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宽松的衣袍,一头长发披在肩膀,扶苏只看了一眼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没梳头就跑出来了?”
连城唇角微扯,却是不答反问:“你住哪个帐篷?”那宽松的袍子连个腰带都没扎,她不动声色地让开了身子,冲后面的帐子挥了下袖子。
“你先去吧,有什么事等我有时间再说。”
“嗯,”他冲杜纵点点头,从容地大步负手而去 ,仿佛这就是公主府的后花园一般,多少人好奇都三五成群地望向这边,扶苏厉目一扫,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连将军此时到这,怕是有事……”杜纵犹豫道:“难道是为了团子?”
这也算暗号了,扶苏苦笑道:“没事,你看他哪里像是有事的摸样。”她没说的是,看他长发披散,上面还微有湿意,这摸样分明是刚洗完澡,换了衣服就骑马跑来了……
连城这个人一向视礼教为无物,也是无人教诲,她很是头疼,扶苏这一失神,杜纵心中早就绕了几个圈子,她老脸一红,连忙告罪离去。
这人!她不定是想到哪去了呢,扶苏看着她急急离去的背影暗恼不已,身后的小鱼儿和小五在一块等着,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了,她转身进账。
连城正用脚踢着一个木箱,因是箱盖大开,里面散乱的衣物尽收眼底,他见她进来,好奇问道:“这是谁的东西?”
这原先是秋若男兄弟二人的帐篷,里面的当然是他们的东西了,扶苏道:“别人的帐篷,你别乱动。”
“男人的帐篷?”他四处打量着:“听说你初来乍到就要了两兄弟当你的人?”
他倒是直接,也没打算瞒他,不过却是讶然这消息传得速度,她坐在单桌上,将手上厚厚的户籍资料放在眼前,慢慢翻阅起来。
扶苏道:“你耳目倒是灵,这么快就知道了?”
“两个男子,一个清秀一个俊俏,一个楚楚可怜,一个脾气倔强……我知道的多着呢,”连城甩袖走了过来:“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公主殿下的人,若真是你的人我可要过过眼!”
“这什么跟什么?”扶苏扭头看着他那抿着的双唇,眉间微挑:“还过过眼……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竟然一点礼教都不顾,看看现在你的样子,衣衫不整……”
话还未说完就已是愣住,连城走到她身后自后面紧紧抱住了她的腰身,他的脸在她肩窝处摩挲着,呼出的浅浅气息刚好在她唇边……
“你说我干什么来了?”他低喃道:“没人陪我睡不着。”
她愕然间,话音刚落他凑近的脸,已是就着她扭过去的偏脸噙住了她的唇,温热的唇轻轻扰乱呼吸,只一瞬间又松开了去,腰间的双臂竟然拉开了衣带,扶苏按住他摸索着探入的手,叹息道:“将军这是何苦?我只是要了个随侍,真是没有别个念头。”
连城手下一顿,却是收紧双臂,将胸前人搂得极紧:“我是怕你耐不住……”
“这才一****就耐不住了?”扶苏哭笑不得:“连城你就真的这般在意我么?”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怎么不在意?”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可我这第一个女人也不是你想要的,”扶苏道:“你不是要回大辽么?”
“我是想去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连城松开双臂也坐在了桌边:“你看什么呢,皇上不过是想支走你,敷衍敷衍得了。”
一抬眸便是他微恼的脸:“又怎么了?” 她索性放下不看了,反正有都是时间。
“没事。”话虽这么说,他却霍然起身,走到她的软铺边上,甩了两只鞋就侧身躺了下去。
他背对着她,显然是心中不快,扶苏好笑地看着他使性子,这哪里是什么大将军,分明是后院的小郎君,撇下心中心事,闲闲逗弄道:“军机处就那么闲?你荒置军务还敢跑到北大营来,就不怕母皇怪罪于你?”
连城绷直的身子总算软了些,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昨晚忙了一夜,今天过了晌午才得了空,想睡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
言下之意不用多想,定然是思来想去最后洗了澡换了衣服,就来寻她……
“现在本将军正受君恩,谁会找晦气?”他轻哼道:“本将军心中不快,回去找别人的晦气也说不定!”
“哟,”扶苏心中咯噔一声,这可是话中有话,走过去坐在软铺边上:“你要找谁的晦气呀?”
她一手在他侧腰上轻抚,连城顺势躺平身体,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谁碍了我的眼,就去找谁!”
