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下,一个男人正在炫耀自己的画技,刚刚得意地把画收起,旁边就有一个陌生人凑到他的耳边:“房世组,二十八岁,三年之内娶了五房妻妾,全被虐待而死,却因财雄势大,无人敢告。”
房世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一片:“你……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立刻滚离相府,听到没有?”
房世祖屁都不敢放一个,跌跌撞撞地跑了。
客房内,一个男子正在擦拭宝剑。窗外,一个声音传进来:“万离,三十三岁,曾经创下一天之内连杀十七人的记录,潜逃至灭法国出家为僧,又在两年之后,杀了主持方丈,从此下落不明。”
万离擦剑的手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你以为做了少相的妹婿就可以逃避惩罚吗?若非大吉之日不宜血腥,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开门,左转,过了竹林,就是一扇小门,立刻走!别再让我看到你!”
万离惶然站起,匆匆离去。
相府下人早被叮嘱过,所以对这些突然离去的人不闻不问,甚至还敞门相送,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有的确实回家了,有人却被直接送进了死牢。
此时此刻,李微澜却独坐在书房中央,身前放置着一个金属棋盘,棋盘上星罗密布,棋子纵横交错,却全是白色棋子,竟没有一颗黑子。
李微澜轻轻拈起一颗白子,闭目凝思了一会儿,轻声吩咐:“府中西南方向,假山处,范云非,为官三年,地方怨声载道,近又涉嫌包庇罪犯,逐!”
啪!棋子落进棋盘。
“是!”外面有人应声,脚步声匆匆而去。
过了一会儿,一下人走进,低声禀告:“少爷,按您的吩咐,已经驱逐了二十七人。”
李微澜轻轻点头,想要站起,身体却突然晃了晃,差一点儿栽倒在地上。
那人连忙扶住李微澜,担忧地说:“少爷,您还是休息一下吧!这棋星卜算之法最是消耗心力,您是太累了!”
李微澜摇摇头:“没关系的,为了微微,这点辛苦又算什么?”
原来他为了给李微微挑选到优秀夫婿,以棋星之术卜算来人身世与性情,整个李府尽在棋盘之内。那些人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他逐一筛选。哪个人若是带有凶气、邪气或是不洁之气,棋盘自然会有显示。所以才会有人被中途赶走,这一切都是李微澜在暗中操控。
那人犹豫一下:“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您?”
“什么事?”
“按您的吩咐,已经赶走了二十七个不合格的人选,可是刚才我们又重新统计一下,竟发现府里的来客还剩三十六个人。早晨时候一共有来客八十六人的,明明应该还剩下五十九人,另外有二十三个客人,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李微澜心里一动,连忙坐回棋盘重新拣起一颗棋子。这一次,持子时间更久,当他终于犹豫着把棋子落向棋盘时,棋盘立即变得蒙昧不明,竟隐隐有虎啸龙潜之相,李微澜脱口惊呼:“竟然是她!”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飞快地冲出书房转转折间折便登上了相府花园的最高处,一处栽满大树的山坡。
估量着走到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就是这里,绝对不会错!
李微澜四处张望,却不见任何异常。他疑惑地环顾左右,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肩头,拣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瓜子壳。李微澜咬咬牙,仰头向着高耸入云的银杏树:“再不出来,我就命人把这树砍了!”
于是,茂密的枝叶一阵颤动,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嘻嘻笑着:“少相大人!”
小脑袋的主人,不是苏醉儿会是谁?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果盘,里面盛满了瓜子,看得李微澜怒火冲天。好呀,竟然跑到这里看戏来了!
这个位置,果然是观赏剧目的最佳位置,几乎可以俯视半个相府,那些参与选婿的人就在眼皮底下各自活动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戏中人。
“你立刻,马上,赶快,给我下来!”
苏醉儿挠挠脑袋:“这么高,我怎么下去啊?”
“那你又是怎么上去的?”
“是……”
“我回来了!”孙悟空抱着一盘水果冲了上来。
一见他,李微澜不用问,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孙悟空,我让你进宫,是为了随侍陛下,而不是陪着陛下胡闹!”
