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德山寨的人早已四处逃窜,现在的德山寨只剩下在场的五人。夏日无风,白日的天气让人如同行走在火炉之中,到了晚上才传出丝丝凉意。四周的火盆上围绕着无数昆虫,不时传出清晰的“兹兹”声。
忽然,火苗轻微摇晃了几下,然后恢复平静,众人都没有在意,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
但场间出现了一只手,一只诡异的到可怕的手,只有一只手……
手伸的很慢,像是想捏住身前的花,又像是抚摸一件器物,温柔的让人丝毫不觉得危险。
看到这只手,洛明轩心中警惕到极致,手很慢,但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阻挡。
手落在了万峦的头上,终于停了下来。
感觉到洛明轩没有杀意,而且头上多了一只不同的手,万峦想睁开眼睛,于是很用力的睁眼……
那只手落在头上,头上便开始脱皮,然后开始流血,但血还没有留下,便被蒸发干净,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万峦终于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一只手臂,但他再也没机会多看一眼。
洛明轩知道无法阻挡那只手,他便没有阻挡,双手快速伸出,想要抓住那只手。但想要抓住,谈何容易?
那只手不知从何处借力,一把握拳,打在洛明轩掌中,数到劲气随之而来,遭到重击,洛明轩倒飞而去,而那只手臂也同样飞回,一个身影也被洛明轩逼出。
万峦无力的摔落,发出一声闷响,脸上有一个烧焦了的掌印,人再也没了出气。
洛明轩站稳后,看着那穿着一声道袍的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装神弄鬼?”
“我是你要找的人。”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不信天?”
“我们不久前刚见过,莫非你忘了?”那人说道。
洛明轩努力回想了一下,却没有一点印象,摇了摇头,低头看到那道士的手,忽然想起那日救陈清晗时最后出现的万宗,同样的一双手……
“你,是万宗?”
“哈哈!你猜的没错,但我不是万宗,我是不信天。”
“这么说来,东西在你手上,另两个山寨的人也是你杀的?”
“那些不过是一群该死的人罢了。”不信天眼含轻蔑地看了一眼洛明轩身后的陈清晗与杨啸,“东西在我身上……”
“你想要什么?”
“洛兄,你我皆非凡人,何必在意这些蝼蚁的性命?”虽然不信天看不出洛明轩体内的灵力状况,但他还是把他当做一类人。
“不,我和你不同,我也是你口中的凡人。”
“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没有说笑。”
洛明轩忽然动了,对待这样的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洛明轩不知道现在自己属于什么实力,他也不知道能否战过不信天,但他还是觉得应该试试。
洛明轩无法催发法术,连基本的驱物都不能办到,但他的肉身很强,他觉得自己可以一战。
出山之前,紫芦给了洛明轩几样东西,其中有一把短剑灵器,通体不过两尺,坚硬无比。对战银狼,逃出乱山,短剑功不可没。洛明轩灵力尽失,但他修炼几乎没有停过,尤其是吞食龙元之后,不能吐纳灵气,他就炼丹练剑,惊天剑法炉火纯青。
没有抬头看洛明轩一眼,不信天就知道洛明轩动了,所以,他也抬起了双手。一支像是火制成的弓箭射向洛明轩。
洛明轩速度极快,人俨然成为一道灰影,在这夜深时刻,十分隐蔽。然而那支火箭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指洛明轩。
洛明轩侧身,抬手劈下,一道剑气劈在箭身之上,火焰四散,四周不管什么,沾之必燃,偌大的寨子灯火通明。
没有丝毫停顿,洛明轩继续向着不信天奔去,他知道近战才是自己的强项,所以他必须站在足够近的距离内。
不信天没有在意狂奔的洛明轩,他双手变化,落在地面的火焰再次凝聚,火势更大,火势更胜!数道火墙凝于洛明轩与不信天之间。
玩火?
