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伊出嫁的那天下了大雪。北银瑄本想推迟婚礼,可莫离却派人回信拒绝了,临近年关,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是个好意头。北银瑄见他坚持,什么也没说,默许了。
说起来,这场婚礼无疑是隆重的。北银瑄和莫离都对此事十分费心思,光是她头上的凤冠就独一无二,华丽又奢侈。
她嫁到莫国就是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正应了那传闻,她是命中注定的母仪天下之命。
出嫁那天是她母后亲手来给她梳得头。先帝的妃子有的陪葬,有的逐出了宫。只有皇后留了下来被封太妃,而太后则理所应当的是已经死去的淑妃。
云雪给自己的女儿梳着头,她一袭素衫,再不复往日华贵,像是看透了许多事一般。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云雪声音一贯的冷清,却显得自然了许多,她望着镜中的轻伊笑了笑,“眨眼间,我的轻儿也出嫁了。”
轻伊转身,握了握云雪的手,柔声道,“母后,谢谢你。”
云雪鼻子一酸,有些哽咽,“轻儿,母后这一生做过许多糊涂事,但却只做过一件后悔的事。母后对不起好多人,但却最对不起你。”她用力地回握轻伊的手。
轻伊摇头,“我知道母后很爱我,我不会怪母后,以后轻儿不能再陪伴在母后身边了,请母后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她的眼神中写满了包容。
“公主,吉时已到,该上轿了。”浅歌入内,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轻伊抽回自己被云雪紧握着的手,“母后,请保重。”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雪终是落了泪,她这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把轻伊从淑妃那里抱走,让她们母女不能相认,连北银瑄这个亲哥哥也是。
如果她当初没有那么做,君城也不会受那样的委屈,背上无数的骂名,他就可以带着轻伊远走高飞,做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是她当年的私人让这些孩子走上了这样一条路,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太妃娘娘,别伤心了,公主出嫁时喜事,太妃应该高兴些。”云雪身旁的婢女扶住她劝道。
云雪拭去眼泪,“是啊,只要轻儿能幸福就好。”有些事就让它成为秘密,埋在心里一辈子。
北银瑄不说,君城不说,云雪也不说,他们都只是想保护轻伊。这些事不该让她去承担,她只要嫁个好人家,幸福过一辈子就好了。
君城出事的消息传来时喜轿已经过了北国边境,再有一段路程便到了莫国,轻伊听到这消息时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下了轿,抢了一匹马就往回跑,她的盖头已经被她随手扔进了雪地里,而她那红色的嫁衣显得格外妖媚,骑上马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一直有两名男子在跟随着她,看着她骑上马慌张离开的背影时,前面的男子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只有天知道他究竟用了怎样的心情才能隐忍下来不去阻拦她,不向她伸出手。
“王?”后面的男子有些小心的开口,看着前面的男子的背影有些担忧。
前面的男子没有说话,他那头银白色的发在风中微微飘动着。
“王,何必如何?魔界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王为了她都不惜和幽王定下了契约,甚至还以所有魔力做抵坠入轮回之中,可那女子还如何不知好歹,当真可恶!”后面的男子一脸的愤愤不平,“王,随属下回魔界吧!”
银发男子回头,令人意外的是他竟是双色瞳!左边的眸子是淡紫色,右边则是血红色。他抚了抚右眼,摇了摇头,“不,我不回去。没关系,这一世不行就下一世,她总会爱上我的,等她多久都没关系,都是我自愿的。”
只差一点,只差这么一点,他就可以牵着她的手和她拜堂成亲了。他握着她亲手做的护身符,双眸中闪过一抹坚定。没关系,他真的不介意,可能是他不够优秀不够努力。没关系,下一世,他会变得更强大,总会让她爱上他。
身后的男子叹气,他真不明白,王究竟在执着什么?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还是个不知好歹的臭女人,怎么就如此放不下呢?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了,因为他不是他。
轻伊赶到的时候君城的军队和霖****正打得难解难分,君城没有穿盔甲,而是穿着那一身的白衣,手执长剑在一群人中周旋,潇洒又飘然。
轻伊稍稍放下心来,以君城运筹帷幄的聪明才智怎么会被轻易打败,她明知他不会出事却还是从去莫国的途上跑来,她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从小便锻炼出来的雷打不动性格,偏偏遇上他的事,就可以轻易打破她感情的伪装。
归根到底不过就是因为他在她的心底和别人不一样,占位多了那么一点点。
其实她还是拒绝这桩婚事的,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私人才终于应允下来。她嫁人了,别人的妻,便应该可以慢慢忘记他了吧!
忘记那些朝夕相处的岁月,忘记在她美好的年华中去等待过的那个人。
她想,便这样离去吧,去到那个没有北君城的地方,去到那个没有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