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天谢谢地遇见了你,这一生的美好唯你而已…”
精巧的白色耳机塞在耳朵里,这首《珍惜》萦绕耳畔,柠檬味的益达嚼得咯吱咯吱,头顶着微凉的车玻璃,看远去风景。一步一步接近那个梦的地方,兴奋,又莫名紧张,好奇怪的感觉。
大巴上,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地晃了大约六个小时,车终于停下,横店到啦!
酒店里简单地整理一下背包和自己,她便奔赴景点,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地方—秦王宫。
走过检票闸门,仿佛梦回千年。
拂手触碰高耸严肃的土城墙,粗糙的砂石划过指腹,深巷尽头那两块狭窄厚重的黑漆木门里,锁住的又是哪个不安分的灵魂?抬头修长一线天,到底是怎样的爱恨情仇,铸就了一尊尊螭首怒目相对的冷酷模样,尤如黑夜里的獠牙,令人不寒而栗。
这座城池是仿品又如何?它足够令人惊叹!
经过一方厚重昏暗的城门,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广场上,眺望巍峨高耸严肃霸气的宫殿,追忆那既近又远的千年前的故事。
“信不信我俩早就注定,要一起沿途看风景。纵然逃不开宿命,也要不住那颗狂热的心…”
就这样,田露一个人,背着背包,听着《心情》,走过一个一个从没涉足过却很熟悉的角落。时而停,时而行,时而傻傻笑,时而又冥想或凭栏远眺,她已然搞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里,因为总感觉那个熟悉的笑颜如影随行。
“你说你这,好听了叫追求完美,实际上就是自虐!我看那些女演员都挺好的,怎么就不合适?这都开机了,女一号还没着落,你不急啊?!”一口***猛吸进去,呛得这干巴瘦男人好一顿咳,下巴上那撮儿小胡子也跟着抖个不停,蓬乱卷发里的几根银丝,更显中年沧桑。
倒是站他对面,年龄相仿的微胖男人,比他看上去精神许多,短发,一副黑框小眼镜,嘴里念念有词,“怎么能差不多呢?这差不多就是差太多了!我这戏里的女一号是不经世事,一尘不染,久居深山的单纯姑娘。绝对要清新脱俗,心灵干净。你看那些女演员,只看她们的眼神就复杂的很,不是算计,就是诱惑,哪个像我的女一号啊?”
“呵,那你应该去尼姑庵找,找个尼姑来演!”
“哼哼,你没听过“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吗?尼姑的眼里更是苦大愁深,我又不是拍“江湖恩仇录”!”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所有人就干等着?等你的天仙下凡?你等得起,这剧组的预算等得起吗?!”半截烟撇地上,一脚捻个粉碎。
“急什么,没那么难!我看那姑娘就不错!”微胖男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嘴里念叨。
顺着他看去的方向,墨蓝色牛仔帽下一头乌黑长发,水蓝的棉布长裙显得她干净简单,一只白素帆布双肩包挂肩上,闭着眼,头低垂,仿佛这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心静安然。
“她?”干瘦男打量的眼神里全是怀疑。
“嗯,你看…”微胖男手机响起。等电话讲完,再转头看,姑娘已消失不见。
田露逛完“秦王宫”,又去了“梦幻谷”,回酒店时已是深夜。
房门前翻弄背包找房卡,昏暗悠长的走廊里轻轻缓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等她意识到,一条魁梧的影子已映在脚下褪了色的地毯上。
左边没路,只有一扇小窗,夏风不凉,却吹得她直打冷战。走廊里多年沉积的烟草味愈发浓烈,呛得嗓子痒,却不敢咳出声,生怕催快了那个人的脚步。一口吐沫咽下去,噎得慌。
强作镇定,手指还是抖的厉害,所幸终于摸着房卡,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门,那影子顿时停了。田露抬头,一张男人的脸正贴过来,她“啊”的狂叫,一步往后蹦,随手举包要砸。
“小姐,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白色帆布包举过头顶,擎在半空,田露大眼圆瞪盯着他,他庆幸地冲她咧嘴笑。忽地眼前一黑,脑袋瓜子生疼,黑框小眼镜已被砸落在地,田露还不依不饶。
趁这家伙蹲地上摸眼镜,她操起房卡迅速一刷,推门而入,“哐”地一声门摔上,拧门保险,挂保险链的声音琐碎又急促。
这男人把眼镜再挂上,抬头一张微胖的脸很无辜,很茫然。额头明显鼓出个大包,红肿。都这样了还不死心,一手捂着额头呲牙咧嘴,一手轻敲房门,“小姐,我看你是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坏人,我…”
“再不走我报警啦!”
