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普金乘的大殿里传出一声嗡声回响,同时有数百名红衣武僧浩浩奔出、气势汹汹,将打斗的众人团团包围住,齐声大喊:「法雨普落、金光万乘,千凡世界、万物回生!」
其时,路无常只专心制伏潜藏在群雄里的魇魅细作,孤焰、龙朋则合力与二百多名高手缠斗。龙朋虽受重伤,但群雄忌惮他的毒蛇鞭,不敢太靠近,他才能撑持许久,忽然有一条数丈长的铁链远远甩荡过来,缠上他的黑虎蛇鞭,果然一寸长一寸强,黑虎蛇咬不到对方,又不如铁链刚硬,几番拉扯剧斗下,终被绞成数段,血肉飞溅。
龙朋少了黑虎蛇鞭,威力大减,虽然浑身是蛇,小毒蛇有时从袖角钻出,有时随长发甩去,但这些敌人也非庸手,逐渐将小蛇击杀殆尽。
孤焰知道龙朋不堪久战,若教他带风小刀先行退去,可能遭遇群雄伏击,反而是死路一条,正无法可想,忽听得「碰碰!」两响,竟是龙朋气力不继,胸口中掌、后背中拳,口喷鲜血滚跌在地,孤焰只得将他圈护在中心,先见招拆招地打退敌人。
红衣武僧后方还有九名金衣僧人,他们以底四、中三、上二的方式迭起高高的罗汉塔,最上面两僧高举着一个金莲花座,座上有一位威严老僧盘膝趺坐。
龙朋知道是谛佛亲临,心想两人必需立即离开,否则是死路一条:「少主要脱身并不困难,他不走,是顾念我和风小刀,他若气力耗尽,可是白白便宜谛佛那老贼秃!」就传音道:「少主,属下有一计策,我先引他们靠近,再放出身上所有毒蛇,吓得他们大乱,我们就趁机往东南方突围。」
他会建议往东南方突围,是因为谛佛正从西北方向过来,但孤焰直觉这不是好法子,一来得舍弃风小刀,二来,一旦两人被追上,自己虽可对付谛佛,龙朋已无蛇群护身,又受重伤,到时是必死无疑,他尚未答应,龙朋竟已喝令群蛇从身上奔出!
群雄正层层不休地攻来,猛然见到数十条毒蛇如箭射出,果然吓得手忙脚乱,孤焰见势已至此,需当机立断,长臂一伸抓向龙朋,要将他负在背上,岂知却抓了个空,只见龙朋奋起平生之力,滚入群雄之中,碰碰碰碰连出十数掌,趁机将周围的人打个倒地不起,但才一忽儿,群雄已重新围拢过来,拳打脚踢地全招呼到龙朋身上,孤焰恍然明白他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舍命护自己走!
龙朋这一举动,不只是舍命护主,更是「死谏」!他看出孤焰为了风小刀绝不肯离去,只有自己以死相谏,孤焰不能白费他的牺牲,才会退离这凶险之地。
孤焰如何不懂龙朋更深的苦心,但他没有走,反而按捺不住地发出残天五阕,这一掌雷霆万钧,更挟着狂猛无比的寒雪气劲,瞬间将攻击龙朋的人全凝冻住!
群雄表情扭曲凝窒,手舞足蹈地停顿半空,拳眼足尖离龙朋身子最近者不过寸距,活像一尊尊冰雕像般凝立不动。
忽然一阵柔和掌风拂来,融化了冰冻的众人,孤焰知道谛佛终于出手,赶紧连发三掌,一掌将龙朋送上马背,另一掌击向马臀,那马吃痛立刻撒蹄狂奔而去,最后再送去一掌,把追杀龙朋最近的几人全扫倒在地。
此时莲座九僧已抬着谛佛抵达附近,齐声大喝:「圣尊降妖除魔,闲杂人等为避免遭无妄之灾,速速退离!」
群雄听到谛佛下令,实在难以决定,他们既想进入石阵击杀风小刀,又不好得罪谛佛圣尊,路无常于是命众人送走伤者,只留下无邪弟子看守路潇遥,另外让三十多名高手跟随自己进入石阵擒捉风小刀。
谛佛沉声道:「尊驾竟放走那妖魔?」
孤焰微笑道:「现在就剩你我二人了,要谈什么也方便些。」
谛佛不疾不徐道:「还请小师父稍待片刻,等老纳擒魔之后再说。」
孤焰道:「圣尊所说的妖魔可是风岛主?」
普华是谛佛的二弟子,也是法普金乘的执刑尊者,个性最严厉,见孤焰打伤群侠,早已不满,忍不住大声道:「你是明知故问!若非姓龙的蛇灵被你放走,便一并擒拿。」
孤焰想自己才刚经历一场大战,需要休养力气,而且对这闭关百年的强敌并不熟悉,需要多多了解,就故意谈佛论魔,拖延时间:「圣尊口口声声说要擒魔,但我瞧风岛主行侠仗义从不落人后,因此大惑不解,想请教圣尊如何分辨佛心、魔心?」
