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隔壁来找过我,想让我帮着找个小学借读。”千里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抹面膜。
“能帮尽量帮,都不容易。”志刚永远是那么温和,“哦,对了,妈下周想请大富来家里吃饭。”
“什么?!”千里惊得把面膜瓶盖子掉在了地上。
“只是吃个饭。”
“半个饭也不行,敏感,我现在不想见到这个人。”
“可妈已经让我请他了。”
“已经请了?”
“请了。”志刚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妈的话,对的,听,不对的,你还要听吗?你都不知道现在见那个人有多尴尬!上次婵娟那么一闹,更尴尬!还假惺惺请人家来吃饭干吗?”
“这回他未婚妻也来,没事。”
“什么?!未婚妻!”
“妈这是有病吧,不行我得找妈去。”千里夺门而去,志刚想要阻拦,哪里能拦得住呢?火星撞地球。千里敷着绿脸就冲过去了。
“妈你怎么又请那个孙大富来我们家啊?你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呀,三天两头请这么个人来,什么意思啊?”
绣花讶然:“我跟志刚商量了,你急个什么劲,也就是家常便饭,乡里乡亲的大家走动走动,以后也能相互帮衬帮衬。”
“帮衬?我马千里独立自主我要他帮衬什么?笑话!”
“你是不要帮衬,你男人是不是要帮衬,人家大富现在是志刚的顶头上司,关系好一点,以后总归对你们好吧,马千里!你别好心当做驴肝肺!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脸糊得跟个鬼似的!给谁看?!又不是十七八,结了婚老大不小的了,孩子不生,一天到晚这张脸倒是照顾得周到。”
千里气得牙直打战:“我不跟你说,跟你也说不通,反正到时候我没好脸色你别怪我。”说罢又冲出去。
“你试试看。”绣花怪笑。
周一正常上班,婵娟到新公司报到,短裙,上身小西装,一副OL(Office Lady,白领丽人)的样子。
雷军引荐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贾瑞强先生,这位是总裁办的马婵娟。”
婵娟微笑。
瑞强皱皱眉头说:“你啊,我认识,见过,主持人嘛,你就是老爷子派来监督我的啊,哈。”说着就要去拍婵娟的肩膀。
“请注意你的行为举止,贾总!”婵娟冷面,眼睛里要放出刀子来。
“行行行,注意注意,听说你还是在校学生是吧,你不用天天来办公,真的,讨得老爷子欢心,拿到一份钱,就行。”
婵娟凛然道:“谁雇我,我就对谁负责。”
瑞强很少遇到人向他挑战,便说:“行,钦差大人你先看着,咱走着瞧吧。”说完,摇摇摆摆地走了。婵娟看着瑞强吊儿郎当的背影,扭头问雷军:“这就是总经理?上次见过一次,还挺正常的啊,现在怎么变这样了,整个一个阿斗啊。”
雷军道:“嗨,小姑娘,你管他呢,董事长看得起你,让你来监督监督,你就干你的。有钱人家的事,不就那么回事儿,何必较真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痛快,大家赚钱,有什么不好呢?”
婵娟道:“那是你的逻辑,不是我的。”
雷军笑说:“还是年轻啊,这个世界哪能分那么清哦。”
婵娟不理他,自顾自走过去了,公司新进来的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一个说:“就她?当领导?领导我们?呸!也配!”
一个说:“听说还没毕业,证书都没拿到就出来混了。”
还有一个说:“哎呀,人家靠的不是学历啦,当花瓶要什么学历?踩着床就能往上爬啦。”
接着一阵哄笑。
婵娟耳朵尖,偏偏听到了,她哪里容得下这些乌烟瘴气,二话不说,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鼻孔恨不得冒出火来,直指着最后说话的那个道:“你说谁呢?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女的也不示弱,脱口而出:“就说你怎么了?!有本事真才实学地来!别搞那些歪门邪道!谁不知道谁呀?跟我们装,有意思吗?”旁边几个女的也帮腔,声势壮大。
“想干就干,不想干滚蛋!”