长发在他脑后散开,露出他空空的两耳,扶苏怔道:“你的耳扣呢?”那是已婚男子的标志。
“你送过我耳扣么?”连城讶然道:“我可从不记得公主殿下送过我这东西啊……哦我知道了,你说那珍珠小扣吧,那不是妻主送的我看着有气就埋了。”
他说的是埋了,不是扔了也不是丢了,扶苏心中一动,脸上顿时不好看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和我绕弯子!”
“你也知道绕弯子让人不快么,”连城索性坐起身子,他将一边垂落的长发掩在耳后,故意露出耳垂给她看,口中是不紧不慢:“你一个女子本就应该干干脆脆的,要或者不要,行或者不行,还用得着想那么久么?也不怕说给你听,但凡你心中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一二,不禁推敲。”
她淡漠地盯着他挑衅的神色,良久才道:“你知道什么?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他眉峰挑得极致:“我知道你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我也知道你想要的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了,”连城缓缓道:“ 我也想要一个人,没有别人,不知公主殿下可否成全?”
“将军大人实在不可爱,”扶苏叹息道:“你可知道男人实在不该这般强势,你言语间总这样咄咄逼人实在不是夫君良选。”
“你心肠太软,不逼你你想得开么?”连城坚定道:“就在我眼皮底下,我装作不知也装不来!”他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索性摊开了身子又躺了回去:“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就连我都糊弄不过去,怕是难以遮掩。”
她脑中嗡嗡作响,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信,只怕是被人截住了,他的来历果然是有问题,也不知是哪个捷足先登……
真是当局者迷,若非连城提醒,自己还犹在梦中,多亏了他……扶苏看着他一脸的惬意不禁想将他拉下水,念及这一场婚事,他也是受害者,生生忍住。
“你还知道什么?”她淡淡道:“都说来听听?”
“我还知道妻主会给夫君买对耳扣,才是夫妻。”连城笑道:“你说是么?”
这人倒是真张得开口,他一向这样,想要什么东西从不犹豫,扶苏点头道:“的确,是为妻疏忽了,日后补上。”
“我还知道今晚我能睡个好觉了,”连城笑意更浓:“你陪我。”
“这才什么时辰,”帐内果然慢慢黑了下来,昏暗中他拉住了她的手,扶苏没好气道:“你先睡。”
说话间,小鱼儿带着小五进来掌灯,帐内顿时亮了起来,她对二人道:“今晚小鱼儿跟你们兄弟挤挤,这不用伺候了。”
小鱼儿了然俯首,将军大人在褥子上盯着呢,哪敢放肆,小五则好奇地看着那个陌生人,那个小鱼儿说是大将军的男人,他也听说过,只不过,没想过竟是这般摸样……
两个人告了退,转身就走,扶苏皱眉看着桌上那一打户籍,心中知道,今晚是不用看了。
果然,连城缠着她不让她做任何事,早早吹了灯火,虽然是天色刚晚,帐内却是漆黑一片,只听耳语声声,几不可见……
“你怎么谢我……”
“你说吧……”
“别想他……”
“嗯……”
“都说了别想……”
“没想……”
“真的?”
“嗯……你让我想谁我就想谁……”
“我侍候你,你只能想我……”
“好……别动!”
“怎么?”
“这是营地,别闹!连……”
“……”
京城里,谁人难眠,在郡王府里,暑气已过,荷花池边更显夜凉如水,一人也是长发披肩,他脸色苍白,单衣外面披了暗黑斗篷,更显憔悴肌肤如雪。绝代容颜此时已是失去了往日神采,只坐在池边拨弄着池水,正是大病初愈的扶夕。
另有一男子,身穿锦衣华服,淡漠如斯,他站在一边,看着他怔怔发呆的样子,唇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表妹可想好了?”那人缓缓道:“也不用感谢我,只念着些往日情意就是。”
“感谢你?”扶夕拽进斗篷,一头长发掩饰不住的是满脸的倦意:“为何要感谢你?我用得着害怕么?人若喜欢调查于我,随便他去,看看能查出什么,尤其是你,我聪慧的姐夫,莫要再胡思乱想。”
“是不是胡思乱想你我心中有数,”那人挑眉道:“我也是顾念着你们姐妹情谊,才好心拦着。”
“你不拦还好些,”扶夕揉着额角,不耐道:“只怕有鬼,才有人拦!本殿身子不适,恕不奉陪!”
“扶夕!”那人见他转身就走,急道:“你别后悔!”
“我实在是疯了,才来吹风……”扶夕走得愈发快了:“送客!”
他以为是扶苏的什么消息,不想却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