谛佛道:「所谓『一念觉即佛、一念迷即凡夫』,佛魔之别原在一念之间。『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觉行圆满』是谓佛心;『贪瞋痴慢疑』这五毒是为恶心,世俗人虽容易生出恶心,但只要努力修行,还是能涤心成佛,如果执着不化,不愿拔除五种恶心毒根,才会成了疯魔、邪魔。风施主此心已变,若能一念觉醒,老纳自可收手。」
孤焰负手而立,道:「我怎么觉得圣尊才真是五毒染身!」
群僧见他开口不敬,都瞠目怒瞪,谛佛一挥手止了众怒,阐释道:「你们需牢记『称、讥、毁、誉、利、衰、苦、乐』不过外方顺逆,任凭外人如何毁谤,我们修行者都应该八风吹不动。」
群僧齐声合十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错了。」
谛佛问道:「老纳何以身染五毒,请小师父赐教。」
孤焰道:「你披戴金冠金服、身坐金莲,岂不是犯了『贪瞋痴慢疑』里的『贪』心?」
谛佛道:「万法唯心造,你见金是金、见银是银,自有万般贪心,但老纳眼中灰缁是衣、金服也是衣,不过是用来遮一身臭皮囊,何来贪念?」
孤焰道:「你故意让弟子抬轿,显示自己地位崇高,享受众人景仰的尊荣,那也是犯了五毒里的骄『慢』之心。」
谛佛道:「老纳心中金是空、银是空,众人景仰更只是烟云尘土,又何来『慢』心?」
孤焰微笑道:「每一次你要抓什么人、斩什么妖魔,都是这些弟子为你打头阵、拼死卖命,你却轻贱他们为尘土,这还不骄慢?」
群僧一时面面相觑,又瞧瞧师尊,心中既尴尬又不是滋味。谛佛见落入孤焰话中圈套也不动怒,转对众弟子说道:「魔心狡诈时时引人入彀,由此可见一般,你们当慎之、慎之!」众僧又合十称是。
孤焰不觉哑然失笑:「这老和尚也是见风转舵的高手,难怪能广收信众。」
谛佛道:「我法普弟子成千上百,无一不是受真道感召,自愿钵依、秉身修行,他们拼死卖命,并非为了老纳,而是心中有舍身证道的宏愿。反倒是阁下虽拜入云深竹隐,但言行随性,不似佛门中人,看来五失虽然心识通明,但口不能言,无法完整的传承法门,才令你修道不精。」
孤焰拱手笑道:「你视弟子为尘土,他们却还肯为你拼死卖命,小僧未有如此境界,果然修道不精,甘拜下风!」
普华听他讽刺师父,也不甘示弱,讥讽道:「五失口不能言,居然能传你一口利舌!」
孤焰道:「圣尊能说善道,所以能说出一番大道理让你们俛首帖耳、深信不疑。」
普华冷哼道:「原来五失不只失了五识,连通明都不见了,才会误收你这魔孽,妄想渡你!」云深竹隐和法普金乘一位于东、一座于西,一苦行清修、通明远识,一繁盛尊荣、戒规森严,向来被好事者相论相较,千百年下来,自有微妙情结。
孤焰道:「五失师父虽然失去五识,但心眼通明,是小僧自个儿冥顽不灵,才辜负了他,五失师父不能渡,圣尊愿意渡嚒?」
谛佛道:「你若有心,我自然渡。」
孤焰道:「小僧对佛心、魔心之别,确实有诸多迷惑,圣尊方才说诸法空相、万般虚无,那是不是佛归向无、魔亦归无,佛魔殊途同归了?」
谛佛道:「佛者身心安宁、正觉圆满,最后将会超脱六道,而魔者执念不弃,生生世世都会受轮回之苦,一升天、一沉沦,相差甚远,怎会是殊途同归?」
孤焰道:「但此刻我若为了超脱六道,就舍弃兄弟离去,一辈子都会亏疚于心,但觉今生不圆满,心中煎熬有如坠入无间地狱,怎可能超脱?」
谛佛道:「你舍弃的并非是兄弟,而是魔道,你如果修行到了『真如本性』的境界,就会明白今世与永世相比较,只是昙花一现,所以这痛苦相对于恒宇,也只是弹指而已。」
孤焰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我这辈子若做个大恶魔,那罪疚也只是弹指罢了,来世就忘个一乾二净,如此说来,我又何必苦苦修行?该放纵自己才是!」
谛佛道:「你今世不修,来世受到因果业力,必会再遇到有人要杀你兄弟,你仍然要面对这痛苦的抉择,世世轮回、世世痛苦,直到你修化这门功课,才能解脱。」
孤焰道:「那我应该如何修化这门功课?」