哪怕他声音再轻柔,措辞再谨慎,也难以抹去田露脑海里那张眯着小眼儿,笑得很猥琐的脸。坏人不长这样,长啥样?
反复几句警告,一声比一声坚决。
听这口气,再不走,她当真是要报警啦。男人甚感失望,垂头丧气。
几分钟过去,走廊里恢复了宁静。
田露蹑手蹑脚靠近门,从门镜往外看,确定那人真的不在外面了,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嘀咕,“靠!真倒霉!明星没遇到,遇到色狼啦!好险!还好本姑娘机灵,化险为夷!”
不经意低头,地上一张纸片。
捡起来瞧瞧,冷哼一声,对这人更是嗤之以鼻,“在横店装编剧,够应景儿的!现在这些骗子想象力真丰富,难道以为谁都是傻子?哼!”
一个完美的弧线,名片被抛弃空中。
昨儿个逛时,田露就联系了艾晓朦,正巧她所在剧组就在横店,本是碰碰运气,如今倒可以趁她这层关系近距离看看拍戏现场,别提多高兴啦!于是,一大早,田露梳洗打扮吃过早餐,便乐颠儿颠儿地跑去下一个景点-“清明上河图”。
他乡遇故知,两人一见面就熊抱在一起。
边逛边聊,艾晓朦跟田露讲剧组的趣事,田露跟她讲了自己近来是如何天上地下的落差心情,如何被陷害,又如何辞职的。
两人聊个不停,一会儿笑地前仰后合自毁形象,一会儿又愤愤不平破口大骂…
不知不觉到了饭点。
“走,我请你吃饭!”
“你什么时候变大方了?难道是看在我没工作的份儿上…”
“呵呵,等吃上,你就知道啦!味道还是不错嘀!”
艾晓朦一脸奸笑,边说边拉她往游客少的方向去。
她虽满心怀疑,不过有人请客总是好事,任由艾晓朦东拉西扯地来到一座大宅子前。
大宅子前门紧锁,艾晓朦带她绕过一条破烂的小路来到宅子后门。
这前面光鲜大气,后面却破烂不堪。田露不禁心中感慨,“道具就是道具啊!只要观众看到的是美景也就够啦!”
接着,两人穿过一处褪了色的圆形石拱门,再往里看尽是斑驳墙面,墙皮和树叶掉满地,到处都充斥着鸟屎的酸臭。
眼见这番景象,她更怀疑了,捏着鼻子边找下脚地儿边说,“我说妮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呀?这儿可不像能吃饭的地儿!”
“你就跟我走吧!我说有的吃,就有的吃!”艾晓朦不作解释,仍往前奔,她只好跟着,一步一小心。
又一阵东拐西绕的,两人先后钻进一扇小门儿,眼前豁然开朗,宛若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大户人家的庭院。
黑白两色鹅卵石铺成图案精致的地面,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几株翠绿的树,伸展着枝叶,错落有致晶芒掠跃,每株都被粗细均匀的竹栅栏圈成规矩的园,亭亭玉立;娇艳的花儿,红的,粉的,黄的,白的,近看竟都是假的,都是用细铁丝捆在树干上的布艺花…
“怪不得看上去这么艳!”田露又自言自叹,“没想到在破烂不堪的废墟里,竟有这么柳暗花明的美景,真是不可思议!若不是熟人带过来,仅一个游客的眼力怎能发现得了?”