他让孙悟空进宫伴读,本是为了转移苏醉儿的注意力,好让她疏远秦墨。谁能想到,这个孙悟空除了把宫里搞得天翻地覆,带着苏醉儿到处胡闹之外,正事却没办成一点!他当初看中的只是孙悟空的外貌,因为只有孙悟空能与秦墨并肩而立,而不会显得逊色。
只可惜,李微澜纵然才倾天下,但对于爱情,还不如一个白痴懂得多呢!大家都以为李微澜立誓终生不娶,是因为对先皇苏曼情根深种,其实他连爱情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自他十三岁开始,就不断有人上门说亲,以至于他无法专心读书,烦不胜烦,所以他才参选王君,甚至落选之后,立誓不娶,都是为了杜绝说亲之人。
所以,他才误以为只要长得俊美,苏醉儿就会喜欢。不过,苏醉儿确实也很喜欢孙悟空,但此喜欢非彼喜欢,其中的差别就连苏醉儿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更何况这个爱情白痴李微澜呢。
孙悟空比他更无辜:“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这人除了胡闹,不会做别的。你偏偏不信!”
李微澜已经无力生气:“算了,你先带陛下回宫,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苏醉儿却用力摇头:“我才不要回宫,我还没找到秦墨呢!”
“什么,你在找秦墨?”李微澜心里一动。
苏醉儿点头:“是呀,今天早晨起来秦墨就不见了,他一定是来这里了!我必须在这里守着,万一他被你们选上,我可怎么办?”
李微澜冷笑:“陛下放心,臣不会那么没眼光的。”
苏醉儿嘿嘿一笑:“你本来就没眼光,有眼光的是你妹妹李微微,我怕得是她!”
“我妹妹才不……”突然想到什么,李微澜失声叫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在……”话只说到这里,李微澜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简直懊恼死了怎么就忘了这星棋之盘还有一处盲点,那就是李微微所在之地——湖心楼。
弯弯的长廊涉水而建,从岸边开始,一直延伸到湖心的小楼。几缕纱帘在风中飘扬,依稀可见一个人影坐在窗前,神色廖廖,意态懒懒。几只白鸽飞掠湖面,落向楼檐,不知什么时候,又飞了回去,在天际划过一抹亮白色。
李妈妈在旁伺候着:“小姐,再吃一点吧。选婿的事有少爷在,没问题的。”
李微微轻叹一声,却一个字也不愿说。目光一转,竟见到李微澜穿过长廊,走向自己。她情不自禁地要站起,这才想起自己的双腿已经无法像往日那样,欢笑着迎向哥哥归来的身影。想到此事李微微不由黯然神伤,这样的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习惯呢?
李微澜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目光犀利地射向楼檐一角。
李微微也察觉到什么:“哥,怎么了?”
适时,又一只白鸽从楼檐飞起,在李微澜头顶一掠而过,李微澜哼了一声,大袖一卷,便将那白鸽拦下卷入袖中,并从白鸽的身上取下一个纸卷,上面只写着五个字——
吴当,垡城人,好赌成性,人品败坏,否!
李微澜丢掉信鸽,向着楼顶大声说:“秦墨,你以为躲进死角,我就发现不了你吗?”
听到秦墨两个字,李微微身体一颤连忙推动轮椅出了小楼,她激动地望着楼顶。秦墨,他真的在这里吗?
信鸽在楼外盘旋,洁白的尾羽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先是一角浅色的衣袍,然后便露出那一袭淡裳如云。秦墨慢慢地从檐后走出,原来他竟是隐藏在小楼的屋脊之后,才没被人发现。他从容地跳下房檐,神色泰然。就好像刚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而不是从人家的屋顶上被人抓住,他淡淡地说:“微澜,我知道你的星棋之术十分厉害,可是同时卜测几十人,对你来讲也是相当吃力的吧?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我不得不动用了影楼的力量,皇家专用的信息收集地,一个一个地筛选调查,这样微微的将来才会更有保证。”
李微澜咬着牙骂:“你竟敢动用影楼的力量,你知不知道,若被发现,你就是篡权夺政之罪!”
“所以,你不敢用,我来用,这是我唯一能替微微做的事情了。”
李微微颤声问:“秦墨……你一直在这里吗?一直在这里看着我吗?”
秦墨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只是不放心……微微,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了。”
李微微突然变得很激动:“所以,你就一直在那里心安理得地帮助哥哥为我挑选夫婿对不对?秦墨秦公子,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快嫁人,这样你就可以和你的女皇双宿双栖,再也没有人可以干扰你了,对不对?”
秦墨急急辩解:“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