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孤焰想起四大罪首的传说「有白发苍苍的老妇、也有俊俏的公子、更有美貌的小姑娘……」再比对莫非问行径和恶毒之心,遂在她松卸防备的剎那,出奇不意地试探,见她眼中杀光迸射,立刻肯定了答案!
孤焰会这样猜测,是因为莫非问的恶心有一种少见的浑然天成与理直气壮,她奉作恶为至高无上的天道,以折磨别人一生为信念,矢志不渝,自然比骨柴尼和肉塔僧因为欢喜或愤恨而伤人深层许多,简单的说,她恶得很有原则、也很纯粹!
这样一来,岛上情势更趋复杂,疑惑也更多,天刑四罪隐匿多年,老三、老四相继身亡,老大为何会是刑无任的帮手?那么老二混沌刀也来了嚒?孤焰心头一震:「是他!杀靳无尘的凶手!除了他,谁的刀法比得上二弟?刑无任,你捕杀灵族逼我出面,这代价你付得起嚒?你野心如此之大,妄想一统天下,可区区一个小岛已十分热闹,你又摆得平嚒?」
宋无拓惊疑问道:「月公子,你方才说岛主邀了天刑罪首到岛上嚒?」
孤焰微笑道:「我不过和莫大夫玩个猜谜,谁提得问题越不可思议,令对方答不出,谁就赢了,刚才最后一个问题,她答不出,所以是我赢了。」
宋无拓半信半疑,片晌才沉声道:「月公子,我敬重你替咱们退除鬼王,不会将这无心之失到处说嘴,但有些玩笑开不得的,你方才的话诋毁岛主声誉,若教旁人听去,免不了又是一场灾祸。」
孤焰赔罪道:「多谢宋兄手下留情,在下日后必当谨言慎行。」
宋无拓道:「恕宋某冒失,请问公子为何要与莫大夫深夜相约?」他虽猜想二人郎才女貌,大有可能互生倾慕,隐然间又觉得不像,时值魔界兴兵来攻,自要多加防备。
孤焰答道:「我深夜未寐,与她巧遇,闲来无事,二人就找些乐趣玩个对答游戏。」
宋无拓奇道:「可莫大夫生性冷淡,对谁都不大搭理,」忽瞄了孤焰一眼,想道:「他一表人才,和咱们这种粗人可不一样,否则孤男寡女,谁会在深夜玩一问一答?」越想越觉得两人是互生情愫,相约幽会。
孤焰语带暗示道:「看来宋兄对莫大夫十分了解?」
宋无拓见孤焰分明借机打探意中人,心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莫大夫这般绝世美人,难怪月公子会动心。」便一五一十告知。
原来刑无任刚接位时,曾因练功走火遍寻名医,莫非问将其治愈后,刑无任即以贵宾相伺,留于岛上,但她只医治伤重垂危的无间弟子,对于小病小伤从不出手,平时隐身在「素问居」里,不过也曾出远门,约莫一年多才回来,算得上神秘又飘忽。
孤焰听到此,心中暗笑:「那一年多,他该是个俊俏的公子吧!」
宋无拓笑道:「我说她对公子真是青眼有加。」随即神色古怪地道:「我知道我是交浅言深,不过咱们大男人也不必扭扭捏捏,如果月公子真喜欢莫大夫,听我一言,别和姑娘家争胜,姑娘家脸皮薄、咱们肚皮宽,总得让让她!像我家那女人长得也不怎的,我也在口头上让她,更何况是莫大夫那样心高气傲的大美人!否则咱们练武之人一指头也把她捏碎了,哪里真怕了她,你说是不是?」
孤焰一愕,转念一想,才明白他误会自己和莫非问互生情愫,只啼笑皆非连连称受教。
谈话间,二人已来到一清幽房堂,只见门檐高悬「正气堂」三个大字,孤焰不自觉停下脚步,凝望着微微斑驳泛黄的牌匾,那庄重肃穆、苍劲傲然的字迹,娓娓道尽千百年来,无论天地如何物换星移,房堂主人一代传承一代,始终在小小斗室中运筹帷幄,侠义无私地为中州主持大局,应付风雪纷然的江湖乱世。
孤焰长身立于门坎之外,精眸寒光直射内堂深远处,在那里端坐的,是自己此生头号大敌,再一步,就要踏入这宿敌最隐密的地界、正面对决,他虽逐渐敛去眼中凛然杀意,但魔君胸口的怒火随着无数灵族冤魂的吶喊,宛如黑夜涌动的暗潮,危险而澎湃!
