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成为他人眼中的猎物
物物而不拘于物。
——庄子
山木不能成材,但却能够终享天年;鹅雁没有本领,反而被人杀害。山木以不材生,而鹅雁以不材死,世上的事情往往会出于偶然的情形,很难把握。庄子总是注意这些现象,以致进行了深刻的思索,人怎么在夹缝中生存?
庄子发现,既然是也不是,不是也是,是与不是之间也仍然难免受累,那么就抛弃任何是与不是的概念,完全超越这三种情况。无誉无毁,一龙一蛇,决不执着,以和为量。一旦合乎道德自然,也就无所谓生与死,无所谓终不终天年。
鲁侯认为自己修治先王传统,敬礼鬼神,亲自实践,但却不免于灾难,因此而忧患,是因为他还看不透自然的法则。市南子所说的,丰狐文豹再怎么静心、警戒、稳定,但却仍然避免不了网罗机关,这能够怨得上它们自己吗?是因为它们生活在人类的生活圈子里,或者说人类侵入了它们的圈子,难免会成为人类的猎物。
同样,市南子希望鲁侯抛弃国家这个外在的东西,去掉欲望,清除私心,去游行于无有人烟的地方,比如说那建德的国家。愚蠢厚朴,少私寡欲;只管耕作不求储存,只管施与不求回报;不知仪、不知礼;随心如意做事,却能合乎大道;生时可乐,死时可葬。这应该说是最理想国家的人民的精神状态,由这样的人民构成的世界便是真正的极乐世界,所以叫做建德之国。
不要恃位高傲,不要墨守成规,就是通向建德之国的车子;减少开支,去掉欲望,便是路途的干粮。然后离开人众,登上舟车,没了忧虑,除掉拖累,自然便进入了建德之国。行舟时遇到空船撞过来,舟人不会发怒,因为无法去跟空船发怒。然而一旦上边有个人,那舟人会一再去喊话让他把船撑开。三四声后,舟人便会发怒。所以,人一旦能够像条空船一样,去到处游行,谁也无法伤害得了的。
北宫奢赋敛铸钟,一切顺应百姓的自然,听从众人说法,不加强迫,却能迅速完成任务。这里谈的是领导的艺术和道行,越是有所作为,就越会违背百姓的天性,什么事情都办不成;越是无所作为,不使人心有所障碍,定会事半而功倍。
只要通过努力修行,顺其自然变化,合乎四时运行,就可以做到不受天损;然而人类生活在人类的世界中,充满了名利权位的诱惑,而且都想保养自己的生命。有的人清心寡欲而养生,更多的人则是用高官厚禄名闻利养来养生。然而这些都是外在的事物,与自己的本身并无关系,君子不会做强盗,贤人不会去行窃,又何必去偷窃那些身外之物呢?然而,燕子是种很高傲的动物,虽然怕人,但却又不得不生存在人间,就是因为它们的巢窝不得不建筑在人间啊。同样,圣人虽然厌恶名利权位,但因为生活在人间,所以很难不受人益啊。
庄子说,蝉得美荫,便忘乎所以,忽视了身边的祸患;螳螂看见蝉这块美食,所以也忘记了自己的形体;黄雀见到螳螂这顿美餐,竟然也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捕食螳螂,正不知少年弯弓挟弹而欲射己!它们都被自己的欲望所蒙蔽,丧失了警惕性,忘乎所以。螳螂吃掉蝉,黄雀吃掉螳螂,少年射中黄雀,然后虞人便会过来惩罚,这便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所以庄子赶紧弃之而走,结果还是招致了虞人的诟谇。
“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圣者自圣,吾不知其圣也;愚者自愚,吾不知其愚也。”所以历代智慧的人,都把自己称作愚庵、拙斋等,反而使自己成了智慧的化身。行贤而去贤,反而是真正的贤人,何尝不被人爱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