这时,艾晓朦推开了前处红漆木雕的双扇门,又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映入眼帘。田露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跟过去。
不大的地方,挤满了器材和人,一团忙碌。
“莫非这就是神秘的只可远观而不可近前的剧组拍摄现场?”
她兴奋地叫跳起来。
“喂!闭嘴!”
里面一张臭脸转过来,两人忙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待到那些人看不见的角落,田露仍很兴奋,小声问,“这是在拍戏吧?呵呵,挺有意思的!能进去看吗?”
艾晓朦得意地笑着说,“跟着本姑娘还有去不了的地方吗?不光要看,还要吃!”
“真的假的?”
“当然!我中午要请你吃的就是剧组盒饭!”
“哦…呵呵,我就说你个小妮子没那么大方嘛,原来是借花献佛!”
艾晓朦俏皮地伸伸舌头,拉着她走进一间放了几张长桌子的大屋子,自己出去拿饭。
田露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奇地东瞅西望。屋子里人不少,有的在吃饭,有的在闲聊,有的满头大汗仰脖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水,嘈杂热闹。虽门窗尽开,还是闷热,尤其墙角堆放着的那些盒饭,阵阵油腥味,哪里都感觉油腻腻的。
田露起身,从临桌抽了几张纸巾,坐下一边擦桌子,一边纳闷,这屋里的人看打扮,不是工作人员便是群众演员,没一个熟悉面孔,那些明星在哪呢?不吃饭吗?
这时艾晓朦提着一大袋子东西进来,坐下,袋子打开,拿出两盒盒饭及饮料。
“这儿怎么一个明星也没看着?他们不吃饭吗?”
“呵,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吃呢,人家可是腕儿!就算吃,也是在东面儿,给他们准备的单独休息间吃啊!所以,想跟明星面对面吃饭,即使在这巴掌大的片场,也是不可能的啦!除非你也是腕儿,或是导演,编剧,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像我们这些小喽啰哪有那个资格啊!”
“哦,原来如此!”她些许遗憾,拆开饭盒。
低头瞧,怎么这饭盒和墙角堆放的那些不一样?明显精致许多。再瞅瞅里面的饭菜,扭头瞧瞧人家的,更不一样。
她稍稍凑近艾晓朦,小声说,“咱们的,好像跟他们的不一样啊!”
“呵呵,当然不一样啦!我怎么能亏待你呢?这可是主演的盒饭,菜色和搭配当然要比一般人的好的多啦!”
田露领悟地“哦”了一声,忽地又想到什么,“我们把他们的饭吃了,他们吃什么呀?”
“唉呀,你可真够操心的!还能让他们饿着?下午没戏的腕儿早走了,才不在这儿对付呢!那有戏的也带了自己的小灶儿,要么就是让助理去买自己喜欢吃的了,肯在这儿嚼几口剧组盒饭的少之又少。有时候啊,不一定是因为不好吃,更多的是面子问题!”
田露不解,一脸茫然。
“行啦行啦,赶紧吃吧!这儿多味儿呀,早吃完早撤!”
她不再问,开始细细品味起明星的饭菜,即使在这脏乱差的环境里,也真是人间美味啊!
午餐过后,紧张的拍摄继续。里面拍戏的演员不多,围在外围各种打点的工作人员倒不少。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拍戏,第一次离明星这么近,甚至她们脸上的淡斑都清晰可辨,田露觉得好笑又新奇。时而感叹拍戏的奇妙和有趣,时而又呆呆地浮想联翩,自己就是那聚光灯下的主角,嬉笑怒骂皆是戏,行走于不同的精彩人生里…
一阵没完没了的音乐把她从梦境拉回现实。
导演一声“咔”,怒吼,“******什么玩意儿?!”