刑无任心头突地一跳,那是高手对潜伏危机的本能警觉,举目望去,却不知危险来自何处,只见从长廊尽头走过来的人是孤焰和宋无拓,刑无任心中暗凛:「难道是这个文弱小子让我神思不宁嚒?」
孤焰举步踏入的当下,已感到这高深莫测的中州领袖苍凉慈和的双目陡然一湛,彷佛一道森锐利芒,穿堂过廊地刺向自己,二人的眼神没有交触的火花,波澜不惊中,却已将彼此深深打量一回!
内堂里,除了居中而坐的刑无任外,左首一排是君无言、花无浪、风小刀和路潇遥,右首则有玉冰华、宫紫风、江无息、邝无音和古无叶。
刑无任脸上浮起几许和暖笑意,道:「月公子请坐,深夜将你请了过来,实是有要事相商,还请见谅。」待孤焰和宋无拓分别就坐后,又道:「刑某孤陋寡闻,未听过阁下大名,请教公子是何方人氏?师承何处?」
孤焰拱手道:「在下来自金华兰亭香榭,所学乃是家传,虽老大不小了,仍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尔尔人物,当然不入岛主贵耳。」
刑无任微然惊疑道:「月公子如此英雄少年,竟是学自本家?看来令尊令堂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不知他们高姓大名?」
孤焰不愿在他面前言及父亲,只淡淡地道:「家母姓梦,双亲已不在身边。」
刑无任暗忖:「月家?姓孟?」记忆所及,金华似无此武学名家,惋惜叹道:「原来都已仙逝,刑某无缘结交。但不知你一介文人为何冒险光临敝岛,若在平时,刑某自是无上欢迎,可今日战事紧迫,我如回护不周,教公子稍有发肤损伤,无间何敢担起这罪名?」
孤焰道:「我听闻这里有百年一见的除魔大会,十分好奇,又仰慕无间风采,才随二弟上岛来,还盼岛主不怪罪。」
刑无任微笑道:「公子退去鬼王、义救武林正道数百人,英勇机智实无人能及,刑某忝为中州领袖,至今尚未向你正式道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孤焰总感到刑无任看着自己时,透着一丝极细微却令人参不透的欣喜,面对貌似慈和的无间之主,他万分不敢大意,笑答道:「岛主不必客气,在下也就多读那么一点古诗书,引经据典地和鬼王争辩几句,劝他早早弃暗投明!他辩不过我,气得七窍生烟,正想把我生吞活剥时,幸好花兄及时赶到,说来还是贵派救了我一命。」
他明白无间对于智退鬼王一事,始终存疑,索性一次说清楚,此番说辞于细微处虽有些含糊,但十之八、九是实情,既不算扯谎,也顺便解释了为何鬼气冲天之事,他神情自然生动,教任何人都寻不出破绽。
宫紫风质问道:「照你所说,鬼王一举手就可毙了你,为何会放你回来?」
孤焰奇道:「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连鬼怪都知道要遵守,难道宫女侠不知嚒?」
宫紫风一时语塞,只咬牙暗怒,玉冰华想若与此人唇枪舌战,定要吃亏,陪笑道:「师妹只是关心月公子安危,怕鬼王在你身上下了鬼术,然后故意放你回来打探我正道之秘,才顺口一问,妖魔鬼怪伎俩甚多,防不甚防,若没解除,于身子大有伤害,公子是文人,不会知觉,师妹绝无恶意。」他双目炯炯,正是想瞧清孤焰有无半点心虚之处。
风小刀忍不住插口道:「大哥是拼了命才退去鬼王,回来时已身受重伤!」
