地离开了首都)。大家还没来得及坐在咖啡桌旁喝上一杯香槟,骤然一场暴风雨袭来,一下子都抱头四散。这可不是个吉兆。

夏季和秋季,黑格尔着手再版《逻辑学》。他对该书做了许多增补和修订,但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动。他写完新序,想起了柏拉图撰写《论国家》一书时曾七易其稿。一个现代作家如果有更深刻的原则,更艰难的主题和更丰富的材料,那他一定会把稿子改上七十七遍,要这样做,时间当然不够。那么试问,当今世界如此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又哪能有充裕的空间让人从事无动于衷的纯思维的认识活动呢?他只能在这样的条件下来完成这部著作,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把它出版了。那篇前言写于1831年11月7日。

这时黑格尔已回到了柏林。霍乱渐渐平息,大学开始复课。黑格尔宣布在第二学期开设两个讲座——法哲学和哲学史。黑格尔来到系里,发现甘斯教授出的一份关于开讲普通法律史的布告,其中建议学生们去听黑格尔的这个演讲。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黑格尔已有几年不讲法哲学了,他把这门课程全部交给了甘斯。上峰对甘斯教授颇不满意,认为“他把所有学生都造就成了共和主义者”。于是文教部提出,这一门责任重大的课程必须由黑格尔亲自担任。1830年,黑格尔曾经宣称和甘斯同时讲课,但结果只有25名学生来报名,他便鉴于健康原故推脱了这门课。而今,1831年第二学期,黑格尔宣布重开法哲学讲座。甘斯担心去年的故事重演,所以劝告学生们去听他老师的课。黑格尔认为这个做法很恶劣,便给甘斯写了一封信,措辞如下:“最尊敬的教授先生,您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就是出一份通告,把我们的竞争情况公布在学生面前,并自作主张向他们推荐我的讲演。这样,显然就会使我的同事们和学生们产生误解,以为您的通告和推荐一事(虽然没有引用我的原话,但一眼便可看出),是我所希望的,是由我引起的,以为我赞成您这样做。您的这个办法——我只能称之为歪主意——造成了这样的假象,弄得我非常难堪,我觉得我也应该出一份通告,来澄清一下事实真相。但是,为了尽量使认识我的人不至于把这种做法算在我的帐上,同时又不想使您陷于新的尴尬境地,我就不出自己的那份通告了,而只写上这几行,以说明我对您的通告的看法。”这封信的日期和地点是1831年11月12日于柏林。一天后,黑格尔便去世了。

11月13日星期日,黑格尔早上就感到很不舒服,又胃痛又呕吐,应邀共进午餐的客人们只得回家。请来的医生没有诊断出什么危险,这样猝发的病况,过去也是有过的。黑格尔夜里难以入睡。黑格尔的夫人给他的妹妹克里斯蒂安娜写信这样说:“他在床上难受得翻来覆去,还一再恳求我去睡觉,让他一个人折腾。我没有走开,还是坐在他的床边,帮他把被子盖好。他的胃痛已不是一般所谓够呛了,而是到了和牙疼一样不可救药的地步,痛起来简直就坐卧不安。星期一早晨他想起床,我们就把他扶到隔壁的起居室去,但他实在太虚弱了,还没走到沙发跟前,就几乎瘫倒了。我叫人把他的床移到旁边来,大家把他抬上了床,给盖上暖烘烘的被子。他一个劲儿埋怨自己弱不禁风。这时,疼痛和呕吐已完全消失,他甚至说:‘但愿今晚能好好消停一个钟头。’他说他需要安静,叫我别再接待来客。我想摸摸他的脉搏,他便深情地握住我的手,仿佛想说,放心吧。医生天刚亮就来了,还是同前几天一样,叫在下腹给敷芥末膏。上午,他因排尿困难,憋得哭起来了。虽然如此,他还是安静了下来,体温不太高,汗也不多,神志十分清醒,我原以为不必担心什么危险的。第二次请来的医生霍恩博士,给他全身敷了芥末膏,随后盖上在甘菊煎剂里浸过的法兰绒巾。这一切并没有使他感到心烦意乱。三点钟左右,气喘了一阵,接着就安详地入睡了。但是,脸庞左半边已经冰凉,两手也变得又青又冷。我们大家在他床前跪了下来,听着他奄奄一息。五点十五分,黑格尔与世长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