演员懊恼白忙活一场,工作人员更是忙作一团找音源。
慌乱查找中,只感觉这声音一直绕着田露转,这旋律她自己也听着耳熟,少顷,她“唰”的睁大眼,背包“啪”地脱地上,跪地扯开包一顿划拉,手机终于摸出来,刚握手里,铃声停止。抬头,一圈儿的眼珠子瞪的老大,探照灯似的聚拢过来,生怕她溜掉似的。再看艾晓朦,一副大难临头的紧张样。
两人被导演骂的狗血淋头,接着又被管现场的头儿狠狠训了一通。
他们发泄完,两人被无情地推搡出来。田露差点儿被推倒,好在后面有人扶她一把,回头看,大吃一惊,这挂着一副黑框小眼镜微胖的脸,大白天看上去,笑得依然猥琐,只是脑门儿上那个大包好滑稽。
“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呵…”
田露条件反射攥紧包刚要用力,“唉哟,欧阳老师您可来啦!”才刚的臭脾气导演大步过来拉起“色狼”胳膊就往里拽,“我这儿正为这段儿发愁呢,您看能不能改改…”
“什么鬼?!”
田露大眼圆瞪,盯着他们背影,脑子里无限混乱。“色狼”扭头瞅她,一个贴耳手势,没等田露有反应,他已消失在她视线里。
被撵出片场的两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门前台阶上唉声叹气。
“妮儿,对不起哦,害你被骂!”
“没事儿!剧组里混,家常便饭,脸皮子薄怎么能行?”
田露苦笑,这时脑子里一丝疑惑掠过,她扭头问,“呃,妮儿,刚才我们被轰出来时,有几个人正进去,前头戴眼镜,微胖的那个男的,你认识吗?导演,好像对他挺热情!”
“嗯…就是跟你打招呼的那个?”
田露点头。
艾晓朦瞬间精神起来,屁股一拧,“我还奇怪呢,他真是跟你打招呼!你们认识?”
“呃…算不上,见过。就是我早上跟你说的那个“色狼”…”
“什么?!”艾晓朦腾地立起,一脸震惊。
“怎,怎么啦?”
“你说的那个骗子就是他?!”
田露盯着她的大眼睛,木讷点头。
“OhMyGod!”
“不是,色狼吗?”看艾晓朦表情越来越夸张,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当然不是啦!鼎鼎大名的大编剧—欧阳毅,你不知道?!”
“欧,阳,毅?这名,挺熟啊…”
艾晓朦迅速摸出手机,边百度边说,“就算你对他这人没印象,他的作品你肯定看过!远的不说,就是最近火的不行的《美人令》就是他的大作啦!”
搜索键一戳。“唰…”照片赫然在目。
就是他!
密密麻麻的履历介绍字字光鲜,影视剧作及奖项列属更是铺满屏,那一个个再熟悉不过的剧名和角色不断冲击着田露的大脑,尤其“陆贞传奇”四个大字撞进眼框,田露倒抽冷气,“对!就是他!我竟忘了他就是陆贞传奇的编剧!啊呀呀…”
一想起昨晚那么对人家,肠子彻底悔清了!
“这回知道他是谁了吧?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你竟然…喂!你去哪?!”
“有事!回酒店!”
田露一溜烟儿消失不见。
气喘吁吁地回到酒店房间,床头柜角好一顿找,垃圾筒都没放过,也没找到那张名片。
“看来,是被收拾掉了,唉…”她仰头瘫躺在床上,鼻子里呼出一团一团浓重的二氧化碳,窗外谁的车喇叭按个没完,真烦!
一个翻身,手指微痛,什么东西卡进指甲?抽回手,掀开枕头,小小的卡片映入眼帘。
“哈!”她立马坐起,摸起卡片,扫上一眼,“就是这个!”摁嘴上,猛亲一口,失而复得,如获至宝。
拉把椅子坐窗前桌旁,灯调到最亮,名片端端正正地平放桌上,仔细端详。
欧阳毅,影视编剧,自由撰稿人,联系电话18677…。
小小名片了了几字,反复一遍又一遍地看,生怕任何遗漏,就连字体纸质都快研究明白了,反而郁闷起来,“真不是骗子!哎哟,我竟然…”
打电话?
