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不好玩的情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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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骆明当即昏了过去……

林月嫦是在星期日凌晨三点接到乌娜的越洋电话的。她拿起电话,听到是个汉语很差的女人打来的,心里就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以为准是骆明委托的律师向她进行案情调查的。后来,当她终于听清丈夫骆明因车祸负了重伤,虽无生命之忧,情况也很糟糕时,便立刻惊呆了,以至于乌娜向她介绍车祸的详细经过,并希望她迅速赶赴美国去探望丈夫时,她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再后来乌娜问她:为她赴美办理签证提供的美方邀请函和已经为她买好的赴美机票寄到什么地址?她竟也好半天想不起如何回答。急得乌娜在电话另一端不得不反复催问。

放下电话后,她的头脑好半天还是一片空白。

都怪自己——她从惊愕的痴呆中恢复理智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责。因为在她心目中,骆明平日驾车是很谨慎的。肯定是自己电话中说的那些话刺激了他,使他精神恍惚才忘记了操作程序,导致车祸的发生。果真如此的话,自己就罪莫大焉了。

所以,她接下去就是内疚——为什么当时一定要那么理直气壮与他抗辩呢?为什么不用假话搪塞一下,事后再伺机沟通呢?为什么……总之,自己太不讲策略、太简单化了!

现在怎么办?她问自己。美国能不去吗?当然不能。无论骆明伤势如何,以及他最后对自己的态度怎样,还有他的最终决定是什么,目前他还乃是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爸爸。那她就该尽妻子的责任和义务,别无选择。

但是,杞原那边的事又该怎么办?他的家庭风波该如何去平息?自己是这场风波的主要责任人啊!……

心里挤满这些问号,林月嫦再也没办法入睡,就倚在沙发里发呆。

女儿明月半夜醒来,见妈妈不在床上,却在沙发里,以为是天亮了,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林月嫦连忙告诉她还没到起床的时候,明月就又打了个哈欠睡去。

由于莲花的讨伐,这个星期六的晚上再无法和杞原按原计划幽会,所以,林月嫦就提前一天把女儿接了回来。现在,望着还不怎么懂事的女儿,林月嫦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月,这个名字的来历非常明确:骆明的明,林月嫦的月。就是说,这个孩子是他们二人共同缔造的,每人拥有一半。但这每人一半只能共同合有,是不可分割的。那么,诞生这个孩子的家庭就可以分割吗?缔造这个孩子的双方所建立的婚姻关系就可以分割吗?她回答不了。因为这个问题的主动权不在她手里,她充其量只有一半表决权。但是,若按照她的心愿,她不想分割这个家庭。这不仅因为这个家庭寄托着父母的嘱愿,也不仅因为它所缔造的这个名叫明月的孩子不可分割,更主要的是她对这个家庭户主的那缕情丝还没有死。那么,狠心切断它就会使它流血,就会让她的心灵受伤。

林月嫦承认与骆明的结合肯定不是她的初衷,但也不能说她完全是秉承父母之命,不得不嫁。在遭遇了一系列的芦雁们的打击后,她对人的认识不再只是看其外表和才华,而是比较重视了人格和情操。

乍看起来,骆明虽然很有男人味道,相貌也颇端正,是那种棱角分明的冷面小生。但与他接触多了以后,他的那种不修边幅、不讲卫生和诸多贫寒人家出身养成的坏习惯,就很让他不以为然。特别是吸烟的嗜好,在她的眼里简直就是恶癖。所以,她开始时心里与他距离很远。

自己几次恋爱失败,心情极糟,让父母跟着咳声叹气那段时间里,她甚至想自杀。当时是骆明给了她许多慰藉,才使她终于没有那样做。出于为老师分忧也好,对自己的同情也好,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时间里,他给予她的种种迎合和体贴,让她感到了他惜玉怜香的一片爱心,和他为人的宽厚与真诚,这使她的心与之大大靠近。

后来,发生一件事——父亲供职的中药学院的党委书记,因金屋藏娇、暗养小蜜的事,被人揭露,一时闹得满院风雨,经上级查处后降职做了副教务长。由于揭露他的人中,有位父亲手下的人,他就怀疑此人行为是父亲指使。从那以后处心积虑整治父亲。不久,抓住父亲点头批准的一次错误试验,搜集父亲的黑材料,打算以此为由,撤销父亲系主任之职。并为夸大事实的严重性,亲自找重要操作人骆明谈话,暗示他配合组织意图,事后可以提拔他。但骆明不仅没予配合,反而还不惜冒受处分的危险,承揽责任,竭力为父亲开脱,最终使那位前党委书记的阴谋未能得逞。而这一切,他本人一直没向父亲表白过,是父亲后来从另外一位当事人口中获知的。

这件事使父亲大受感动,认为这个什么都可以出卖的商品经济年代,像他这种坚决不出卖人格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她也从这件事中看到了这个蒙古汉子的内在品德,从此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父亲猝然辞世后,林家对骆明的意义从非常重要一下子降低为零,按照“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和“人一走茶就凉”的世俗陋习,已晋升为教授的他完全可以渐渐冷却与林家的关系。但他非但没有这样做,反倒与林家的关系更密切了。这其中当然可能有与她建立婚姻关系的憧憬,可在她这一方没有明确态度的情况下,这种憧憬的结果是很难预料的,因此不能成为他这样做的主要动力。