宋无拓也忿然道:「不错,月公子为了咱们险些丧命,当时那些兔崽子没一个有胆敢跟上船去!」
刑无任剑眉微蹙,冷光如电地扫了江无息等人,道:「是刑某调教无方,以至让公子身陷危境,在此郑重赔罪!」江无息等人纷纷低下头去。
孤焰微显一丝得意笑道:「岛主好说,鬼王当时的确想杀我,我只好假贵岛威名,说我是无间派来的说客,他要敢动我一根寒毛,就是不给无间面子!江湖人士头可断、血可流,偏偏这张半寸厚不到的薄薄脸皮最丢不得!我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杀了我,不过泄他一时之忿,有什么用处?无间虽不会为我出头,却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会为自己的面子出头。」他明白若不显点本事,无法取信众人,但锋芒太露又会招来杀身之祸,遂拿捏分寸,一番话说得半讽半刺、不谦不过。
刑无任听他明为赞扬无间威名,暗地却损了无间弟子不顾他生死,郑重道:「在刑某心中,任何人性命都十分重要,公子拼命与鬼王周旋,若有闪失,刑某定会为你讨个公道,幸而天佑善良,公子果然福泽深厚、安全归来。」
他本来觉得鬼王怎可能轻易屈服,但见孤焰面对自己这中州领袖仍能侃侃而谈、毫无畏缩,暗忖:「这小子看似文秀,其实口舌利、心胆壮、明辨情势,确然有点本事,只不过他口头谦逊、脸上却得意,到底是沉不住气的小伙子!」
玉冰华道:「月公子既受了伤,咱们可得好好照料他,要是留有后伤就不好了。」
刑无任点头道:「老五设想周到,咱们『悬命谷』有多味珍贵药材,回头让人拣了合适的给月公子送去,再请莫大夫帮他瞧瞧。」
孤焰微笑道:「我不过受了点震伤,二弟用无欲正气为我医治,早已痊愈,至于珍贵药材,在下就先谢过了。」他知道刑无任说要照料身子,其实是为查探他身份和修为,所以只得搬出无欲正气消弭疑心。
无欲正气一入妖魔之体,将使妖魔受创加重,当初风小刀为蛇灵窟的汉子疗伤,导致他更喷吐鲜血而身亡,即是这原因,孤焰不愿他为自己疗伤,也是为此,风小刀虽会觉得奇怪大哥为何要说谎,却不会戳破。
孤焰此刻最担心的反而是莫非问,如果她天刑罪首的身份未曝露,那么她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自然不会多口多舌,反之,若刑、莫二人早就勾结,那么自己相救灵族的事,恐怕也瞒不了多久。
刑无任沉声道:「另外一件事,却是令人至为沉痛……」
众人明白他说的是靳无尘之死,皆黯默无语、神色哀慽,堂上一时静极。
刑无任沉肃许久,才开口道:「靳师弟为人刚正不阿,很受人敬重,今日惨死,无论如何我必要为他申冤报仇!风师弟,你是若水师伯唯一传人,我实在不愿下手,但人人都瞧见靳师弟死在你刀雾之中,众怒难平,你有何话说?」
风小刀道:「请岛主给我一些时间,我必会查出凶手,以慰靳师兄在天之灵。」
邝无音粗声怒骂道:「做贼的喊捉贼,哪里轮得到你查案!狗贼定是想拖延时间,等魔军来攻时就趁乱逃跑!」
风小刀辩驳道:「我如果要逃,又何必来到这里?难道妳愿意让真凶逍遥法外、让靳师兄死不瞑目嚒?」