谛佛道:「如果天下人都要杀你兄弟,必有其缘由,你需观察兄弟行止,倘若他真会危害苍生,就必需舍小私心而成全大慈悲。」
孤焰道:「所以应该牺牲一人以救天下人?」
谛佛沉声道:「确该如此。」
孤焰道:「但五失师父曾教导我:『心地含情种,法雨即花生;自悟花情种,菩提困自成』,人如果无情无义,那是土木泥石,连六道都不入,还妄想升天成佛?」①
谛佛道:「既然五失未传授你完整法门,老纳便多管闲事、废言一二,佛心无情并非是真无情,乃是心怀大慈悲,广爱天下众生,不看重个人的私情私欲。」他担心路无常进入石阵后的情形,不愿再多言,道:「你放心吧,老纳擒下风岛主,不会伤他性命,只会废去他武功,以『破秽思』洗涤他魔心,若不成功,才会加以囚禁,令他终生沐浴佛光,有朝一日或许他就能修回善心。」
孤焰想风小刀一旦被扭转脑识,就算真变成一个「好人」,也只是徒有相同躯壳,并不是原来那个坦率热血、光明质朴的二弟了,道:「敢问圣尊,佛家老祖为何要割肉喂鹰?却不囚鹰、废牠双翅、改牠脑识,再以佛光沐浴,殷殷教诲牠不可吃鸽子?有朝一日,或者老鹰也改吃素!」
「你……!」谛佛微微敛气息心,又道:「万物皆有其本性,鹰本性如此,若不吃肉,就要身亡。」
孤焰道:「鹰不吃肉便不是鹰,魔也有他的本性,若不执恶,就不是魔,难道毁人意念就比杀生更加慈悲?心思意念和臭皮囊孰更珍贵?」
谛佛道:「小子虽邪恶,确有点小智小慧,难怪五失也受你欺蒙,难以渡你。」
孤焰道:「我虽不成佛,始终感念五失师父的恩惠,并不敢欺骗他。」
谛佛沉声道:「你坚执力保魔人,只顾私情,是生『贪爱』;不明大是大非,乃是『痴愚』;逞血气刚勇、争斗生事更犯『嗔恚』!你依恃武功狡智,乃是『贡高自慢』,又不信因果业力,是犯『疑心』,五毒皆生,魔心已根深蒂固!一旦坠入魔道,生生世世都要受五毒煎熬之苦,那是苦海无崖、万劫不复,奉劝小师父回头是岸。」
孤焰道:「我看不到虚无的来世轮回,只看到当下兄弟舍身护我的深情重义,我嗔怒众生是非不明、忘恩负义,倘若我对眼前憾事都毫无感觉,硬要万般空心,何异于木石?风岛主和龙兄弟曾舍命护我,所以我珍视他们胜过手足,也愿以命相报,若要小僧放弃他们,那我宁可弃佛入魔!」
谛佛道:「老纳今日来擒入魔的风小刀,不意见到真正妖魔,假披僧服、兴风作浪!」
孤焰道:「圣尊方才说万法唯心造,佛心见佛、魔心见魔,小僧因心中有佛,所以敬你是圣尊,但你见风岛主和小僧尽是魔影,恐怕不知不觉中你已萌生魔心,慎之、慎之!」
普华怒道:「小子胡言乱语什么?师父好意渡你,你却连番强辞夺理,徒逞口舌之利,不怕将来下拔舌地狱?」
孤焰学他言语道:「我也是好意提醒圣尊,免得他萌生魔心,你却恶言咀咒我,不怕将来下拔舌地狱?」
普华怒不可遏,喝道:「五失究竟是怎么教的?」
孤焰道:「你师尊刚才怎么教的?为人弟子怎能转眼即忘?八风吹不动!切记切记!」
谛佛叹道:「你原本心性灵巧,未始不能顿悟成佛,可惜你只想卖弄狡智、恶根难拔,断善魔心,如何能渡?」
孤焰道:「小僧诚心求问,但圣尊始终不相信我,实在又犯了五毒中的『疑』心!」
谛佛道:「邪知恶慧无可救药,浩瀚佛法也有难以渡尽之时,既然如此,不能渡、只能净!」他身子倏地升起,保持盘膝打坐的禅修姿态,陀螺般旋身飞向孤焰,双臂更疾挥连舞,就像幻化成千手佛般,打出各式手印。
孤焰忙足下一蹬,向后弹飞,叫道:「老和尚,你动了杀念,离佛更远了……」眼见大团圣佛之气随着谛佛百多个枯皱指头蓬蓬洒来,他知道不可轻忽,忙使出「幻狐九步」,身形向左一侧,如羽毛般从千手缝隙中轻轻横飘出去。
谛佛指气点击不中,立刻变换更猛厉的招式,以千只手臂环绕住孤焰,令他无法脱身,点点指光更同时往中心圈的孤焰按去。
孤焰见四面八方都是佛光指印,横翻一个螺旋,双足连踢,足尖连连点在谛佛指尖上,有如珠雨打屋檐般,一阵嗒嗒急响过后,他已借力跃出千手包围,在空中旋身急退,鬓边发丝却已被谛佛指力削得飘飘落下。
他见这老僧果然是功力非凡,也不禁生了佩服,笑道:「圣尊为我剃发,难道是改了心意,又想渡我这邪魔?」