把人家揍那样,说人家是“色狼”,你好意思?
算了,放弃!
难得的机会呀!这名片,你以为大街上人手一张?太浪费啦!
打吧!
怎么说?想演戏?有经验吗?学过吗?凭什么用你?
呼…别想了!
可他那手势,分明是要你回话嘛!田露抬起头,又精神抖擞。转瞬间,难道不是要找你算账?
“啊…疯啦!疯啦!”满头长发挠成了鸡窝,也没想明白该怎么办。
纠结到暮色降临,她终于从床上爬起,额前乱发撸至脑后,摸出手机输入已烂熟于心的这串数字,心一横,拨出。
哪怕后悔也不留遗憾!大不了挨一顿骂,没损失!
“嘟…嘟…嘟…”这一声声好似心脏起搏,一起一落。
一秒,两秒,三秒…
没人接…早知如此!
“喂?”
“喂喂!”心猛翻腾,握着手机的手直冒汗。
“你好,哪位?”
“请,请问,请问是欧阳毅,老师吗?”
“我是,你是哪位?”
“你,你好!嗯,你好!我是,我是就是昨天晚上,我们,走廊里…那个,我是我是…”
“哦,小姐,你是昨晚把我当成“色狼”的那位小姐吧?呵呵…”
田露喜出望外,大编剧竟记得自己,转眼又羞愧难当,“真,真不好意思,昨天误会您了,真对不起!”
她边说,边对着手机鞠躬。
“哈哈,没什么啦!那么晚打扰你,你那样想也正常!你现在…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道歉吧?”
“哦,不是不是!不,也是也是!哦,不是!哎呀,就是那个我看拍戏挺好玩儿的,不,挺有意义!嗯,有意义!想…尝试尝试,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你…”
“我确实没经验,也没学过,小角色,群众演员也行!”
电话那头一阵欢笑,“呵呵,真有兴趣?”
“对对,特别有兴趣!”田露拼命点头。
“嗯…”这一串犹豫的长音,她的心蹭的提到嗓子眼儿,“好吧!”
“耶!”她欣喜若狂,“啊!”整个人后仰翻下床。
“小姐,怎么啦?你没事吧?”
“没,没事。”四仰八叉的田露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勉强回应。
“哦,那么,我们见个面吧!”
“行!随时可以!”田露爬起来,满脸扭曲,活动着肩膀,一瘸一拐。
“那么,明早九点,你到7602房间找我。我给你看看合约,如果觉得没问题,咱们就把合约签了!怎么样?”
田露瞬间疼痛全无,好像游荡在天堂里,别提多美啦!
“喂?小姐,你在听吗?”
“啊?可以可以!当然!”
“呵,那就这么定了。呃,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芳名…”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说了,我叫田露。”
“哦,田小姐,那么我们明早不见不散?”
“嗯嗯,明早见!不见不散!”
直到电话那头传出急促的嘟嘟声,田露才毕恭毕敬地放下手机,随即兴奋地一屁股顿坐床上,“啊哟!”疼痛一丝不减地都回来啦!
一个晚上,辗转难眠。丝毫未减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浮想联翩闹得她根本合不上眼,挣扎到天明,好不容易睡着了,手机上的闹铃却在她刚沉入梦境,又生生地将她拽回。
起床,身子好沉,镜子里布满红血丝熬肿了的双眼令她懊恼不已,生怕影响了今天的形象,可惜一切为时晚矣。
洗漱完毕,凑合着拿冷毛巾敷了敷眼睛,稍微化了个淡妆,穿戴整齐,赶去赴约。
“咚咚咚”敲了几下门,有人应声,门很快从里面被拉开,欧阳毅一张笑脸邀请她进门。
进了房间,发现还有一人正坐在沙发上品茶,偏瘦的中年男人,头发有点儿长有点儿卷,下巴上还留着一撮儿小胡子。
经过欧阳毅的介绍,田露得知眼前这位正是娱乐圈里人人敬之畏之的大导演—夏穆。
她对他稍有耳闻,之前在八卦杂志上看过关于他的专访,好像是说这人急性子,大小明星在他面前都是没了脾气的。片场里经常是说骂就骂,说摔就摔。无论对谁,脾气上来六亲不认,甚至当场换角,被他骂哭的女演员更是不计其数。
脾气如此古怪一人,明星们怎对他趋之若鹜?