高处不胜寒,那是高处。现在,众人处于德山脚下,由于大火的存在,人们觉得更加炎热。
陈清晗与杨啸站在火海之外,没有参加这场争斗,但二人的心情却比场中作生死之争的两人更加紧张,掌心早已握出汗水,牙关紧咬,脸上都有些抽搐,眼睛依然不敢眨一下。
洛明轩随手抛出几块灵石,看似随意,没有章法,却是按照特地的轨迹排列。
夏夜本无风。但现在,树梢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再也没有停下。树叶响动,林涛之声,排山倒海……
狂风肆虐,沙尘遮天,遮住漫天星斗。
刻制聚火阵时,洛明轩先用聚风阵练习,后来聚火阵成,洛明轩也不断熟悉了聚火阵的刻制,随手便可摆成,随着聚火阵的熟练,聚风阵也日趋纯熟。
洛明轩站于飓风之下,不动如松。狂风吹散了他的头发,吹动他的衣袂,吹动他身前的火墙。
风势改变了火势,不信天只觉一阵风吹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热浪,眼中所见,皆是火海。
不信天双手猛地分开,大火随之而散。灵力再盛,怎与天地争?
“你很强,平生仅见。”
“过奖。”
“不过你还是不是我的对手。”
“我想试试。”
不信天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指。
“一指江湖!”
不信天最厉害的不是玩火,而是水,是江,是湖。
不信天身后出现一根巨大的手指,颤颤巍巍,像是蚕蛹要破壳而出,摇摇指向洛明轩。
遇到这根巨大的手指,聚风阵凝聚的风顿时消散,就像是清风吹在辽阔的湖面之上,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咔咔
阵石碎裂,飓风来的快,去的更快。
随着这根巨指的出现,洛明轩像被摄住心神,紧紧盯着那手指。他看到了一条江水缓缓东流,自己就像河床上的一块凸起的石头,被冲向远方,默默磨平了棱角……他又像是湖水之中的一片落叶、一根枯枝,千年等待之中,腐烂了去……
这根手指很大,长有数丈,它依然很慢,缓缓移动。天地气息猛然混乱,灵力向着手指凝聚,那根巨指更加凝实。
刚刚大火遗留下来的高温几乎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水的清凉之意,这清凉之意在这炎热的夏日十分令人喜欢。杨啸与陈清晗看到洛明轩安稳的站在场中,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有些享受这样的清凉。
但渐渐的,清凉不再,气温越来越低,变成了清冷……
陈清晗猛地打了个寒战……
地面上渐渐结起了寒霜,覆盖着那些落叶青草之上,地面变成了白色,白色不断延伸,来到洛明轩脚下、脚上、发梢上、睫毛上……
洛明轩觉得现在他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之上,整个人随风摇摆,随时都能沉于湖底。寒冷的风吹的他很不舒服,他不喜欢冷。
三年前,寒冬之时,洛明轩跪地离家,来到千峰宗;半年前,又是年初严寒,洛明轩小比之上,败杨林,胜吴昊,引天雷智胜封龙,不知所以又打败白术,也是那时,他蒙冤被逐出千峰宗。
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洛明轩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只离自己不到一丈的巨指:“江湖之远,岂能一指代之?”
“水因无形,所以它可任意为形。江湖再远,仍是由水形成,上善若水任方圆,你又如何说不能以指代之?”
“江湖之盛,因其有形,但其形非指。”
说着,洛明轩举起了短剑。
风再起……
云涌……
紫芦传洛明轩雷动决,洛明轩苦习两年,风起知其要,云涌知其意,雷动知其形。小比之时,洛明轩连胜两场,气势盛到极致,使出云涌之术,借天雷之势,使出雷动术,算是作弊之举,所以封龙连呼不服。
出山之前,紫芦传洛明轩握雷诀,雷动决与握雷诀同源,于是洛明轩对于雷动决更加熟练,威势更胜。
夏日的风仍夹杂着酷热,尤其是阴雨之时,天气闷热,人们也烦躁不安。
洛明轩内心空明,似无所想,举着剑缓缓刺进巨指之中,虽然很慢,但没有一丝停顿,剑身没入巨指之中。
手指被短剑刺透,迅速缩小,变成了寻常大小,轻轻按在了洛明轩手臂之上,洛明轩短剑斜剔,一道剑气没入夜色之中。
一剑破江湖!
风停了,气温也恢复到了寻常,只是忽然回暖,让人更加不适应。
洛明轩袖子之上出现一道口子,正好是一根手指的摸样。不信天身前也留下了一道一指宽,半尺深的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