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放,我们刚刚就做鬼了。”
“我不想死啊……都好几天了,琼花岛到底在哪儿啊?元鲤你个王八蛋,你真做鬼了都不能帮点忙,难为我天天给你烧香,你做了水鬼,出来给我们指点下路啊——”
元鲤?断尘觉得诧异,就断尘所知,元鲤虽然在江湖上的资历不短,但这两年看来,他也没什么朋友……知道他真名的几乎没有……倒是黑无常这个名号,知道的人更多才对……何况那声音是女人,元鲤和女人打交道不少,酒楼、青楼的女子很多,但会这么叫他的,敢骂他的,断尘真不知道有这个人……
断尘正在考虑是不是幻觉,想问元鲤,却听到了打开船舱门的声音……
“元鲤——”断尘叫了一声,想阻止没来得及……
“死丫头,是不是你?”船外立刻传来元鲤高吼的声音。“谁说我做鬼了?”
几乎同时,阴厉的哭泣再次爆发,如同狂狼狠拍下来,几乎要将船体压碎那般。
断尘想出去看看,松开了咏月的手,咏月一把抓住断尘的手臂,“一起出去吧,稍等一下。”断尘只听得一串铃声,“你的箫带了吗?”咏月又问。
“带了。”断尘记得来时候那首曲子,似乎有驱散这些声音的效果,取出玉箫握在手中。
“好。”咏月携着断尘的手出了船舱,船舱外一片黑暗,海水不断地随着摇晃的船体溅在身上,哭泣的声音宛如狂风一般地呼啸,毛骨悚然。
断尘突然感觉手背松开,突然听到沉重的撞击声,接着丁玲……丁玲……一串铃声飘来……断尘想是和咏月有关,“师父——”
“做你该做的。”咏月的声音清清冷冷地送进断尘耳中,又是一声铃铛的脆响,仿佛遥远处随风而来。
断尘将玉箫放于唇下,静下心开始吹奏,低沉如诉的箫声穿透嚎哭的声音,铃声缓缓地将清风引来,舒缓地流淌而过。
伴随着铃声的节奏由急到缓,箫声渐渐低沉如泣。哭声的渐渐变得轻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渐渐退去,白雾迷茫宛如垂下的招魂白幡,随着清风浮摆,声声的玲响仿佛送魂的声声切切,越去越远,飘渺如幻,箫声低沉宛如嘶哑的哭泣告别,欲哭无言……
雾气渐渐轻薄飘渺,船头上一名白衣蒙面女子在轻舞着,手腕上和腰间的铃铛随着动作,间或地响动……面纱下一双双眸静谧而冷漠,似乎看不清的幽暗,又似乎庄严得神圣……
白色的花朵突然降下,无声无息……宛若大雪来临,簌簌地覆盖了船身……
断尘看见船头某个仰面朝天的大字,发觉那是脸上还有个脚印的元鲤,估算出是被咏月踢晕的,忍不住想笑……箫声微微变得轻快……
咏月似乎感觉到箫声的变化,停了一下,接着随着断尘的节奏不停转圈和踏脚,铃声越来越清脆,越来越急促,踏脚的拍子也越来越急促,似乎是欢悦,似乎是祝福,只是不见了之前的沉重……
断尘停了箫声,而咏月还在旋转,铃声阵阵,而吸引了断尘的是咏月的笑声,双眸似乎有了单纯而耀眼光彩,摄魂夺魄,银铃般得声音如娇似媚……
“秋遥……”咏月停下舞步,人已经站不定了,宛若花瓣离枝的瞬间,蝴蝶折翼的一瞥……
断尘急忙随手将玉箫插于腰际,运功飞去接住了倒下的咏月,“师父——”
咏月还是在笑,面纱滑落,露出皎洁的容颜。咏月的手摘下了断尘的面具,另一只手抚上断尘的脸颊,“……我回来了,冷公子。我居然还有机会触碰到你,冷秋遥。”
“师父?”断尘不懂咏月的意思,“你在说什么?”凝望咏月的眼眸,突然觉得有种眩晕和重逢的惊喜般的感觉,望着那双眼,如同被抓住一般离不开,但眼睛却痛得想落泪。
“别看。”咏月轻轻地道,轻柔的身影仿佛飘渺,温柔得不着一点痕迹,仿佛轻柔的白云。
断尘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咏月轻笑了一声,“好像当初……咳咳……”
“师父——”断尘担心咏月,睁开了眼,所幸咏月低着头,所以断尘不在有之前那般的感觉。
“我不是你师父——”咏月道,“不过,你喜欢怎样就好。”
断尘感觉哪儿有点奇怪,咏月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同,轻柔得如同白云一般。但幽幽清香,不是咏月是谁?
