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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专制集权的强化与腐朽(13)

官庄和王庄的剥削方式,主要是定额租制,即强迫“壮丁”交纳一定数量的实物和负担繁重的差役。盛京地区每庄耕种一百二十垧(七百二十亩)地,每年纳粮三百六十仓石,合每亩纳粮五斗,还要上缴数量很大的麻、猪、鸭、鹅、草等实物。北京附近的头等庄每年纳粮三百仓石,二等庄二百四十石,三等庄一百五十石,四等庄一百二十石,另外要负担车马人夫的杂泛差役,以至到深山僻野采蜜伐木,捕捉水獭。后来,规定粮食和差役一律折变成银两计算,缴银的数字是:头等庄424两,二等庄395两,三等庄331两,四等庄247两。折变的结果,实际上又加重了剥削量。

八旗官员和少数兵丁也占有土地和户下人,地多人多的官员庄田是编庄生产,地少人少的兵丁则按丁数强迫户下人缴粮和从事各种杂役,剥削也相当惨重。

这些从事生产劳动,遭受残酷剥削的“壮丁”、俘虏、“投充人”和奴仆社会地位极其低贱,不仅自己终身隶属于主人,被主人随意奴役和鞭打,而且子女也世代为奴,婚嫁都不能自主,完全由主人择配或随意出卖。法律上虽然规定主人不能杀死奴仆,但还是有不少户下人及其子女被主人凌虐致死。

残酷的剥削压迫,必然激起强烈的反抗。挣脱羁绊,逃走求活,是户下人反抗的主要方式。从清军进关起,每年都有大批户下人逃亡,逃人已成为当时重大的社会问题。清朝统治者制定了极其严厉的“逃人”法,并颁布处罚失察官吏的法令。但用暴力维护落后的生产方式,是难以持久的,严刑峻法阻挡不住逃亡的潮流。户下人逃亡后参加汉族人民反对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的斗争,成为冲击满族奴隶占有制残余的重要力量。

在满汉两族人民的联合反抗下,满族贵族不得不把旗地庄田制限制在畿辅范围内。1666年(康熙五年)鳌拜提出重新调整圈占土地(实际是再次圈占),遭到人民群众更加猛烈的反对。康熙处死鳌拜后,被迫宣布永行停止圈占民间房地,禁止投充,放宽逃人法。

“壮丁”不断逃亡,庄田无人耕种,庄主只好招佃租种,收取租息,或典卖旗地给汉人。也有的“壮丁”将庄地出租或典卖,使庄田制逐渐为租佃关系所代替。“壮丁”的人身依附关系也跟着减弱,最后被放出为民,成为自谋生计的农民。

庄田制的解体,表明清朝统治者移植、扩大、维护落后农奴制于汉族地区的政策失败了。

江南人民进行反剃发斗争

鲁迅先生的《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当我还是孩子时,那时的老人指教我说:剃头担上的旗竿,三百年前是挂头的。满人入关,下令拖辫,剃头人沿路拉人剃发,谁敢抗拒,便砍下头来挂在旗竿上,再去拉别的人。”的确,历史上是曾有过不剃头便要砍头的野蛮刑法的。

清军占据北京后,迅速南下,占领了长江中下游广大地区。江南人民不甘忍受民族压迫,纷纷揭竿而起,进行反抗斗争。当时,清政权和汉族人民矛盾的焦点,是剃发。1645年(顺治二年)六月,清军发布剃发令,命令十天以内,江南汉人必须按照满人辫发风俗,一律剃发,“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违抗命令,砍头处死。

束发是汉族的传统,是几千年来的风俗习惯。人民群众受旧习俗的影响,是不愿意剃发的。清朝统治者强迫剃发,严重地伤害了汉族人民的民族感情。广大人民对清朝统治的严重不满情绪,也集中在剃发问题上表现出来。这时,一些反抗清朝的汉族官绅、知识分子利用群众情绪,以“头可断,发不可剃”作为号召,展开抗清斗争。其中,江苏江阴、嘉定人民的斗争,最为激烈。

