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遥总是不自觉地抱紧师星尘,“师父……你好冷。”
“你能给我温暖。”师星尘微微笑了笑,埋头在冷秋遥怀里,“其实冷不可怕,真正的心冷了才可怕。”师星尘握紧双手放在冷秋遥心口,“心冷了就无法捂暖。”
“师父……”冷秋遥心底蓦然有些疼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如果师父的心冷了,就给秋遥,秋遥用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也会捂暖。”
“好。如果那样,师父一定留给你一个人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师星尘闭上了眼。“来捂暖师父的心。”
冷秋遥也闭上了眼,渐渐入眠。
这一晚上和其余的每一晚都一样,除了多余了那几句话。
丁玲丁玲……
冷秋遥恍然听到了铃声,醒来发觉怀中空无一物,“师父?”
冷秋遥起身没找到师星尘,只听到断断续续的铃声从对面屋子传来。
“师父?”冷秋遥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依旧是丁玲丁玲的银铃般的声响。冷秋遥迟疑了很久,手还是放了下去,转身打算出去找。
“师父?”冷秋遥回头就见到了师星尘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前,依旧是一身白衣,干净得莹莹发光,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这些日子以来,师星尘都是白天戴着面具,晚上取下,总会在夕阳西下前带冷秋遥去瀑布那边沐浴,总是要很晚才回来。
每晚上,冷秋遥都只是用被子抱着师星尘坐一会儿,但是无论如何,师星尘都是那么冷,仿佛她本来就是没有温度,之后,冷秋遥才会选择抱着师星尘倒下,相拥相偎,之后安静入睡,第二天在师星尘的琴声中醒来。
“秋遥,你怎么醒了?”师星尘微微笑道,双眸凝着冷秋遥有些惊吓的神色。
“师父你刚刚去哪儿了?”冷秋遥不自禁地抬手,但片刻迟疑,没有去取师星尘的面具,淡淡一笑,放下手,“师父,夜深了,还是歇息吧。”
冷秋遥扶着师星尘回了屋,师星尘坐在床边,冷秋遥也就坐在了一旁。良久,师星尘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什么最后一天?”冷秋遥问道。
师星尘转过头,望着冷秋遥,“秋遥……”
“师父……”
“再吹一次萧给师父听听。”师星尘柔声道。
“好!”冷秋遥取出玉箫,放在唇下……
师星尘一直望着冷秋遥吹完一整首曲子,没有动一丝一毫,仿佛可以化为玉雕,又仿佛是要把眼前的人的一丝毛发都要认清、铭记,直到箫声渐渐收音,师星尘才伸手细细地帮冷秋遥将头发顺到耳后。
一曲终了,冷秋遥放下玉箫,转脸看向师星尘,“师父……”
师星尘笑了一声,“秋遥,师父教过你的东西都要好好学,一样都不能荒废。”
“师父的教诲,秋遥谨记在心。”冷秋遥握紧了手中的玉箫。
“好。”师星尘起身,背对着冷秋遥,语气平波无澜,“秋遥,天亮之前,你可以从我这儿拿走任何你想要的。”
“师父?”冷秋遥觉得这话很奇怪,“秋遥无所求,只要师父在身边就好。”
师星尘回头,“如果你现在不要,就先欠着吧。我会还你的。”师星尘说完转身要离去。
“师父。”冷秋遥想也没想就抓住了师星尘的手挽留。“师父要去哪儿?”
“你不好奇对面屋里有什么吗?”师星尘问道。
“秋遥是好奇过,但是师父让秋遥别去,秋遥就不去,也就不必知道。”冷秋遥认真地回道。“师父是生气了吗?”
“没有。”师星尘道,“秋遥,生而为人,若是不逢时,必定颠沛流离,但若是生而非人,又不逢时该如何?”冷秋遥良久不知如何回答,师星尘抽开自己的手,“别恨我。”
冷秋遥因为这三个字而惊了一下。
“还是恨我吧。”师星尘突然笑了一声,只是却仿佛哭泣。
一阵热浪卷来,炙热的风撞击着小屋,屋外登时火红一片,树上、地上都是火海,冷秋遥听见了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师父。”冷秋遥想抓住师星尘却扑了空,师星尘的身影消失无踪,“师父?”冷秋遥冲出屋子,没有师星尘的身影,只见一片火海包围了天地,连同天空都被烤红了一般,一只火鸟在红色的云层飞旋,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鸟高声撕鸣着。
冷秋遥被烟呛到咳嗽起来,耳边又传来“丁玲丁玲……”
“师父……咳咳……”冷秋遥叫道,没有任何回应。冷秋遥用袖子捂住嘴,抵挡烟尘,顺着声音,发觉声音是从对面屋子传来。冷秋遥发觉地板都已经着火,火却不曾爬上对面屋子的门。
“丁玲丁玲……”
火势迅速蔓延懂啊冷秋遥脚边,冷秋遥无路可退,踢开了那间被师星尘警告不能进入的门,入眼是一屋被火光映红的冰雪,冷秋遥不得已进了屋刚踏在冰面上,门硼地一声关闭了,眼前漆黑一片。
冷秋遥感觉空气没有任何烟尘,没有屋外的火热,甚至冰冷刺骨,冷秋遥扶着冰雪堆积的墙壁。