谛佛见孤焰武功高强,忽然生起念头,想若能去除他邪狂的思想,将他改造成善人,必是苍生福泽,但因脑识构造极为精致,在紧迫对战中要改而不伤,何其困难,一个不慎就会把人变成痴儿,所以若非禅定空明、武道精湛的高僧,绝不能轻易施为。
但谛佛闭关而出后,自信在武道和禅定都已臻化境,当即伸掌拍向地下,借力飞扑过去,道:「你为僧不净发,无怪憍慢自恃,老纳先薙断你三千业障、破你污秽邪思!」当即千指纷纷,尽抓向孤焰天灵,每一手印都是以全身劲力透向指尖,凌厉至极。
孤焰只得连连斜身退掠,奔行间衣劲飘风,整个人就似卷化成一条灰色飞龙,谛佛大手印源源而出,宛若一座千手金佛,气势雄浑地旋飞空中,身不着地却能连续急攻,功力实是骇人,一个刚猛扑击、一个潇洒飘退,两人始终对面相距二、三尺。孤焰还不出一招半式,谛佛千指也触不到他。
群僧见一金一灰两道光影追逐不停,拼命绕圈子,但灰影被逼得连连倒退,师尊还是更胜一筹,都不断齐声吶喊:「法雨普落、金光万乘,千凡世界、万物回生!」以助威势。
弧焰身虽急转旋飞,仍从容不迫道:「我这妖魔诚心求教,你这圣佛却杀心大起,说你犯了嗔戒还是小意思,我早说你五毒染身!」
谛佛听他语调竟无半点顿促,就跟静坐闲谈一般,几刻间就已闪躲过数十手印,心中既惊且奇:「这小僧明明有能力还招,为何只退身闪避?」
他从前曾以「破秽思」扭转五千多人的脑识,其中不乏名动江湖的大枭雄,但对敌从来不用超过三十印,闭关百年后武学更上一层。他与五失一向平辈论处,想不到五失门下一个小徒竟能接下百多式手印,他不禁感到面子有些挂不住,尤其弟子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个个目光钦慕、高声喝采,更令他觉得尴尬,不禁联想到双方由来已久的情结:「他武功别树一格,并非佛门武学,五失收他难道是别有用心,故意让我败在一个年轻小辈手上,好一扫法普威风?」他越急着想制伏对方,越觉得孤焰气定神闲、姿态飘然,彷佛是故意戏弄自己,却不知今日所遇乃是当世第一高手!
一念即此,谛佛更有意逼出孤焰武功,大喝道:「大金刚轮印能为人驱心魔、治心病,于你这邪魔外道大有益处!吽!」纵身扑去,双手犹如狂风骤雨,结出连串不动根本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独钴印」、「知券印」……等,印印动如风火,指掌千变万化。
孤焰见这入定老僧已开始心浮气躁,待交手到第一百零九印时,谛佛双手前举紧扣,有如花蕾,无名指翘起点向孤焰眉心,这一招竟和第五十七式的内缚印相同,接下来的几式手印也都与前几招相同,孤焰边退避边微笑道:「小僧怎感到怒火烧不尽,八风吹又生,老和尚消火!消火!」谛佛心中更怒,孤焰觑准时机,忽然反守为攻,两袖虚式一带,双掌如椎、中宫直入。
谛佛看似用尽一百零八印仍不能伏敌,只好重头来过,不断使出旧招,其实「日轮印」与「内缚印」又合成新气劲,「宝瓶印」和「外缚印」则结出攻守配合,而这大同小异的细微处,正隐藏着最厉害的陷阱!他见孤焰贪功冒取,陷入自己千手所结的天罗地网内,心中大喜,两只手臂陡然圈转,左右合拢包围,两只姆指就往孤焰后脑按了下去,岂料指端刚触到对方发丝,一面冰冷且厚重的气墙陡然升起、强行挡住!同时间,孤焰双掌已经扑到,以「青鹰扶木」的招式绽放百鹰啄击,百多雏鹰只只灵巧凌厉,狠狠噗啄向谛佛的千手掌心,破去「破秽思」的罩门!
谛佛吃了一惊,忙收回一半手印环护自身,有的两手仰上相井、状如掬水,守住上盘,有的两手握拳交叉胸口,反合十指相绞,守护胸前空门,种种手印俱是严守门户。
当年天佛圣尊将「破秽思」列在神功的第一招,乃是想给恶者留一条自新的生路,而非直接取命,谛佛也不愿妄造杀孽,才想用「破秽思」改变孤焰的心思意念,但见对方武功实在太过高强,只好再下重手,忽然大喝一声:「阿底约嘎!」
他千臂一收,化为重拳击去,两人相距甚近,孤焰乍见到对方拳头迅速迫来,万难闪避,只能举掌相迎,却见拳头在眼前不断不断扩大,一瞬间竟大到无边无际,令人不知从何抵御,正是「破秽无相功」的第二重「大无相」!