骆明的知恩必报,使母亲很有感触,便多次在女儿面前称赞他,说他是有情有义、有良心的人。还说男人大一些知道疼女人。

她当然听懂了母亲话语中的潜台词,内心深处也与母亲有着同感,便在慎重考虑之后,认可了这桩婚姻……

所以,不能说她当初的认嫁,属于母命难违,迫不得已。

自然,婚后的日子有甜蜜,也有烦恼。大节磊落、小节糟糕的他,做忠实、可靠的朋友肯定是没问题的,而做朝夕相处的丈夫问题就很多很多了。比如烟瘾太重的问题,比如不修边幅、不讲卫生的问题,再比如开始时经常长在试验室,后来又长期“流窜”国外总是让她见不到人的问题……没有一个不是夫妻生活无法回避的实际问题。

开始,她也曾试图改造他,帮他克服生活劣习。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他屡戒屡犯,让她无可奈何。目睹他每日在事业的高峰上苦苦攀登,屡遭挫折又百折不挠,完全无暇顾及生活琐碎小节的该与不该的实际情况,她也就不忍心再和他计较太多。对他宁可罚自己不钻老婆被窝儿,也不肯罚自己少吸一天烟的傻话,她也只是淡淡一笑,不予理论。

但是,食与色,人之本性的第一需要也。让她林月嫦偶尔“守守寡”无所谓,长期守寡,长期以自慰来解决性饥饿的问题,就不能让她没有埋怨了。《琵琶行》中的怨妇,抱怨“商人重利轻离别”,她林月嫦又何尝不抱怨“教授重业轻离别”呢!所以,她在长期难耐的寂寞中,情不自禁做了出墙红杏。所以,她在电话中抱怨骆明“这不是你造成的吗?”所以,她才理直气壮地说:“你有权利质问我,我也有权利质问你!”

当然,她知道,在中国的现实社会中,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做出墙红杏也是不被社会道德规范所认可的。明确这一前提,她也知道,自己的理直气壮仅仅是语气上,而并非是心底深处的。倘若较起真儿来,恰恰相反,她的心底深处既不理直、又不气壮,而是虚弱得很。这不仅表现在被动等待丈夫骆明的最后抉择上,也表现在同样被动等待情人杞原面对家庭风波所做出的反应上。

一联系到杞原,她就情不自禁又想起内心深处的另一份牵挂——他现在心态怎样?面对妻子的讨伐,他对与自己刚建立起来的“隐形股份制”关系将做出怎样的抉择?是坚持下去?还是知难而退?

他周五晚上追赶他妻子和妹妹走后,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现在在哪儿?

星期六大清早,四点刚过一点儿,杞原就去交通旅社招呼莲花和杞来起床。不料杞来隔着门告诉他,她和莲花已经商量好,决定先不走了。

“为什么?”杞原大惑不解。

“因为没见到姓林的婊子,我们没骂她一顿,没和她理论个谁是谁非,就先不能回去!”

杞原的头一下子就涨大了,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可就严重了。只要她们一闹起来,不仅会给林月嫦的名声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他的这次研修班也无法参加到底了。而且,《山里人家》弄不好也要被退稿,这之前的努力很可能会前功尽弃、半途而废……总而言之,一切的一切都将被弄得一塌糊涂。糟糕透顶!不可收拾!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莲花和杞来留下来。

无论如何也决不能让她们去找林月嫦的麻烦,去伤害林月嫦!

他情急之中,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劝阻她们,就把实情对黑马说了,向他问计,并请他出面再帮他劝劝这两位蒸不熟、煮不烂的亲人。

黑马临危受命,不敢怠慢,便耐着性子敲开了门,苦口婆心,劝解半天,最后,由杞来“转达”了据说是莲花提出的条件:

莲花和杞来可以按原定计划坐早班车回去,不再去找姓林的麻烦。但他杞原也必须一同回去,研修班不许再参加了。今后这小说也不能再写了。回到家里当着老人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在老人面前给莲花赔个不是,认个错儿,并保证今后永远再不与那姓林的来往。否则,他杞原要是继续参加长篇小说研修班,继续和那个姓林的好,莲花回去后马上起诉他和那个姓林的婊子。

此情此景,别无选择,为了帮杞原平息事态,黑马劝杞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先把她们哄回去,剩下的事过后再慢慢商量。并表示,杞原留在鲁院的东西,由自己代他收拾好,保管好,有机会给他送到莲花泡去,顺便到他们杞家串个门儿。

杞来就说,让你跑一趟也好,谁让你爱管闲事来的呢?

就这样,杞原和莲花、杞来一道,赶那天的早班车一起返回了莲花泡。

莲花和杞来头一天临走时,对父母只说杞原偶感风寒,身体出了点儿小毛病,她们一起赶去看看,并没吐露实情。这次回到家,她们再也不留情面,由杞来代表莲花,从根到梢儿,三下五除二,把杞原此次参加长篇小说研修班的“光辉业绩”抖落得一干二净,说他这次真是“大有作为一把”。

杞先老人一听,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后来,他才长叹一声道:“杞原哪杞原,你可真有出息!我还以为你这次进省城是去当作家哩,没成想你是去作孽呀!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是要承担后果的呀。”说完,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