中外各大电影节领奖台上的常客,演员们的登天扶梯,就算脾气臭到令人发指,比起名利双收,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也正因为他的臭脾气,圈儿里能和他合得来的人屈指可数,欧阳毅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里难得的知己了。
田露望着面前这位大人物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品茶,一点儿也看不出急性子坏脾气,莫非传闻终是夸张的成分多一些?
夏穆抬头瞥她一眼,轻蔑地咧开嘴角,“她行吗?”
“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欧阳毅笑笑回应。
田露回过神儿,忙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说,“夏老师,认识您很荣幸,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夏穆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捻捻手指,晃了晃他的二郎腿,说,“指教谈不上,你少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田露不解,有些尴尬,正愁如何回应,欧阳毅拿来一叠厚重的合约递给她,并示意她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看。
“你好好看看,这是你出演这部戏的合约,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商量。等签了它,你就是这剧组的一员啦!”
“嗯嗯!”田露伸出双手应声接过,坐下翻开看时,竟像看天书,还这么厚,一个跑龙套的至于这么浪费纸张吗?嗯,大编剧就是大编剧,态度如此严谨!
什么甲方乙方,什么责任义务…这是她第一次看演艺合约,可比她之前与公司签的劳动合同复杂的多,再加上昨晚没睡好,如今哈气连天眼泪横流,刚翻上一页眼睛就已酸痛,连字都模糊了。
她干脆合上合约,心想人家这等大人物总不至于把她卖了吧?
“欧阳老师,不用看了,我没意见,您告诉我在哪儿签字就行!”
欧阳毅笑笑,“你确定?”
“当然!”
两份合约翻到签核的那一页,双方签了字,合约正式生效,甲乙双方各执一份。
签过合约,欧阳毅站起身,很绅士地伸出右手,“田露,欢迎你加入《江湖逍遥游》剧组。”
田露连忙起身伸出双手,恭敬地握住欧阳毅的手,“谢谢!谢谢!我没什么经验,还请多多指教!”
坐在一旁的夏穆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欧阳呀,你就能给我找麻烦,这下有的忙喽!”
“呵呵,我说夏导,有什么人什么事儿在你这儿算个事儿啊?再说啦,没有挑战的活儿怎么能提起你的兴致呢?呵呵…”
夏穆苦笑一声,无奈摇头。
这部戏已经因为选角拖了太久,正式开机也有几天了。容不得田露消化明白,当天进组。
一进片场,欧阳毅和夏穆就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凌乱纷杂的紧张气氛中,有人过来问剧本细节,有人问演员联系及通告安排的事,也有人请示布景变更的要求…
一层层呼上来,田露很快被挤出老远,无所适从。
过了好一会儿,夏导才发现还呆站在墙角的她,急着嚷,“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
“我,我,那我该去哪儿呢?”她委屈回答。
夏导见状,忙喊来一个副导,让他跟田露讲讲剧组的规矩,再带她熟悉熟悉环境,然后送去服装那里,让服装组帮她改改戏服。
那个得令的小伙子看样也忙得很,了了几句讲了规矩,带她匆匆溜了一圈儿目前几个组的拍摄地,还有吃饭的地儿和洗手间。
“就这些了,记住了吗?”小伙子语速极快。
没等田露回答,他耳朵贴着手机,又一边通话一边往前赶啦。
田露跟他走进一个大房间。外面闷热,这里却清凉如秋,扭头看,崭新的立式空调。什么地方?
正纳闷,小伙子大声吆喝,一声闷闷的男音从左边木质隔断里传来,“这儿地方小,空气不好,在外面化妆间等吧!”