江无息红着眼眶、气恼道:「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听不惯这小子胡吹大气,说什么无间不如无欲,一时气极,硬要比划,靳师兄瞧我不是他对手,才替我接下阵来,岂知就这么……这么……」他再忍不住大声号啕起来,这一哭,引出大家苦苦压抑的悲痛,堂上弥漫着一片愁云惨雾,不断传来低低的啜泣,众人想起与靳无尘数十年的生死患难,莫说宋无拓等人都红了眼眶,连风小刀也是难过大于被诬陷的愤怒。
路潇遥暗叫糟糕:「这人真会做戏,一下子就挑起大伙儿同仇敌忾的心思。」她想自己有爹娘做靠山,无间不至于过份为难,应可拖得一些时候让真相大白,开口道:「刑师伯,当时靳师叔说等我下船,他随后就跟上,谁知他竟从船上坠了下来,那时小师叔早已离开,我才是最后一个见到靳师叔的人,若说有嫌疑,我就最大!」
风小刀见路潇遥竟把这要命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忙道:「谁都看得出,遥儿与此事绝无干系!」
刑无任一挥手止了众人争论,道:「老四,你最公正,你先说。」
花无浪敛了感伤,缓缓道:「大战在即,咱们不能自乱阵脚,这事一下子扯不清楚,不如让风师弟先在大牢里待着,等魔军风头过去,再细细审理。」
刑无任微示嘉许道:「明辨轻重缓急、毋枉毋纵,说得不错。」又问君无言:「老二,当时你虽不在船上,但你见多识广、处事精练,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君无言涩然道:「我见识虽多、失去的也多,远的不说,眼下又少了一位并肩作战的好师弟……」他这一说,众人自然联想起他妻女尽丧,心中都是不忍,他忽然起身卓立,拿起腰间长剑往桌上「啪!」一声,重重而落,精光寒厉地指着风小刀大声道:「倘若这小子真是凶手,我夫妇从前教他三招剑法就是教错了,才种下今日之孽!我愧对老三,这把山殇剑该第一个除凶!」话声一沉,转对刑无任道:「但若冤枉了他,难道教我糊理胡涂地再失去一位刚认回来的小兄弟?」他向风小刀点点头,彷佛在说别让我失望。风小刀听得满心羞愧又满怀感激。
刑无任暗想:「他是在用妻女之痛逼我换给小子一个求生机会,我若拒绝就太不通情理……」点头道:「我们可以给风师弟一点时间,却不能平白放人,老五,你最有计较,不如就提个法子。」
玉冰华容色平静道:「师父时常教导我们为人需侠义、处世需仁让,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定得曲直分明、有所宽限,才不会损了无间仁德又伤了同脉情谊,既然风师叔口口喊冤,不如就让他在五日内查出真凶,只是为防他逃走,总得有人做保。」
孤焰暗想:「我做保无妨,但千尸冢的灵族子民尚未安排妥当……」沉思间,忽然「碰!」声大作,内堂木门竟被飞踢破开。
刑无任见居然有弟子胆敢如此无礼,脸色一寒,却见来者是靳无尘遗孀戚无秀,她一身缟素、披麻戴孝,左手抱着襁褓,腰前绑着靳无尘牌位,持剑闯入,大喝道:「狗贼风小刀,给我滚出来!」
风小刀才起身,戚无秀大喊:「接着!」竟将襁褓如投石般直抛过去,风小刀怕伤着孩子,忙伸手去接,戚无秀趁这一隙连人带剑如飞矢般扑射他怀中,想搏个同归于尽,风小刀无论是狠心挥走孩子,或稍有迟疑,都要被长剑狠狠刺穿心窝!