所谓「大相无形,********」,最大的相乃是无相之相,可以尽虚空、遍法界,无物不包,无法不具,故「大无相」功乃是以拳印展现出无极之相,教敌人被大拳压迫得无法逃脱,这「阿底约嘎」乃是大心圆满的意思。
孤焰见这拳印犹如泰山大岳重压下来,大到毫无任何虚弱破绽,非但自己的顶门已被压迫得快要爆裂,连体内脊椎、督脉乃至气穴都不断振动。他既无法逃离,干脆闭起双眼,使出一招「苍狼雕冰」,双掌合十做前锋,全力飞冲过去,以拙制拙,以力拼力!
就在拳掌交锋的剎那,谛佛指尖突然绽放,分别点向他胸前「膻中」、「神藏」、「灵墟」、「神封」等十几处大穴,一指强过一指,连环相生,狠辣无比,教孤焰不论闪躲向何处,总有一穴会被戳中,而且立刻就是破胸断骨的下场。哪知他狠、孤焰更狠,竟丝毫不退,想搏个同归于尽,寒冰冷掌也已重拍向谛佛胸口,这一瞬间,谛佛若硬拼硬挡,就是两败俱伤,他不得不怅然收手、旋身退去。
孤焰抢得一着先机,哪里还客气,当下连番快攻,奇招辈出、绵绵不绝,他每出一掌,谛佛便被逼得倒退尺许,不过眨眼片刻,二人又反向兜了无数圈。
但谛佛「破秽无相功」实已练到了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的境界,原本往后倒飞的躯体忽然不可思议的顿住,拳化为掌,再度痛拍过去,竟已使出第三重「万回劫」!
孤焰忙收步退掠,两人再度反向飞逐,群僧真是看得眼也花了。孤焰一边闪避一边叫道:「谛佛!你破秽无相功共只三招,最后一招『万回劫』伤己甚重,若使出一次,需休养百年才可再用,你当真要拿来对付小僧?」
谛佛却毫无收势,只大声向石阵内的路无常喊话:「路大侠,老纳将这小僧给困住了,你赶紧对风岛主施印,以右掌拇指与食指贴合,施出内缚印,点他眉心、天灵等穴,就能断他邪魔心思,余下再由老纳设法修补。」
路无常正小心翼翼的接近风小刀,听到谛佛喊声,他知道这只是「破秽思」初始的指技,自己虽能精准落指,但脑识十分精细,若是前后时间相隔过久,不免有后遗症,犹豫问道:「只施一半手印,不会有问题嚒?」
谛佛朗声道:「指印施到一半,确实会让人变成痴儿,但只要在半个时辰内补上另一半,就没有问题。」他这话是十足自信,只要万回劫一出,相信半个时辰内必能收拾眼前小僧,同时也是逼孤焰赶紧收手,免得令风小刀改造不全,终生遗憾。
孤焰果然心生犹豫:「我坚执不退,如果二弟真变成痴儿,岂不是更害了他?」当初他不愿听从单人离建议,以魔主的身份施下魔茧,就是不想让风小刀成了自己的傀儡,未料到最后还是得主宰兄弟的命运。
他处事向来明断果决,但此刻关系着兄弟,究竟该收手,还是坚执下去,不禁陷入天人交战里,然而就这么一点儿分心,谛佛双掌已趁机拍到,孤焰忙收敛心思,却已来不及回避,只能饱提元功、举掌相迎。
四掌交触的剎那,孤焰感到自己庞大的内力竟然被谛佛全部吸纳过去,整个人好似落入虚空里,他大是震惊,心思却也清晰起来:「谛佛坚持动用万回劫这百年绝招,不是为了逼我退手,而是想制伏我……他不只想改造二弟,也想改造我!」
正当孤焰以为功力被吸走,而想抽手退身时,却有一股庞大的冰寒气劲从谛佛掌心冲发出来,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翻转,逼得他不但不能收手,反而得加把劲堵住谛佛冲涌过来的力道,不多时,谛佛发出的力道已越来越大,孤焰抵挡得越来越辛苦,但最诡异的是,这力道十分熟悉,竟是他自己的残天阕!
