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一枝玫瑰
“他是个才子啊!”有人指着他告诉她。她不经意瞥了一眼,却恰巧撞到了他的目光。她怔了两秒钟,之后坦然地冲他笑了一下。
“他是才子吗?”第二天她指着他问另一个好友。
“是啊,他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友呢。”她的好友感叹着告诉她,她于是好奇地注意上了他。
那时真是闲得无聊了!若干年后回想起当年的时光,她边想边笑自己。
或许也真是因为好奇吧,总之,后来每场有他参加的球赛,她都一定会去看。那时,她真是漂亮啊。所以,当她在场外欢呼着加油的时候,便会顺理成章地吸引场下所有男生的目光。就像他可以吸引场下所有女生的目光一样。再后来,每个由他主持的活动,无论是演讲比赛、知识竞赛还是校园模特大赛,她都一定会参加,也一定会赢。她又是个多么聪明的女孩啊。这样的女孩,又怎么可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呢?于是,他真的注意到她了。而那时,他上大三,是长她两级的同系师兄。或许也正是因为同系的缘故吧,那以后,他们就常在一起了。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爬山等等。
一个周日,他远在另一所大学的女友来看他了。他当然要陪她在校园里四处转转。转到化学系楼下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她。
“师兄好。”她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与他擦肩而过。他的目光随她转了半个圈。那天她穿着墨绿色布制的长“A”字裙,上身是一件带小帽子的T恤衫,高高的马尾束起来,亮丽、活泼而又不失大方。
“她真漂亮。”他的女友微笑着对他说。其实她的女友也很漂亮。或许在那时,她在等他说“你比她更漂亮”吧。可惜他没有说。他的女友也是聪明的,便像没事人一样岔开了话题。不过她的脸上的笑容减去了几分,而他的大脑中始终闪着的也并不是女友的影子。
送走女友后,他始终在想,究竟这两个同样漂亮,同样聪明的女孩哪个更好一些,他又更喜欢哪个呢?坐在学校的石椅上想了许久却没有答案。在这期间他想到了和女友吵架的情景,还想到了她的好。直到她坐到了他身边,他才从凌乱的比较中挣脱出来。“嫂子真漂亮。”她说。她笑的时候眼睛上像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分明她的心思。终于,在那个美丽的夜晚,他选择了她。第二天,他和他的女友分手了。他的女友是那种十分理智的人,尽管伤心,却好合好散。
“他是幸运的。”有人说。是啊,有的人一生也遇不上一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孩,而他遇上了两个,并且离开他的那个还那么的大度。
只是当两个人真正走到一起之后,摩擦也不可避免。他们吵架了,就像当年他和他的女友吵架一样。他有些后悔了。他又想起了前女友种种的好。他想那时他们虽然吵架,拥有的更多的却是快乐。那时他还没有读过张爱玲的小说,不知道《白玫瑰与红玫瑰》的故事。他还一直以为,那种故事只适合女孩子读。就这样,他们每天凑到一起就吵。一转眼,他要毕业了。在毕业前的一个夜晚,他们分手了。她也是极理智的。她还祝他幸福,然后就一个人沿校园长长的小路走了回去。在路上,她的泪才无声地滑落下来,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前女友。巧的是他们一个在银行,一个在律师楼,而且居然只隔了一条街!他提出与前女友和好,前女友却笑着拒绝了。但前女友送了他一本书,他打开来,第一页就是《白玫瑰与红玫瑰》中的那句话:“选了红玫瑰,白的就是‘床前明月光’;选了白玫瑰,红的就是心口上那颗朱砂痣。”他的前女友笑着对他说:“你永远比较不完的。”
看着前女友远去的背影,他愣住了,他的手里还抱着那本书。是啊,他恍然大悟,原来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关于玫瑰的选择。而面对两枝同样漂亮的玫瑰,无论选哪一枝都会留下永远的遗憾,因为只有得不到的那枝才是最美的。
你看,有的人一生也遇不上一枝漂亮的玫瑰,他却一下子就遇上了两枝。他苦笑着想,自己究竟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原来,最痛苦的,不是没有邂逅没有,而是面对两枝同样精彩的玫瑰,你要么选择其中之一,要么就只有全部失去。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两枝漂亮的玫瑰。
午夜江边
午夜的江边上演的通常是一组组暧昧的画面,一个个酸甜苦辣的故事……狂轰滥炸的重金属噪音催促胃里的酒精刺着大脑,龙泉的意识一直亢奋,在感到自己似乎快要飘起来时,他跌跌撞撞地晃出这家叫“紫星阁”的酒城的大门。
酒城的门口是很广州的那种骑楼,靠路边的柱子装修的很炫目,灯光忽明忽暗,很蛊惑也很虚幻!