那女的冷笑两声,叉着腰说:“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吧?才在公司混几天,就想垂帘听政了?做你娘的千秋大梦!”
婵娟听得肺都要炸了,手一抡,直打到那女的头上去。那女的先是一愣,然后杀猪一样惊叫,手臂跟着张牙舞爪地乱打起来。旁边两个女的见大战爆发,也不示弱,拳头也雨点一般落在婵娟身上,整个办公室里好生热闹。
雷军没想到女人打架是这副狰狞模样,登时也傻了,拉一会儿这个又拉那个,不住地劝:“别打了,别打了……”无奈他个子不高,又胖,还不及几个女人灵活,根本拉不住。一时间,婵娟只觉得自己的头、脸、身子,一会儿这里痛,一会儿那里疼,劈里啪啦,粉拳跟流星似的纷落,她也顾不上喊疼,只是拼了命地、手脚并用地还击。可到底寡不敌众,不一会儿,她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只好一边打一边往后退,终于夺路而逃。只听见背后传来三个女人胜利的狂笑声和雷军不住的劝解声。婵娟从楼梯间飞奔而下,一直逃到大马路上,豁亮的天白花花地照亮了她的世界,终于安全了,她一边跑,一边大喘气,跑着跑着,鼻子一酸,放声大哭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你的进步和成功,狭路相逢,还击,是多么的重要!
“这些女人,真他妈疯了!比梅超风都疯!”雷军从楼里追出来,气喘吁吁的,东看西看,哪里还有婵娟的身影。
手机响了,是胡玫瑰。雷军接听,还没说话就已经眉开眼笑,强行调整好呼吸:“胡总好。”
电话那头胡玫瑰拉长声调问:“怎么样?瑞强还好吧?”
“挺好的,请胡总放心。”
“我听司机老朱说,老爷子派了个特派员去监督瑞强?”
“也就是做做样子,贾总完全有能力做好这块,请胡总放宽心。”
“听说还是个女的?”
“是女的……”
“是个美女?”
“谈不上……”
“我最近顾不上,你注意着点,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雷军挂掉电话,憋住的气终于吐出来,自言自语道:“真他妈累!”
婵娟深一脚浅一脚,涕泪横流,这是她第一次落荒而逃。她在小说和电影里,看过太多职场斗心机和斗法的桥段,可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上班第一天就会遇到这种极端的情况,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她遭遇的斗法,不是心理战,而是实打实的肉搏战!
她跑到商场洗手间里整理好头发,洗洗脸,理好衣服,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皮包还落在公司。回去拿,暂时没这个心情和勇气,不回去,身上连半分钱都没有。
她从商场出来,就那么胡乱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几条街,过了几次天桥,东撞西撞,一抬头,姐姐千里学校的大门就在眼前。
千里刚下课,拿着个杯子,推门进所里办公室休息,迎面见婵娟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出门忘带钱包了,刚好到这里,找你拿点。”婵娟强挤出笑容,她不想让姐姐看出自己出事。
“忘带钱包?那你怎么出的门?”
婵娟一愣,赶紧圆谎:“是掉了……在路上被人偷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的治安也真是,没法儿提。”千里一面说,一面拉开办公桌抽屉,问:“要多少?”
“够坐车就行。”婵娟声音很小。
“你也这么大了,稍微注意点,我倒无所谓,这事儿要是被妈知道,又得闹一场。”
“知道了。”婵娟低头。
“你头这怎么了,怎么青了一块?”千里发现妹妹的额头不对劲。
“哦,早晨起床撞了铁角一下,没事。”婵娟倔犟得很。
“咦,今天你不是去上班了吗?公司怎么样啊?”