“哎哟喂……”不远处地上的人爬起。“碰见那死丫头就没好事。”
断尘看了眼元鲤,脸上那个脚印实在让人忍不住发笑,断尘不想让元鲤知道事实,所以低头闷笑。
咏月见断尘的模样,转头看了眼元鲤,也闷笑这抱住断尘,低声道,“冷公子这模样真好玩。”
“师父,你下脚太准了!”断尘道,恰好半边脸。
“我吗?”咏月似乎无辜。
断尘以为她是故意开玩笑,道,“师父又使坏。”
“那已经很好了。”咏月道,“下脚够轻了,看来是留了情面的。”断尘点了点头。
雾气渐渐变得浓厚,悠扬深厚的曲子从雾气中传来,仿佛旷古悠远,绵缓而悠长……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艘小船从雾气中窜出,一个一身黑色衣衫的吹埙的男孩立在船头。
另外有一名绿衣女子抱着一个红衣女孩瘫倒在船上。
元鲤爬起来,看到挨近的船上那名绿衣女子,忙用手盖住眼睛,念叨道,“都是假的,是魔障、魔障,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船上歪倒的绿衣女子抬起来,看向元鲤这边,蹭地站了起来。
“魔障你个王八蛋,混蛋……”一身绿衣的女子吼道,接着飞上了船头,落在元鲤眼前,狠狠地就是一脚。
“哎呦喂……”元鲤痛得呲牙咧嘴,然后很仔细地盯着眼前那张笑的阴险狠毒的小脸,元鲤闭上眼转过身,继续念念有词,“幻觉,都是幻觉……”
“幻觉你个狗屁……”女子怒骂,接着一脚揣在元鲤大腿上,双手抱臂,“我在这儿飘了半个月,你个混蛋现在才出来?非要我饿死了你这死鬼才来吗?”
元鲤缓缓转过头,盯着一脸怒气的女子,“真的是碧绿?你……”
“要不你以为呢?”绿衣女子挑挑眉,翻了个白眼。
似乎陌生,似乎熟悉,元鲤望着对方许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溢出一个字,“你……”绿衣女子不屑地回头看着元鲤,元鲤突然提大声量,叫道,“死丫头,你下手那么狠干嘛?大小姐,你杀人啊!”
“你不是鬼吗?”女子似乎惊了一跳。
“你咒我死是吗?”元鲤气愤地甩了个白眼。
“你没死?不是说你沉船了,失踪了吗?”绿衣女子死死地瞪着元鲤,似乎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瞪死眼前的人。
船突然晃了一下,将靠近的小船撞开看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从海底传来……
“啊呀。”绿衫女子一晃差点掉下船去,还好元鲤一把拉回船上,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
“痛——”垫底的元鲤叫道。
“什么声音?”断尘问。
“是龙吟。”咏月蹙起眉头,四周突然再次被黑气所笼罩,“把孩子带过来。”咏月说完,飞向黑衣少年,“朔夜——”
黑衣少年放下手中的埙,镇定自若地道,“见过母亲大人。”
“先过去再说。”咏月抱起黑衣少年,飞回大船,断尘落在红衣女孩身边,抱起女孩也飞回了船上。四周已经黑雾弥漫,宛如黑夜来临。
“回船舱。”咏月道,几个人迅速进了船舱。
断尘放下红衣女孩,咏月也已经放下了朔夜,屋外海浪的拍打声伴随着宛如蛟龙的咆哮,昏天黑地中,船体不断晃动,船舱内也颠簸不止。
“娘——念儿怕。”女孩低泣道。
“没事的。”断尘抱着女孩安慰道。
“念儿怕,念儿还没见过爹,念儿不要死。”女孩死死地抓着断尘的衣服。
“不会死的。”咏月安慰道,“莫念。娘不会让你们有事的。朔夜,吹首曲子吧。”
“是,母亲大人。”朔夜的语调似乎完全不见担心害怕,和莫念完全不同,朔夜的语气甚至有种沧桑大人一般的沉稳。
埙声在船舱内响起,是一首很低沉悲凉的曲子,但却有着安慰人心的力量,听着那曲子,似乎一切的担心害怕恐惧都渺小了,因为人已经渺小了,仿佛大海中那一滴水,随着海浪漂泊,随意去留,没了自我。
船内安静得只有埙声,渐渐低,有箫声响起,和着埙乐,间或有几声铃铛的声音插入,所有人都静静地聆听着,连船外海浪的拍打声也已经远去。
船外突然斜路进一线白光,微风透过缝隙穿梭进来。埙声缓缓停止,箫声也随之消弱消失,最后的尾音是一串铃声。
船内安静得只有呼吸声和清风拂过的微微声响。
“你们俩蛮合拍的。”咏月突然笑道。说完打开了船舱的帘子和门,“都出来吧。”
几人相继出了船舱,船外和风习习,蓝天碧海,琼华岛依旧如同一朵云浮在海上,但不是白云,而是乌云,海鸟盘旋在黑雾外,叫声刺耳。
船刚刚离开迷雾几丈远,突然又见一艘大船从雾中行来,船内走出几个蒙面的白衣人。
“碧台——”其中一人叫道。
元鲤似乎有些奇怪,“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岛主吩咐我们去琼花岛外采君姑娘喜欢的海珠。”其中一人回道,“碧台你这是送客吗?”
“你们出来了多少人?”元鲤急问。
“都出来了。”另一人道。
元鲤心一惊,“岛主是想干什么?”
轰隆一声,一道红色的天柱从黑雾中冒出直冲天际。“那是什么?”红衣小女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