铃铃铃……一阵铃声,眼前突然亮开了,是冰雪的墙壁散发着月光一般凉凉薄薄的光晕。冷秋遥看清眼前有无数红色的线纵横交错,丝丝缕缕地垂下,在冰雪的映照下,显得诡异非常。
一缕银丝落下,冷秋遥有些惊异,顺着红线的走向,目光落在了半空,一个红色的人影被无数红线束缚在半空,只有那一头银丝熠熠夺目,被红线搅着,些许垂下,如同被捆缚的主人那般沮丧,无力挣脱。
“一念成人,一念成神,一念入魔,一念入我门……”
冷秋遥对耳边的声音已经熟悉,却分不清那从何而来,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谆谆告诫。
“师父?”冷秋遥却想不了那么多,飞身跃上去,落在交集的红线上,拔剑刺入冰壁,支撑着自身的重量,俯下身看着一身血红衣衫的人,惨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表情安宁却神圣清冷,自有一种逼人的孤傲,冷秋遥惊愕,“尘儿?”冷秋遥抽剑出来砍断了一部分红线,丝丝缕缕的红线无力地悬垂下去,如同丝绦。
冷秋遥伸手抱住一身红衣的人,再重新将剑插入冰壁,“尘儿……”冷秋遥叫了好几声,怀中的人没有丝毫回应。
“尘儿?”冷秋遥索性挥剑将所有红线劈断,抱着血红的人落回地面,“尘儿——”冷秋遥伸手触碰怀中的人,只觉得脸冰冷如雪,苍白的颜色也如同冰雪。
“尘儿,醒醒……”冷秋遥叫道,“尘儿……”
一阵寒风扫过,铃铛的声音越来越响……冷秋遥却觉得头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恍恍惚惚地渐渐消退在视觉……
“冷兄弟、冷兄弟……”
“少宫主……”
“小主子!”
冷秋遥听到很多熟悉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入眼的第一个映像依旧是冰雪的世界,只是周围很热,炙烤着每一寸肌肤……
冷秋遥低头,见自己还抱着一身不和谐红衣的姬尘,而四周是跳跃的红色火焰,包围着自己,随时要逼过来。
“少宫主……”沁心已经跪倒在地,哭出来了,“少宫主……”
冷秋遥还没了解状况前,自己在哪儿?怎么会在这儿?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怎么来的?
元鲤几个人着急不已却无法靠近,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所有人排拒在外,而且就算靠近,那高达丈余的火苗,也没人能过去。
冷秋遥还在想,几个黄色身影突然从上面落了下来,为首是一个一身白衣,长发挽于脑后,打扮得如同当年初见的倾云公子,只是这人却用紫色纱巾蒙着脸,咋一眼恍惚下还真的会错认为倾云公子,但冷秋遥不会错认。“随影。”
“冷秋遥,我早说过,你是被选中的祭品。因为只有你该死!”随影冷笑一声,“这是你欠她的!”
冷秋遥还没反应过来一切,突然觉得胸口很凉,低头才发觉一柄剑不知何时已经没入了自己胸口,而握着剑柄的正是怀中一脸苍白的人。
冷秋遥不敢相信地盯着怀中的人,浑然不觉鲜血染红了自己胸口,因为一丝一毫的痛都没有。鲜血一滴滴地滴在怀中人脸上,仿佛红玉珠子滚落,不留痕迹,而怀中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
“尘儿?”冷秋遥低唤了一声,吐了口血,愣愣地盯着怀中人那璨若星河的水眸。“你……”
师星尘用沾满血的手抚摸着冷秋遥的脸,“你师父没教过你吗?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死人。你没学好!”师星尘吻住了冷秋遥的唇,霸道而猛烈,根本不给冷秋遥提出问题的机会。
冷秋遥只能感觉力气一点点流失,提不起半点功力,连推开眼前的人的能力都没有,明明就算那剑一剑穿心,也不该如此严重的。
师星尘吻完,嘴角挂着血,嫣红如画,师星尘巧笑着,用被血染红的手指轻抚勾画着冷秋遥的唇形,缓缓地,嘴角勾着轻蔑的笑意,“冷秋遥,要死之前,有没有什么愿望?”
“师父——”冷秋遥的力气只足以吐出这两个字,但想到那一抹孤傲的白影,冷秋遥突然抓出玉箫将师星尘打开。
师星尘手掌撞在地上,随影惊叫道,“公子。”出手一只柳叶镖射向冷秋遥。
冷秋遥根本没力气躲开,全身的力气都如同流水一样迅速流失。
“滚下去。”师星尘用手接下了飞镖,同时反手一掌将随影打得跌落石台,柳叶镖也跟着飞了过去,刺入随影胸口。随影猛烈地撞在了元鲤等人面前的结界,接着摔了下去,吐了好几口血,胸口也乌红一片。
师星尘吐了颇为平静的两个字,“找死!”
冷秋遥手撑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眼睛盯着师星尘,因为有些模糊,反而清楚地觉得眼前离得最近的她说话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很像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不自觉地出口,同样的白发,同样的冰冷,同样的遥不可及……“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