“熟悉了一下环境,还不错。”婵娟强挤出一点笑。
千里看出婵娟的眼眶有点红,心里明白了个大概,抓了一把碎票子塞到婵娟手里,说:“赶紧回去吧。”
婵娟点点头,拿了钱要走。千里又喊住她,说:“答应我,量力而行。”
婵娟看着姐姐和善肯定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婵娟,千里直奔学院的附属小学,刚好是课间休息时间。千里拉着熟识的芳芳一起说了会儿话,套套近乎,顺带着提了一下借读的事。芳芳是和千里一起进学院的,只不过千里她在院所,芳芳进了小学,入职培训的时候两人住在一个屋。芳芳学历不高,又是凭关系进来的,所以最烦人拿腔拿调。千里不是那样的人,两人一见如故,一度好得跟什么似的。
“放心吧,这事我去问问,不过如果办入学,最好以你的名义办,内部职工更顺畅些,就说是你家亲戚就行了。”
“以我的名义办,以后会不会影响我们家孩子入学?”千里问。
“哎哟,你生啦?怎么都没告诉我?”
“没有,我就那么一说。”千里脸顿时有些烫。
“呵呵,真是要做妈妈的人,想得远,没影响,放心吧。”
千里这才放心,告别芳芳,一路回家,转头跟夏夏知会了一下。
夏夏当然高兴,谢了又谢,又打电话跟立春报喜。
“姐——”夏夏叫得亲切。
“哎,妹妹。”立春立刻紧张起来。
“入学那事儿,我已经帮着问了。”夏夏笑盈盈的。
“哎呀,这么快啊,还是妹妹办事爽利!真是求对菩萨了!”
“也还没完全办成呢,我就是怕你着急,先打个电话好让姐姐和姐夫放心。”
“放心,妹妹办事我哪有不放心的。”
“就是……估计得……”
“怎么啦?”立春一听觉得不妙。
“嗨,姐你也知道,现在求人办事有多难,不说别的了,请客吃饭送点小礼,免不了的。”夏夏口气沉稳。
立春停了一下,脸拉了下来,朝一旁的永通撇了一下嘴,重新恢复笑声说:“妹妹看着办,为了孩子,该出的还是要出,妹妹尽管开口,跟姐别不好意思啊。”
“哎,有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都是家里人,也不说什么公事公办,姐要是不这么说,我真不好开口,这事儿被立冬知道了又要骂我了。”夏夏口气很是贤良淑德。
“看妹子说的,好好好,钱上有问题尽管开口!”
“那就先谢谢姐姐了。”
“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立春说。
挂了电话,立春一屁股坐在床上,嘴嘟着,气鼓鼓的。永通慢吞吞坐在她旁边,也不说话。小孩从外屋进来,小手伸着,嚷嚷着说:“妈妈,我也要拉杆书包,别人都有!”
“要你个鬼!”立春扫手就是一巴掌。大宝哇一声哭着跑出去,找奶奶去了。
“你打孩子干吗?”永通不干了。
“不打不成器,要这要那,数他花钱多,这上学又要花钱!”立春愤然。
“哎,你得讲理呀,求人办事花钱是正常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到时候再说,总会有办法的。”永通天生软脾气,天塌下来都不急,“到时候再说”是他的口头禅。
“能有什么办法?你要是有办法,就不会躲高利贷躲到外地去了。”
“要不跟冬子说说?”
“才跟人家要了那么多,你好意思?再说他也没有。”立春说。
“他肯定有,我有他的把柄。”
“把柄?”立春不解。
“那天我帮大老张看栗子园,你猜我碰到谁了?”
“谁?”
“立冬!”
“啊?!他去干吗?你怎么不早说?”
“他不让我说啊,不知道干什么,半夜三更的,还跟一个女的。”
“女的?”立春一听愣住了。
她拿起手机,想要拨立冬的电话问个究竟,可刚拿起来,她又放下了——小辫子得在适当的时机抓才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