剃发令宣布以后,江阴人民向清朝知县方亨请愿,要求留发。方亨粗暴地拒绝了群众的要求。群众被激怒,反口骂道:“你是明朝进士,头戴乌纱,身穿圆领,来做清朝知县,羞也不羞,丑也不丑!”闰六月初一日,愤怒的群众集合起来,揪出方亨,投进监狱。同时,秀才许用等百余人,也在文庙集合,提出“头可断,发决不可剃”的口号。四乡人民闻风响应,参加斗争的群众达数十万之多。

人民推明典吏陈明遇、阎应元和秀才许用为首领,共议守城抗清。徽州商人程璧,先后捐银十七万五千两作军饷,并且自告奋勇,到洞庭、徽州等地去请援兵。投降清朝的明将刘良佐奉命攻城,屡战屡败。刘良佐与阎应元是旧相识,亲到城下劝降。阎应元说:“有降将军,无降典吏。”城上火箭齐发,刘良佐狼狈逃窜。清军云集江阴城下,有兵数十万,列营数百,围十重。江阴人民守城三个月,后来援尽粮绝,于八月二十日被清军攻破。城内居民又与清军展开英勇的巷战。陈明遇战死,阎应元被俘牺牲。城内男女老幼,没有一个人投降。清军死伤也很惨重。当地流传,江阴义师打死清军三王十八将,这虽然缺乏历史根据,但反映出人民对江阴守城英雄的赞颂。

嘉定的斗争也坚持了三个月。闰六月十三日,人民听说剃发令下,便组织反抗。清朝派明降将李成栋前往镇压。十七日,人民推举进士黄淳耀、通政使司左通政侯峒曾主持城防。在城楼上悬起了“嘉定恢剿义师”的大旗,抗击清军。城中男女老幼,纷纷参战。清军围城,多次猛攻不下。七月初四日五更,大雨如注,城上战士露天战斗三昼夜,两眼肿烂,遍体淋湿,饮食断绝。领队诸士绅也仗剑站立雨中。守城军民精疲力竭,难以支撑。清军用大炮轰击,城墙坍塌,于是乘虚登上城墙,拥进城内。这时,侯峒曾仍在墙楼上指挥,声色不变。他的两个儿子在旁问道:“事急了,怎么办?”侯峒曾答道;“死就是了,慌什么!”城破后,他率二子投河自尽。黄淳耀也自缢于僧舍,城中无一人投降。清军攻进嘉定,屠杀人民,掳夺财物,李成栋用了三百只大船,才运走他所抢夺的金帛子女。

但是,清军的残暴行为,吓不倒英勇的嘉定人民。二十天后,江东人朱瑛自称游击将军,带人进城,谋划驱逐清军,又遭到李成栋的屠杀。八月十六日,把总吴之藩起兵江东,反攻嘉定,不幸失败,嘉定接连遭到第三次大屠杀。这三次大屠杀,世称“嘉定三屠”。嘉定人民参加武装斗争有十几万人之众,先后壮烈牺牲约两万人。

江南人民的抗清斗争此伏彼起,英勇悲壮。规模较大的还有:生员陆世钥领导的太湖、长白荡地区抗清队伍,这支队伍曾与明吴淞提督吴志葵联合攻入苏州。中书舍人卢向观带领抗清队伍攻打南京,后退入太湖坚持斗争。翰林屠家美领导的嘉兴人民反剃发斗争,参加者也有数千人。这些分散的斗争最后都被清军镇压下去了。

南明政权的建立

明亡以后,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先后建立了福王、鲁王、唐王、桂王等政权,统称为南明。

最早建立的是福王政权。李自成农民起义军推翻明中央政权的消息传到江南后,明朝陪都南京六部文武大臣决计拥立新君,重建明王朝。1644年(顺治元年)五月十五日,拥立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皇帝位,建立政府,定明年为弘光元年。这个政权控制着农民起义军兵锋未至的江南广大富庶地区,有五十万军队,力量相当雄厚。