原来谛佛这招「万回劫」最奇妙处乃是撑大自身的筋脉,当四掌交接时,他并不抵挡,而是让孤焰的功力流入自己体内,轮转一圈后再传送回去,同时也将自己内力顺势传过去,也就是谛佛的身子其实是一个虚空的导流体,而非受力体,孤焰却同时要承受两人的力道,他抵御的力量越大,谛佛任他功力流入再挤压到掌心,回传的力量也就越大。
孤焰的残天护身罡气,本来不怕外敌击打,但如今是自身内力夹带谛佛暗劲回流,顺着两人筋脉来往返复,一轮一轮地堆栈上去,就如同自己和别人连手猛打自己,再强悍也是抵受不住。
谛佛想以借体过功让孤焰自噬恶果,但应该倾泄出去的力量却被孤焰抵住,就像渠道虽可疏洪导水,但如果不够宽大,也会被洪水冲破堤防般,他只得拼命提高功力撑开筋脉。但残天气劲何等霸道凌厉,渐渐地,他双臂至全身都鼓肿起来,原本金光灿烂的身子更因血脉过度扩张,变得殷红如血!
他原以为孤焰只是身法灵巧,万万想不到这小僧年纪轻轻,内功竟也如此高明,此刻若骤然收手,体内的残天罡气会重创自己,但拖得越久,承受的力道越大,若筋脉扩张不及,也只有爆体一途,更遑论在半个时辰内可脱身,再去为风小刀施后半段的指印。
孤焰罡气急速流转,不过小半刻,二人都已大汗淋漓且头顶蒸浮一大团云雾,实濒临同归于尽的地步,群僧功力不及,别说从中拆解,就是想上前袭击,也会被庞大的气风弹飞出去,一时间,石林里每个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却半点方法也没有。
这生死关头,远方传来跶跶马蹄,竟是龙朋清醒过来,去而复返,他远远见到孤焰正与谛佛比拼内力,忙策马疾奔,想赶来夹击谛佛,群僧连忙摆好阵式护在四周,有人灵机一动,大喊道:「路门主!路门主!师尊危险了!快出来帮忙!」众僧也就赶紧齐口呼唤。
却说路无常等人进到石阵之中,风小刀正盘膝闭目,并不理会众人,路无常不知两僧斗得厉害,谛佛已无法再施后半段指印,仍依言而行,他心想风小刀武功高强,先把人捆缚了再施指印,才万无一失,就甩出「五雷捆仙索」,同时身往前扑,手结内缚印,对准风小刀天灵点落。
风小刀练功练到极处,被五雷捆仙索这么一震,全身都受了刺激,同时间路无常指印已接近他天灵处,只要这指一落,他就要变成痴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风小刀天灵处蓦地冲出一股强大力量,却是无欲与无间七绝真正完全融合,路无常猝不及防下被撞飞数丈,受了内伤,其他高手赶紧挡在前头护住他。
风小刀站起身、长刀横胸,神态虽疯狂,但双目放光,精气十分饱足,显然修为已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众人都戒慎恐惧,频频后退,又听见阵外传来法普弟子的呼救声,便背起路无常,赶紧退出石阵外。
路无常见到两大高僧情势凶险,如妄加干预,反而会令他们丧命,正急思无策,石阵却传出声声惊天巨响,竟是风小刀将石窟座全轰碎,脱困出来!
孤焰心分三用,既担心龙朋性命,又担心风小刀情况,而谛佛挟着自己内力源源而至,纵然全心应付,时间一久,也非丧命不可,何况这心神一乱,更无生机。
「蓬!」风小刀忽然劈出惊天动地的一刀,彷佛抽刀断水般,硬把两大高手的雄浑气罩破开一道缺口,他不顾一切往前冲,薄冰竟对准离石阵出口最近的孤焰直劈过去!
孤焰受到谛佛逼杀,正面临内息冲爆,快要喷血而亡的当口,后方竟又遭遇狂刀加身,实是再无幸免!
路无常受了内伤,也无法救人,只能拼命射去一道「百害不侵符」阻挡,但风小刀身影何其快,那符纸只射到他身后,倏忽间薄冰刀尖就已逼到孤焰后心,其他人更无法可想。
龙朋大惊失色,心知需舍命一搏才救得了少主,他被困在湖底数百年,好容易一朝得看云清天明,却转眼就要死去,实在不甘心,但想这一眼风景乃孤焰所赐,就算没有灵族效忠誓言,也甘愿为他舍命,此生得报知己恩人,还有什么遗憾?他提尽全身功力,想闪入二人之间,硬捱风小刀雷霆万钧的一劈!