风小刀眼看剑尖直冲过来,忙退掠一步,但后方已是墙壁,他接过孩子又高高举着,心中实在不忍:「为了报仇,做娘亲的竟连孩子安危也不顾了?」他袖中暗夹烈火,打算若真危及性命,才出刀抵挡。
花无浪身形一闪、隔挡在两人中间,左掌拂出劲风将戚无秀剑尖荡开,同时右袖一卷一送,又将孩子送回她手里。
戚无秀太过虚弱,几乎被长剑拖飞出去、踉跄了好几步,花无浪本要接扶她,想到她乃孀居之人又缩回了手。
戚无秀重心不稳地跌倒在地,干脆赖坐不起,长剑厉指花无浪,嘶声道:「四叔,连你也来欺侮我嚒?」长剑又环扫众人,哭喊道:「你们都来欺侮我孤儿寡母嚒?平日说什么好兄弟,无尘啊,今日谁能为你做主?」
花无浪温言道:「三嫂,岛主定会主持公道,这阵子妳也累了,先回去安歇吧。」
戚无秀左手紧紧抱着孩子,右手拿剑柄重重捶地,悲怆道:「我不甘心!我要来瞧瞧杀我夫的凶手是怎样的妖魔鬼怪!」孩子受了惊吓,一阵阵啼哭,众人面对孤儿寡妇都是心下怅然,鼻酸难忍。
戚无秀猛撕下一幅裙摆、抛掷空中,飞剑如花,几道白虹流光将裙摆碎裂成数不清的细片、漫天飘散,她目光如火地瞪视着风小刀,狠狠道:「生死大仇,我定要你有如此衣,碎尸万段!」
满天白花彷如无声的血泪控诉,风小刀感到既震撼又难过,若是从前他必会抢上扶起这哀恸欲绝的可怜女子,可如今自己是她愤恨元凶,所有怜悯只是更伤人,他只能默然无语。
宫紫风见戚无秀在众男子面前露出两条白皙玉腿,甚是难堪,解了外衫为她披上,劝慰道:「师叔,先回去吧,吓着孩子可不好,妳的意思大伙儿都明白,咱们的心都同妳一起,妳放心,凶手伏诛那天,定让妳刺上一剑!」她不禁瞄了风小刀一眼,眼底尽是复杂神色。
孤焰见戚无秀赖在地上哭闹不肯离去,刑无任却始终不发一语,暗忖:「我若不出声,此事难以善了。」遂起身道:「不知在下可有资格做保?」
玉冰华皱眉道:「月公子可知做保的意思?这是否太委屈阁下?」
孤焰道:「不过短短五日,有什么委屈?」
江无息对孤焰恨极,见他要做保,心中大喜,一抹眼泪道:「既要做保,就得入修罗道,否则兄弟俩一齐跑了,咱们打那儿找人?若是时限内不能查出凶手,都要一并处死!」
风小刀望着凄楚无依的母子,又见孤焰无辜受累,胸中激愤难平,厉瞪江无息大声道:「你……!」只见孤焰连连摇头示意,他只得勉强吞了怒气,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若不能教凶手伏诛,便让你们杀了,干大哥什么事?」
邝无音呸道:「你的命值钱嚒?抵得上靳师兄的命嚒?」
路潇遥反唇相讥道:「如果不值钱,你们为何非要他的命不可?」
邝无音见一个小辈竟放肆无礼,不禁暴跳如雷,戳指大骂:「贱ㄚ头!杀人偿命、天公地道,路师兄没管教妳,才让妳目无尊长、胳臂肘往外弯!」
风小刀但觉忍无可忍,怒道:「妳若再羞辱她,我便先教训妳,咱们走!再不用理会他们!」他拉了孤焰和路潇遥就想离去。
古无叶忽阴沉沉道:「大伙儿瞧瞧,他叔侄这样相护,该不是有什么逆伦之情吧?」
路潇遥顿时俏脸涨得通红,想若由他漫天诬蔑,事情越会不可收拾,瞥见花无浪无奈地瞧着自己,心中一酸:「我和他若再有牵扯,更是害了他……反正他心里总记挂着别人!」就挣脱了风小刀的手,对古无叶大声道:「你自己满肚子龌龊,别吐出来污了旁人!我二人清清楚楚,这辈子都只是师叔侄!若有别的什么,就让我失名好了!」她一口气说完,心口郁闷得几乎窒息,稍一回神,忍不住朝风小刀瞄去,见他错愕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歉疚怜惜,路潇遥顿觉一股委屈冲涌上来,只拼命咬着唇不让泪落下。
古无叶见路潇遥赌誓立咒说得坚决,只冷哼二句,不再言语。
戚无秀忽高举长剑抵住小娃儿,那稚嫩雪颈被刺得渗出一丝丝鲜红血渍,小娃儿疼得哇哇大哭,她兀自不理,只泪流满面地嘶吼道:「杀先夫的凶手,一个个都不能放过,否则我孤儿寡妇受人欺凌,还活着做什么?」又对花无浪道:「你再夺我的剑,回头我便抱麟儿投海去!」众人再不敢出言相劝,气氛一时僵凝!