福王政权一建立,就打着“报君父之仇”的旗号,与农民军相对抗。对于清朝统治者,则准备随时与之妥协。六月,他们派兵部侍郎左懋第等通使致谢,“相约杀贼”。明使臣带金一万两、银十万两、绸缎一万匹,作为酬谢清军入关破“贼”的礼品。还海运大米十万石、白银五万两,犒谢吴三桂。同时提出,消灭农民军后,清军退出山海关,由福王政权重建明王朝。每年给清统治者进贡白银十万两。清朝收下了南明的礼品,但拒绝了与之平分胜利果实的建议。他们扣留了左懋第,并部署军队,以豫亲王多铎为定国大将军,率师南下,攻打福王小朝廷。

福王政权极端腐败,根本不是清朝的对手。朱由崧深居宫中,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清兵南侵,警报时至,福王并不理睬。除夕,群臣进见,福王不乐,众人误认为他在为社稷担忧,再三劝慰。结果朱由崧答道:“后宫寥落,且新春南部无新声”,弄得群臣哭笑不得。朱由崧修建兴宁宫,所挂楹联是:“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这些都深刻地反映出南明统治者颓废、空虚、腐朽的精神状态。

这时朝中官员又继续了明末的党争,作为政治上排除异己的手段,勾心斗角,乌烟瘴气。一些人指斥马士英及他所引荐的兵部尚书阮大铖为阉党,上本弹劾。马士英以拥立之功,指责他的对立面为东林党,竭力杀逐。除此之外,马士英等朝廷大员揽权行私,借口筹集兵饷,兴修宫殿,搜副民财,卖官鬻爵。当时,南京街头流传民谣:“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相公只爱钱,皇帝但吃酒。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

福王的文武大臣中,实心为朝廷办事的只有兵部尚书史可法。他出行不张伞盖,吃饭不备两菜,睡眠不解衣带,多次上书,要求朱由崧卧薪尝胆,报仇雪恨。对于清军,他则幻想以黄河为界,共同镇压农民军。后来,他识破清军南下意图,一再呼吁朝廷注意。朱由崧和马士英却置若罔闻。在这个腐败的朝廷中,史可法孤掌难鸣。他的努力虽然博得一些人的同情和称赞,却无补于大局。

马士英的专横腐败,引起了一些大臣的不满和反对。1645年(顺治二年),武昌守将左良玉以“清君侧”为名,带兵直攻南京。马士英调江北四镇军迎击,江淮防线一片空虚。清军乘机大举进犯。四月五日,多铎进攻泗州,渡过淮河。十八日,清军到达扬州城下。史可法督师扬州,困守孤城,调军队援助,各镇拒不听命。清廷曾多次写信给史可法诱降,史可法都严辞拒绝。这时多铎又五次写信给史可法,史可法都不启封。十九日清军攻城,史可法率领军民抗战七昼夜。二十五日城破,刘肇基领兵巷战,全部壮烈牺牲,无一人投降。清兵杀掳十天,把这座繁华的城镇变成一片废墟。史可法被俘,多铎宾礼相待,口称先生,以高官厚禄诱降,史可法不屈牺牲,表现了高尚的民族气节。

接着,清兵渡长江,到达南京。这时朱由崧正在夜宴,闻讯狼狈出奔,逃往芜湖。马士英逃往浙江(后降清)。留在南京的忻城伯赵之龙、尚书钱谦益,率文武百官投降,跪迎多铎进城。多铎派兵进攻芜湖,总兵田雄等献出朱由崧,投降了清朝。朱由崧被解入南京,百姓夹路唾骂,往他身上扔砖头瓦块。不久,朱由崧被清军处死。

清军攻占南京后,明王朝在浙江方面的残余势力,拥立鲁王朱以海在绍兴就监国位。同时,福建方面,又拥立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称帝。这时南明有了两个并存的政权。

鲁王监国,拥有浙东绍兴、宁波、温州、台州等地,除了正规军外,还有各地的义军,拥有一定的实力。但这个小朝廷内部分裂不和,政治腐败,尤其是和唐王的关系,双方为了争夺领导权,不仅不能共同对敌,反而势同水火,给清军以各个击破的机会。因此,鲁王监国的一年中,虽然击退清军,收复海盐、乍浦等地,颇有一线生机,但终于敌不过强大的清军,最后完全失败。鲁王本人逃亡各地,飘泊海上,后来只好投奔郑成功。郑成功是唐王手下的人,桂王政权建立后,他又遥尊桂王,接受桂王封号,所以对鲁王以藩王相待。鲁王只好取消监国名号,在郑成功门下当一名食客,最后老死台湾。