孤焰见龙朋奔来,心中一急,内劲立长,双掌黏着谛佛飞甩起来,龙朋受伤后内力不聚,还未来得及近身,就被这一劲风扫飞开去,落在十数丈外。
这一来,却变成谛佛背对着风小刀,眼看薄冰就要落下,谛佛也依样画葫芦将孤焰甩荡过来,不过刀落下的一忽儿时间,两人拼命想把对方甩得喂向风小刀的厉刀,身子都拉扯得横飞起来,就像风车般于空中转个三、四圈,薄冰几乎已落触到谛佛小腿,千钧一发间,谛佛忙双腿一缩,硬是以足尖夹住刀尖,风小刀也被拉扯得腾飞起来,三人顿时在空中连成一条线。
风小刀七绝神功大成后,修为已是石破天惊,谛佛身子同时承受两强之力,「万回劫」容纳再广,也只有爆体一途,他把原本要前冲的残天阕功力往后泄向风小刀,好抵挡薄冰新冲涌过来的磅礡气劲,如此一来,就会变成两兄弟藉谛佛身体自相残杀,谛佛介于其中,在兄弟最后分出胜负时,他也难幸免,但想能牺牲自己一举除去两个魔头,也算值得了。
孤焰感到手上压力顿解一半,但残天七阕令他对三人内劲消长细析入微,立刻猜知谛佛的意图,他趁风小刀内劲还未冲涌过来的电光石火间,左掌微然一移,五指径抓向谛佛手腕,用力将他抛甩出去,谛佛双足黏上薄冰刀尖,无法自己离开风小刀,但被孤焰大力一扯,便顺势向外飞出,直飞了十数丈,才滚跌在地、呕吐鲜血。
孤焰也同时向后退掠十数丈,避开风小刀强大的刀风,他其实无意杀谛佛,怕风小刀追杀过来,便横挡在谛佛前方。
风小刀心神失丧,虽然受了伤也浑然不觉,从他破出石阵到这时只须臾片刻,当世最强的三大高手却同时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
谛佛因身夹其中,受伤最重,想自己才出关,竟又得闭关百年才能恢复,顿觉得万般灰心,不禁回想起自己年少修佛时,初初见到「破秽思」神功,惊为天奇,想能不沾杀孽就令人改过向善、扫尽世间罪恶,是多么慈悲宏大之事,即发立宏愿,要修习好此套神功,渡尽千万罪人。
他花了十数年时间面壁苦练,神功终成,虽改变不少恶人,但凡事总有不圆满之处,当他遇到真正大枭雄,武功敌不过,就无法竟其功。而这些大枭雄掌握了最大权势,很快又培养出许多小恶霸,如此衍生无尽,世道依旧纷乱。
于是他下定决心再面壁苦练更高的神功「万回劫」,好除尽大枭雄,只是这么一来,人生大半已蹉跎在武道上了:「我总想先修好武功,才渡尽千万孽障,其实有心行善,何处不可为?一路行来,我不曾淡泊心志,好好欣赏春花秋月、晴天白云,更未睁眼看看世间疾苦,好不容易修到『万回劫』,还来不及行道天下,就把功力白白浪费在二个少年身上!如今还得再闭关百年,但我怎可能再活百年?难道我这一生尽要老死在石壁里?」尤其当他见到这两位少年不过双十年纪,武功竟都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怅然若失,实不可言喻。
从方才的内劲入体,他已知道孤焰具有魔者身份,见这小僧虽是随意而站,却是护挡在自己身前,不禁问道:「你为何还要护着老纳?」
孤焰其实也十分虚弱,此刻风小刀若再攻来,他和谛佛肯定性命不保,他目不稍瞬地防备着风小刀的动向,随口答道:「没什么,我既然答应了五失师父暂时当个小僧,那就该有僧者的作为,不能见死不救!」
谛佛闻言,如当头棒喝,剎那间所有感慨、丧志、嗟叹尽消失不见,只余万分羞惭:「这少年身有一正一邪两道气,佛心魔心各半,偏又天具奇才,世上实在无人能制伏得了,如果任由他化身厉魔,将是苍生浩劫,只有从本心引导,才可能改变他……」见孤焰始终站在自己前方护挡,他不得不承认五失实在比自己看得深远、透澈:「我和五失同样是一世面壁,他看的是苍生万民,我看的却是武志经文,相去何止千里?这小僧说的不错,我毒念早已丛生,又何言渡人?」不禁哈哈大笑道:「五失啊五失,我终究是不如你……」遂勉力起来,径自潇洒离去,百多名弟子面面惊觑,纷纷叫道:「师尊!师尊!」忙拔足追去,眨眼间却已不见谛佛踪影。
风小刀抬头怔怔望天,但觉奇异的召唤越来越清晰,就在这时,天空忽涌来大片乌云夹杂着翅翼响声,正是灭魂率鹰军而来,千名鹰军回翔落地,排列得十分整齐,灭魂领头在前,昂然伟立,他的心腹爱将任鹰扬朗声道:「今日我魔界两名猛将威震天下,主君为表示惜才之意,特地亲来接迎,风小刀、龙朋还不快过来拜见主君!」
风小刀大步走了过去,灭魂心中万分得意,故意令他当众下跪伏拜,又朗声道:「风小刀,你从此与中州人界恩断义绝,再无相干,只归属我魔界,唯本君之命是从!」
