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有一个人,神秘地站在身后,看不清面目,可他有一只黑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对她蒙头罩下。
原本是稀里糊涂地成亲了,和连城两个人也不止一次同床,有了肌肤之亲,以为他坚强的外表之下,是脆弱,也无人无见的无措,她不相信那些都是假的,可是母皇的话提醒了她,连城绝非如此简单,犹如一盆冷水灌顶而下,给她刚调理过来的热情全部浇熄。
罗琼的事母皇是打定主意睁一眼闭一眼了,扶苏恍惚回到公主府,自己在书房呆了一会儿,直到天黑了连城也没回来,她整理好了情绪,独自吃了点东西,这才来到偏院,负责侍候他的是连碧,正在屋内拾掇换下的药布。
门开着,她轻轻走过去,抬手阻止了要躬身的连碧,即便这样无息,罗琼还是睁开了眼睛,他蠕动双唇低声唤道:“公主殿下……”
他脸色憔悴,双唇青白,看着她的目光稍显迷离,那额上的刺青也失去了往日艳色,扶苏坐在床边,给他掖着背角叹息道:“罗公子安心在这养病吧,那刺客已死,以后也不要再做糊涂事了。”
“殿下说得极是,”他黯然道:“其实我原是一心求死,可大仇未报,既不甘心又是、又是忽然害怕起来,差点连累公主与将军,实在过意不去。”
“你也不必愧疚,”她正色道:“想必将军也是有了万全之策才让你去的,这杀母之仇受辱之恨么,那年飞凤将军已被你手刃,她手下施暴的也无活口,这件事被压了下来,难道要杀了所有西晋人才算报仇?”挑眉看着罗琼,扶苏轻声说道:“那些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或是报效国家或是安于小家,再不济找个女人过日子才是正理。”
“公主在说笑话么,”罗琼嗤笑出声:“就我这个样子,身残败柳……还有什么念想呢……”
他自嘲的淡笑看在眼中十分苦涩,扶苏知道这个世界对男子的清白看得很重,她仿佛看见了前世柔弱的自己,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其实上了战场,连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生命多么珍贵,那些人前赴后的继保家卫国,到了最后好多都没有回来,相比较她们而言你已经很幸运了……那所谓的清白,远没有你本身重要,总会有人懂你,因为你与那些柔弱男子不同有自己的好……嗯……起码我是这样想的。”
“公主你……”
罗琼听了,非但没有放心、宽心以及安心,反倒一脸惧色地瞪着她,她以为他不信,干笑着说道:“嗯……我真是这么想的……”
他脸上惧色更浓,眉间皱在了一起,双唇也抿在了一处,半晌才诺诺道:“罗琼理当报恩……以身相许也……可……可将军……”
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低笑在门口传来。
连城轻笑道:“公主你吓到他了……”,他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缓缓走了过来。
扶苏不解地看向他:“将军何意?”
他走到床边俯身盯着罗琼尴尬的脸,笑意更浓:“你放心吧,公主没想要纳你做小!她说的话你听过就算了,没有深意的,对吧?我的公主殿下?嗯?”转头见扶苏,她已是目瞪口呆。
罗琼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确是以为扶苏在暗示他要纳他做小……脸上尽是红云,不自在地扭过脸去,本来是应该如释重负地,可却又隐隐的失望,没有人真的喜欢他吧……
“你陪他吧,我回屋歇歇……”扶苏这才会意过来,的确很尴尬,连忙岔过了话题。
罗琼占了偏院,扶苏自动回了主屋,连碧和小鱼儿两个人也不知说起了什么,正聊得起劲,见了她连忙住了口,这才刚入夜,本无困意,却不知做些什么才好,脱了外衫罗裙,小鱼儿端了热水,她坐在床边泡脚,想着心事怔怔出神。
“公主?”小鱼儿低声提醒道:“再加点热水……”
“哦,”扶苏抬起脚,她心神涣散也没在意,正是踢在小鱼儿端着的热水,只烫得她尖叫一声,踹翻了水盆。
“啊!公主!”小鱼儿慌了神,连碧已是端了冷水来,扶苏一脚伸入盆中,她自小怕疼,这一下可真是要了命了。
“还不去拿醋!”抬头见小鱼儿都快哭了,扶苏皱眉喝道:“快点!”
“哦哦!我就去我就去!”他撒腿跑了,不多时便是抱着一坛醋回来了,比划着便就要往她脚上倒,她苦笑不得,伸手拽住了他胳膊。
“不用那么多……”
“我去叫大夫!”连碧跑出去叫大夫了。
小鱼儿笨拙地倒了些醋,他双手颤抖,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自小侍候扶苏,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怕疼。
扶苏撇嘴:“看看人家的小厮……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公主……你疼么?”他抹了把泪急切道:“都是小鱼儿不好,都是小鱼儿不好……”
“哭什么……”扶苏龇牙咧嘴地瞪着他:“疼的又不是你,你也知道我不会罚你……”
“不是,公主,你还是罚我吧!”小鱼儿放下醋坛,双腿一曲就跪了下去:“小鱼儿太笨了……”
她翘着一只被烫了的脚,正是好笑地看着他,外面传来脚步声,公主府的大夫来了,一起的还有本在偏院的连城。
整个脚面已经红了,这么一会就出了几个大泡,那大夫连忙给上了些药,只说需要半月才能全好,这半月内不能沾水,不能持力。
扶苏留下药膏,让他下去了,小鱼儿还跪在地上抽泣,她看了碍眼也打发下去了,连碧拿了药布,想给她包上,她嫌热也放置了一边。
小鱼儿哭天抹泪的去了,连城盯着他的背影,也让连碧下去了,回过头来,他的小妻主正盘起腿,拼命给那只脚丫子吹气,她鼓起的两腮显得小脸圆圆,很……可爱。
“你对他倒是宠溺……”连城也脱去衣衫鞋子,爬上了床。
“谁?小鱼儿?”扶苏淡淡瞥着他好奇的目光:“你有意见?这是我的小厮,谁也不许动!”
赫——她这口气,连城垂目,他缓缓躺下,微颤的长睫投下剪影,紧咬的双唇昭示着他略显受伤的心,默然不语。
“好了,”扶苏撇了脚丫子,将被子踢到了一边,这就慢慢躺平了身子,她小心地避开所有能碰到脚的东西,叹息道:“连将军你就别装了好么,累不累啊!”
连城猛然抬头,先是淡漠地看着她的双眼,缓缓坐起身子挑眉道:“公主殿下这说得什么话?连城装什么了?这话可得说清楚,夫妻之间,人都说要以诚相待……今儿我可是去了教养公公那学了一整天。”
扶苏拧着眉头盯着他的脸:“真的?将军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对我以诚相待了?教养公公都教了你什么?”
“教养公公说要侍候好妻主,才能抓住她的心,”连城避重就轻:“嗯……还学了一些手法,公主不妨一试?”
说着他双手已然伸了过来,扶苏连忙格住,急忙坐了起来,却不想这一动却不知踢到了什么,难忍疼痛,她咧嘴喝道:“别碰我!”
连城微怔之余,向前跪爬了两步,再直起身子之时,反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腕。
“你这个公主可真是金贵,心思简单,性子柔和,还这般怕疼……说出去可要笑死了,堂堂的公主殿下,像个柔弱小公子了……”
“你……”他略粗的手掌心摩挲着她的脚趾,像得了玩具的孩子好奇地弹弄着,她欲收脚,张口欲言,却呆住了。
脚面带起丝丝凉气,连城小心翼翼地拿着她的脚丫,吹着风,他温柔地看着她,那眼中的柔情蜜意,快要溺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