戚无秀的决绝令风小刀双脚如同被钉住般,再举不起半步,望着孤焰和那啼哭不休的无辜稚子,但觉两面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孤焰暗忖短短五日自己尚不能恢复功力,眼下情状却已由不得人,只得道:「就依靳三嫂的意思吧,若五日内不能教凶手伏诛,我也和二弟同生共死!」
宋无拓忙阻止道:「修罗道是关妖魔的地牢,公子一个文人怕承受不起。」
花无浪也道:「月兄刚为正道立下大功,我们这么恩将仇报,要教人笑话!」
孤焰道:「这件事在下心甘情愿,贵岛不过依约处理,谁能笑话?我相信二弟清白,也相信他能很快查明真相,最多请花兄带上二壸酒,安慰一下月某。」
刑无任眼中寒芒一闪,终于拱手朗声道:「多谢月公子高义,不让咱们为难,将来若证明风师弟并非杀人凶手,别说两壸酒,刑某定亲自设宴赔罪,昭告天下。」又对戚无秀道:「弟媳该可安心了。」
戚无秀听见五日后要处死二人,才肯在宫紫风搀扶下起身、步出门去,她已走得远了,仍不断凄厉喊叫:「我不止要刺他一剑,更要刺他千穿百孔!」
刑无任吩咐宋无拓隔日带孤焰前往地牢,又嘱咐五日中谁也不得再以此事起争端,才遣众人离去,风小刀和路潇遥想不到情势演变至此,都十分沮丧。
孤焰见风小刀愧疚无已,一搭他肩笑道:「咱们结义时说过什么?是好兄弟,就别往心里去!」
路潇遥也安慰道:「既然已经知道凶手,定能很快擒伏他,不让月大哥在牢里受苦!」
风小刀用力点点头,知道只有尽快擒伏凶手才最要紧。
孤焰却叮嘱道:「此事万万急不得,这凶手非常险恶,若我推测不错,他很可能是天刑四罪老二混沌刀,而莫非问则可能是罪首,他二人潜伏无间不知有何企图,你们行事须十分小心,切勿打草惊蛇,反倒是我在牢里,无事一身轻,还可歇息歇息。」
风、路二人同声惊呼,更觉糟糕,路潇遥本来极有把握吓出凶手,一听对方是混沌刀,顿生气馁,只得强颜道:「幸好再过二日爹娘就要来了,娘定会替咱们出一口气!」
此时百宝乾坤袋忽然发出淡淡微光,她赶紧打开一看,竟是路无常以千里传音符说夫妇俩遇上熟人,会延迟数日,路潇遥心想这数日一过,风小刀和孤焰哪里还有命在?到底是什么熟人竟会让爹娘担搁除魔大战的行程,眼看岛上处处透着不可理解的诡异,魔军又即将来攻,这消息简直是雪上加霜,三人处境实是越来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