化妆间?四下瞅瞅,确实有六张装着大镜子的化妆桌靠墙分放在屋子两侧。桌上抽屉和小柜上的锁和钥匙亮晶晶的直反光。随手摸身旁的这套,光滑厚重,水漆均匀不着痕迹,整个房间不开门不开窗却闻不出一点儿木漆味道,甚至还有淡淡清香,应该是这桌上敞着盖子的卸妆水味道吧!哇,还是国际一线品牌,价格不菲呀!化妆棉,抽纸,卸妆水,一整套名牌护肤品,收纳小物件的精致布艺小篮子,每桌的标配。
小伙子等不及,绕进隔断,原来里面还有一间。没多久,他出来让田露继续等,自己先走了。
腿脚有点儿累,就近椅子坐下,好舒服好细心,金棕色缎面的椅垫不薄不厚,抬头,隔壁化妆桌旁一副修长的衣服架上花花绿绿。
田露好奇,起身过去。
全是戏服吗?摸上去,真丝的面料凝滑如脂。拎起一件,色彩清雅,绣花构思巧妙、绣工细致活泼,长长的裙裾拉起,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哇!好漂亮!”田露叹为观止。
“漂亮吗?”
忽闻人声,回头看,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立在眼前,深褐色略卷短发,蓝白条纹相间的短袖T恤,深蓝色的大短裤,脚上一双阿迪达的新款超薄型白色运动鞋。阳光一般的笑容,很迷人。
田露花痴又犯,直直盯人家看,小伙子眼神竟没躲闪,大方迎上来,倒惹得田露脸颊通红,忙低头,摸着脑袋羞答答地说,“嗯,这衣服,挺好看的。”
小伙子抱着胳膊,笑着说,“你的更漂亮!”
“我的?!”
这时,隔间里一副更长的衣服架子被推出来,也挂满了戏服,比刚才那组更多,颜色搭配的也更讲究。
“怎么样?漂亮吧!这都是你要穿的!”小伙子指着还在移动的衣服,微笑说。
“哇,太漂亮了!我穿?!”
“嗯嗯!”
架子在眼前停下,田露睁大了眼睛盯着戏服,感慨万千,不得不说这剧组太有钱了!一个跑龙套的,也给做这么多衣服,奢侈啊!”
她伸手摸去,一个大脑瓜子正撞在她手心里,四目相对。
“你?!”
两人异口同声,都像见到怪物。
小帅哥被震的耳朵嗡嗡响,“什么情况?”
衣服堆里的艾晓朦紧忙钻出来,拉起田露,拽一旁,表情严肃,“你怎么在这儿?”前瞅后望,“怎么混进来的?这剧组导演是出了名的凶残,被他发现你就麻烦啦!”
“我…”没等田露说完,她又拽起她往外奔,“趁没发现,我带你出去!”
“喂,你们去哪儿?”小帅哥急问。
艾晓朦回头又奔他去,“强子,帮忙出去瞅一眼,安全的话,我把我朋友送出去。回头请你吃饭!”
“啊?”
见他不动,艾晓朦不指望了,听天由命!几步过来拉起田露就往外走。
“我…”
“回头再说,先出去要紧!马上就有演员来试妆,导演肯定过来,被发现你就出不去啦!”艾晓朦根本不给田露时间解释,眼瞅要推门而出,“喂!你把她送出去,咱还给谁试妆?”
“啊?!
田露一把扯开她手,笑嘻嘻的说,“我是来试戏服的哟!”
“你?!”
“嗯嗯!从欧阳老师那儿求来个小角色,过过戏瘾。哈哈!没想到还能跟你在一块儿,太棒啦!”
田露兴奋的不要不要的,艾晓朦如释重负,抬手擦额前冷汗。
“小角色?不是吧!明明是女一号!”
强子一句话,俩姑娘顿时愣住。
转瞬,田露咧嘴笑,“哈哈,你搞错啦!我?怎么可能?小角色,都不知道得多小呢!”