鲁王政权中出现了一个十分杰出的抗清英雄——张煌言。张煌言,字玄著,号苍水,浙江鄞县人,崇祯时曾中举,明亡后,投笔从戎,参加了当时绍兴一带的抗清义师。鲁王监国后,官兵部右侍郎。鲁王逃往福建后,他在浙江继续抗清斗争。1654年(顺治十一年),曾和石浦守将张名振率领数百艘船只由崇明入京口,抵达仪真,登金山,遥祭明孝陵。张名振不久死去,张煌言率领大军驻扎天台,他整顿队伍,军势大振。他又主动争取和郑成功团结合作。郑成功由于派系门户之见,对鲁王手下的人有很深的隔阂,但张煌言以大局为重,终于使得郑成功放弃成见,与张合作,并对张煌言十分敬重。1659年(顺治十六年),张煌言和郑成功联合出师北伐,郑成功以招讨大元帅名义,请张煌言作监军,共率领水陆大军十七万人,从崇明直破瓜州、镇江,最后包围南京。当时江南义军纷纷响应,形势极为有利。张煌言又西进安徽,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收复了徽州、宁国、太平、池州四府和二十几个州县。但由于当时战略战术上的一些错误,致使这次北伐终于失败。张煌言从1647~1659年十三年间,先后出师长江发动了八次北伐的战争,以1659年这次北伐规模最大。失败后,张煌言返回天台,他积蓄力量,准备待机而起。但不幸于1664年在一个叫悬山岙的孤岛上,被清军逮捕,不久在杭州被杀。他临死时态度从容,看见杭州西湖的美丽景色,叹息地说:“大好山色!”张煌言有坚强的意志和卓越的军事才能。他所领导的东南抗清运动,与郑成功的海上义师、西南李定国所领导的抗清队伍,鼎足而立,是抗击清军的重要力量。

唐王名聿键,1645年(顺治二年)在福州称帝,改福建为福京,福州为天兴府,年号隆武。唐王政权以天兴、建宁、延平、兴化为上游,汀州、漳州、邵武、泉州为下游,各设巡抚。福建的北部,自仙霞岭而外,有一百七十处都设兵把守。在军队方面,编排操练,以十万防守,十万出征,井然有序。除福建外,唐王政权的领土还兼有两广、云贵、湖南以及湖北、安徽、江西的一部分,很有光复的希望。唐王本人也虚心求治,颇有作为。但明王朝的腐朽无能,同样地也为这个南明小王朝所承袭。唐王政权的实权,完全掌握在大军阀郑芝龙的手里。郑芝龙本是海盗首领,崇祯时接受招抚,官至都督总兵官,福王时封为南安伯。他拥有海上霸权,富甲侯王。唐王是他拥立的,所以又以开国元勋自居,跋扈嚣张。在经济方面,对人民残酷剥削,多方榨取。唐王颁发的轻税薄徭的诏书,完全是一纸空文。在军事方面,郑芝龙拥兵自重,置国事不顾。这样一个小朝廷,当然是无法承担领导人民抗击外敌的重任的。1646年(顺治三年),清兵攻入福州,唐王从延平出奔汀州,被清军所俘,死于福州。郑芝龙降清。唐王政权只有一年零三个月时间就告终结。

唐王死后,同年十一月,广西方面拥戴桂王朱由榔建立永历王朝,即帝位于肇庆。这是南明建立的最后一个抗清据点。

朱由榔懦弱寡断,昏庸腐朽,一生闻警即逃,颠沛流离。小朝廷内部,宦官专权,党争纷起。地方上则是军阀割据,你争我夺。桂王政权自始至终都处于朝不保夕的状况,朱由榔先后在肇庆、梧州、桂林、全州、武岗(湖南)、南宁、安隆(贵州)、昆明、缅甸等地安身,他受权臣军阀的挟制,最后被吴三桂在昆明用弓弦绞死,永历王朝也随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