此时路无常受伤,孤焰功体大耗,中州群雄只余三十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领袖投靠魔界、跪拜魔君,心中实是说不出的羞辱,但魔军千兵压境,形势比人强,也无可奈何。
灭魂让风小刀随侍在侧,又对龙朋道:「本君虽未见过你,但你今日表现不凡,胆识过人,深有大将之风,我蛇王之位向来空缺,你随我军回去,来日必能飞龙乘云!」
龙朋笑道:「哈!在下是游地青蛇,怎敢妄想成为飞天金龙?龙某一向独来独往,不受拘束,阁下好意我心领了。」
灭魂听他称呼「阁下」,是不认主君之意,沉声道:「你能驱动蛇阵,必是五灵蛇族一脉,忠于魔君乃是蛇族的千年祖誓,岂容你任性妄为?」
龙朋无惧魔军威势,朗声道:「我龙朋是大好男儿,岂能随意屈人之膝?我心中佩服者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真英雄,不是带着大批人马随从,四处耀武扬威的虚夸之辈!我的确是蛇灵一族,也愿意遵从祖誓,但我从前服侍的主君皆怀有旷世神功,你若能露一手,我就相信你真是主君,也会效忠不贰!」他见灭魂沉默不语,心中暗哼:「他果然不会残天阕!」又冷冷一笑,道:「难道你不会?却来混充主君?」
灭魂拿出十三天令牌,道:「你不识得这个嚒?本君限你十日之内回营报到,否则叛军下场如何,你清楚得很,也不必我多说!」
路潇遥此时苏醒过来,见风小刀已投入魔界,想这段日子以来的辛苦全然白费,心中痛楚难当,激动道:「我绝不会让你带他走!」
灭魂道:「对付妳一个小ㄚ头,何劳本君动手?风,杀了他们!」他故意让风小刀杀死中州群侠,种下双方不可解的仇恨,是为了断绝风小刀的回头路。
风小刀听得主命,长刀一挥,对着路潇遥森冷走近,此时路无常受伤,圆缺甫经大战,已是气虚力空,实在没人拦得住他,众人万分着急,都谨慎戒备,路无常被弟子背着,无法营救,更急得大汗淋漓,不断呼叫:「遥儿,妳快到我身后!快!」
路潇遥心中凄苦:「大哥一旦杀了我、杀了这么多好朋友,就算将来清醒,也是一生痛苦,如果始终不醒,成了魔君手中的杀人刀,更会为中州带来无尽浩劫!」
她环目一扫,见魔君虽领千军前来,并无灵王随身,风小刀一死,众人便多了几分逃生希望,她心中煎熬,却不得不做下最沉痛的决定,一指点在自己胸口,冷声道:「我和他早已性命相连,只要我一死,你就休想再利用他!」
路无常急唤道:「遥儿!遥儿!妳别做傻事,我不准妳做傻事!」
路潇遥凄然道:「大哥绝不愿胡里胡涂的活着,他有什么做错,只盼大家看在遥儿舍命的份上,别再记恨他了,还请爹爹将我们同穴合葬,教养之恩女儿只有来生再报。」又对步步进逼的风小刀柔声道:「大哥,遥儿没用,保不住你的命,只能拼死保住你一身清白,此后一路我都陪着你,你莫要怪我……」她指尖含劲,正要射破自己心室。
「慢着!」孤焰闪身抓住路潇遥手臂,又对灭魂道:「如果路姑娘死了,小僧定会全力护持路门主离去,只要他伤势恢复,将来必会带领中州全力反扑,而正当强盛的魇魅更会趁势夹击,魔界难道要腹背受敌?」
灭魂挥手令风小刀止步,冷笑道:「僧者又想威胁本君嚒?」
孤焰摇头道:「小僧正盼着和魔界共抗魇魅,如果让魔君感到不悦,只会使合作破局,又怎敢威胁你?只是当初小僧放走胡兹时,万万想不到魇魅会扩张得这么快速,这结果实在远远超过小僧预期,魔君若不快做下决定,恐怕局势就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了!」
灭魂心想这小僧并不知道自己有最后的绝招可翻转天地,那就是魔梦相合的力量!
「我何不利用圣魔婚典设下一箭双鵰之局?到时候莫说是魇魅界主,就连这令人发指的小僧也可一并除去!」他这一算盘打得甚精,倘若圆缺真是孤焰,为了梦初和魔界,一定会全力护持婚典,就算不是,圆缺在不明究里下,为保住群侠又避免合作破局,也会倾力相助。他心中得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只道:「既然魇魅祸劫如此严重,本君不日即将大婚,僧者前来喝一杯喜酒,就当做是你我双方的结盟酒了!」
孤焰点头答应,灭魂对着路潇遥冷声道:「看在僧者面子上,本君暂且放过你们,至于妳是否真和风小刀性命相连,我自有方法探出,就算是真的,那也无妨,因为最害怕的应该是妳父亲,而不是我!走!」
路潇遥见风小刀终是随魔君远去,父亲形貌憔悴,再忍不住这段日子以来的委屈,抱住路无常痛哭失声。
(注①:「心地含情种……」出自六祖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