“小角色?那,你到底是演谁?”艾晓朦问。
田露咬咬嘴唇,低头翻包,“我没细看,刚签的合约,还在这儿呢…”
“哈!演什么角色都不知道就签约,你太强啦!大腕也没这么**啊!”强子笑的爽朗,俩姑娘脸色却越来越差。
“我帮你拿!”见田露的手都开始发抖,艾晓朦边说边扒开她的包,一把将合约抽出来。
“这么厚!”
艾晓朦深感不妙,快速翻阅,很快找到合约里对出演角色的描述部分…
出演剧作名称:《江湖逍遥游》;
出演人物名称:秋灵儿…
“OH,MY,GOD!秋灵儿!你演秋灵儿!角色性质:第一女主角!”
田露眼神发直,脸色煞白,少顷一把将合约扯回来,“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看错啦!”
白纸黑字映入眼帘,愣了好一会儿,合约凌乱地拍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是女一号?”她一副哭腔拉住艾晓朦的手,“晓朦,怎么办?怎么办?”
“唉,要是别的导演还凑合,可夏穆…唉,要不,去找欧阳老师说说,别演了!”
“他会同意吗?单方面不履行合约可要赔三倍片酬的!”
强子一句话,俩人赶紧又捡起合约翻,“啊…”对着纸上那串老长老长的数字,都傻眼了。
“多少多少?”强子好奇,刚凑近,合约“啪”的被艾晓朦合上,“一边儿去!这可是商业机密!”
他嘴一撅,挪开两步,眼睛还贼溜溜地盯着她手上的合约。
田露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手耷拉下来,屋子里顿时好安静,只有她有气无力的叹息。
“露露,别怕!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你的!”田露缓缓抬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却转瞬即逝,“呃…说不定你是有这方面天分的,嗯…只是之前没这样的机会,所以没发现呢!你再想想,欧阳老师和夏导是何等人物啊,他们选你作这个女一号,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不相信自己,难道还怀疑他们的眼光和专业能力吗?”
强子这时也插话,“这倒说的没错,从他们手里这样冒出来的非科班出身的新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总会让人眼前一亮!他们就好这口儿,总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你呀,很有可能就是这部戏里的“惊鸿一瞥”呢!”
田露听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似乎也有那么点儿道理了,小自信在心中慢慢升起。
“不过你要小心夏导的臭脾气,那可不是盖的!”强子一盆“冷水”浇过来,她心中的小自信,又“啪”地摔地上。
艾晓朦狠瞪强子一眼,示意他别再乱说话。
见艾晓朦紧张她的样子,田露不免有些愧疚和感动,鼓起勇气站起来说,“算啦!死猪不怕开水烫!都已经这样了,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接着说,“加油!田露!别被人家看扁啦!”
艾晓朦见状,舒心地笑起来,还和她一起喊“加油”。强子也来凑热闹,跟着喊,顿时化妆间的气氛由阴转晴,洒满阳光!
强子帮田露盘上假发上好妆,这小脸儿啊立马鲜亮了许多。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都有点不认识了,这模样嫩的跟清晨绿叶上的露珠儿似的,好像轻轻一碰就破了。再穿上雪白绢子的拖地长裙,袖口领边儿是淡淡的蓝,一条青色蚕丝飘带系于腰间。耳垂配上素雅的珍珠坠子,左手上还套了只白色泛着淡淡紫光的翡翠玉镯。整个人犹如一朵莲花,不染红尘,悠悠出水上!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欧阳毅和夏穆走了进来,听到开门声正站起转身看他们的田露,映入眼帘。
垂在肩上的青丝,随着转身的动作,像一把缓缓揉开的扇面,发散空中;拖地的白色裙裾,细碎雨丝般荡漾开来;耳垂上的珍珠划着弧线跳舞,那一张既惊又喜还含着羞涩的脸,把两人都看呆了。
片刻,两人激动地赞叹,“秋灵儿,这就是秋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