龙泉就靠在很蛊惑也很虚幻的柱子上燃起最后一支双喜,惬意地吐出一串烟圈。夜色在街灯里更加的撩人,暧昧的气氛在一对从酒城出来似搀似拥的男女之间渲染着,他们终于忘情地贴在很蛊惑也很虚幻的柱子旁边的奥迪上亲吻起来,连旁边高个子平头同的士佬的激烈争执都置若罔闻,越发吻得津津有味,好像齿间唇边残留的酒液尚留有着无穷的回味。
此时已是午夜,泰康路上车流依旧川梭不息。侯客的的士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胡吹海侃。
两个边走边吵的男人终于大打出手,先是胖子踢了瘦子一脚,瘦子不甘示弱,手中的喜力不留情面地砸在胖子头上,哗啦一声,瓶碎了,头破了,血留了,胖子歪倒了,发着杀猪似的吼叫……响着单调乐声的洒水车蹒跚而至,啤酒泡沫似的水把地面上肮脏的东西,喜力的碎片,以及碎片上的血一同冲入下水道里。
夜凉如水的海珠广场上,拣垃圾的人仍在垃圾桶里热火朝天地挑选有价值的东西,三五游魂似的夜莺不断向过往的行人搔手弄姿,往往三言两语后就会动起手脚,在捏摸拉扯中会同选中自己的客人迅捷地离去,或遁迹于周边罪恶的黑暗中。
有些醉意的龙泉打算穿过侨光路到江边吹吹风。走到沿江中路时,他特意驻足回望一眼身后那间叫艺都的五光十色的酒楼,柔媚的灯光下,门口那辆黄色的林宝坚尼跑车炫耀“陷阱”一样的光彩,让龙泉羡慕的心痛。江面上碎波拍岸,轻风抚弄,龙泉心中不由舒坦几分。
背倚岸边的石栏,龙泉目光所至的是酒楼门前别样的风景:一位绕过林宝坚尼的妙龄女子像面团似的瘫在一个有她父亲般年纪的大肚男人怀中,举止暧昧;不远处的海珠桥底突然跑来一群卖花的孩子,他们叫着,喊着,脸上闪耀喜悦的光芒,在经历了接二连三的失望后终于盼来了这次的希望,他们以前所未有的殷勤、热心、死磨硬缠,像群麻雀围着“父女俩”。那晃动着憔悴了凋零的玫瑰花似乎也在这一刹那间涌现出生命的色彩来,以至于连酒楼旁边拉二胡的盲老人的音调也跟着高亢起来。
可“父女俩”显得善于躲闪这般的纠缠,只见他们一闪二晃三迂回,早已成功突围并钻入宝马,发动引擎,轰得一声冲出停车场。车子拐入沿江路,车轮碾着路面的污水四下飞溅……解放桥下,一位穿超短裙低胸T恤肩挎坤包长发女郎躲闪不及,白藕似的大腿上顿时污迹斑斑,惨不忍睹。超短裙朝宝马奔驰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说冒失鬼,真是讨厌,然后在坤包里翻出纸巾皱眉擦拭腿上的污迹。
龙泉刚巧走到这里,目睹了这一幕。正在擦拭腿上污迹的超短裙这时也看到了龙泉,脸上原本的愤忿登时一扫而光刹那间生动起来,涂满口红的嘴唇上下掀动,浓郁的香水味道和龙泉胃里的酒气突然产生了反应,龙泉忍俊不住就要同她搭讪。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眼睛直勾勾盯着超短裙手中的易拉罐,满是期待,骤起的夜风卷起她乱草样的头发飘扬半空。超短裙蔑视小女孩一眼,用手在鼻前扇扇,趋避几步,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恶心死了,快滚开!说罢甩手把易拉罐投入江内。
龙泉对小女孩的同情顿时化作对超短裙的厌憎,可恶,你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
超短裙斜视龙泉,冷哼一声,靠!你以为你是谁?你可怜她,谁来可怜老娘我?我讨生活容易嘛,我,哼!说完扭着肥硕的屁股,格格……很快融入暧昧的夜色,融入属于她的世界里。
龙泉当时怔住了!
夜色睡的愈发的深沉,有早起习惯的人已经在江边锻炼。
14路夜班车终于由亿安广场那边千呼万唤“驶”出来。
龙泉跳过江边的护栏,抢奔到解放南路的站台,在几双朦胧睡眼的瞪视及汽车“嘎……嗤……”声中,一个健步跳到车内,一边投下一元硬币,一边打量车内,还好尚有一处空位。可龙泉心喜之余,稍不留神顿时被机车的惯性摔了一个趔趄,虽说眼明手快抓住了座椅,但觉手中一滑,身不由己一屁股跌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