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画杆方天戟,保得江山永无失。后张白旗书大字,招讨元帅本姓薛。
这仁贵为了总兵大元帅,面上觉得威光,杀气腾腾,凭他强兵骁将,见了无不惊慌。这班人马中,向在张环手下的也尽多有在内,知道仁贵细底,向为火头军,与我们同行同坐,威气全元,今日他做了元帅:何等风光满面生,腾腾杀气赛天神。
不表众三军暗相称赞,单说元帅祭旗已毕,众将拜过,奠酒三杯。元帅说:“诸位将军,请各自回营。本帅只带八员总兵,去破了摩天岭,回来相会罢。”众将道:“元帅兴兵出战,末将们理当同去听用。”元帅说:“不消,保驾要紧,城内乏人,请回罢。”众将道:“元帅既如说,末将们从命便了。”众爵主各自回营,我且慢表。
单讲薛仁贵传令,发炮起兵,点齐十万大队雄兵,八员总兵护住,出了三江越虎城,竟望摩天岭大路进发。一路上旗幡招转,号带飘摇,好不威风。
在路耽搁二三天,这一日早到摩天岭,离山数箭,传令安营。炮响三声,齐齐扎下营盘。元帅带马到山脚下,望摩天岭一看,只见岭上半山中云雾迷迷,高不过的,路又壁栈,要破此山,原觉烦难。周青道:“元帅哥哥,看起这座摩天岭来,实难攻破。当初取这座天山,尚然费许多周折,今日此座山头,非一日之功可成,须要慢慢商量,智取此山的了。”仁贵说:“众位兄弟,我们且山脚下传令,三军们震声呐喊,发炮哨鼓,叫骂一回,或者有将下山,与他开兵交战一番如何?”周青道:“元帅又来了,前日天山下尚然叫骂不下,今摩天岭高有数倍,我们纵然叫破喉咙,他们也不知道的。”元帅道:“兄弟们,随我上山去,探他动静。看来此山知有几能多高。”周青说:“不好,有滚木打下来,大家活不成。”仁贵道:“依你们之言,摩天岭怎生能破?待本帅冲先领头,你们随后上来。倘有滚木,我叫一声,你们大家往山下跑就是了。”八员总兵不敢违逆,只得听了仁贵之言,各把丝缰扣紧,随了仁贵,往山路上去。一直到了半山,才见上面隐隐旗幡飘荡,兵丁虽然不见,却听得有人喊叫打滚木。唬得仁贵浑身冷汗,说:“阿呀,不好了,有滚木了!兄弟们快些下去。”那班总兵听说,打滚木下来,尽皆魂不在身,带转马头,往山下拼命的跑了。薛仁贵骑的是赛风驹宝马,走得快,不上几纵,先到山下,数根滚木来着总兵们马足上扫下来,却逃得七条性命。一个姜兴本,马迟得一步,可怜尽打为肉泥。美兴霸放声大哭,七员总兵尽皆下泪。仁贵说:“众位兄弟,事已如此,不必悲伤,且回营去,慢慢商议。”
八人回往帅营,排酒设席,饮到午夜,各自回营。
过了一宵,明日营中商议,全无计较。看看日已沉西,忽然记起无字天书,凡有疑难事,可以拜告。今摩手岭难破,也算一件大事,不如今夜拜看天书,就能得破了。薛仁贵算计已定,到了黄昏,打发七员总兵先回营帐,他就把天书香案供奉,三添净水炉香,拜了二十四拜,取天书一看,上边显出二七一十四个字,乃九天玄女所赠。这两句:“卖弓可取摩天岭,反得擎天柱二根。”仁贵全然不解,暗想:这两句实难详解。“卖弓可取摩天岭”,或者要我到山顶上卖这张震天弓,行刺守山将士也未可知。后句“反得擎天柱二根”,怎样解说?且上山去卖弓,自有就验后文。其夜薛仁贵全不合眼,直思想到天明,有众兄弟进营来了。仁贵说道:“兄弟们,本帅昨夜拜见天书,上显出两句诗来,说卖弓可取摩天岭,反得擎天往二根。不知什么意思,本帅全然详解不出。”周青开言叫声:“元帅哥哥,此事分明玄女娘娘要你扮做卖弓人,混上山去。别寻机会,或者破了此24山,也未可知。”
仁贵说:“本帅也是这等详解,宜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兄弟们,且在此等候,待本帅扮作卖弓模样,混上山去看。”周青说:“哥哥须要小心。”
仁贵说:“这个不妨。”
薛仁贵扮做差官一般,带了震天弓,好似张仙打弹模样,静悄悄出了营盘,往摩天岭后面转过去,思想要寻别条路上去。走了十有余里,才见一条山路,有数丈开阔,树木深茂,乃番将出入之处。上落所在,好走不过的。
薛仁贵放着胆子,一步步走将上去。东也瞧,西也观,并没有人行。走到了半山,抬头望见旗幡飘荡,两边滚木成堆,寨口有把都儿行动。心中暗想:“我若正走上去,犹恐打下滚木,反为不美,我不如从半边森林中,掩将上去,使他们不见。”仁贵正在晴想,忽听见山下有车轮推响之声,响上山来。
仁贵望下一看,只见有一个人头戴一顶烟毡帽,身穿一领补旧直身,面如纸灰相同,浓眉豹眼,招风大耳,腮边长长几根须髯,年纪约有四五十岁,推了一轮车子,望山上行来。仁贵暗想,必定是番将差下来的小卒,不知推的是货物呢,是财宝?不免躲过一边,看他作为。就往左边掩在一株大槐树背后,偷眼看他。那晓这人一步步推将上来,到得半山槐树边,薛仁贵往上下一看,并没有人走动,飞身跳将出来,把推车的夹领毛一把拖倒在地,一脚踹在腰间,拔刀就要砍了。吓得这人魂不附体,叫声:“阿唷,将军阿,饶命!可怜小的是守本分经纪小民,营生度日,并不做违条犯法之事,为何将军要杀起我来。“仁贵说:“住了,你且不必慌张,我且问你,你那处人氏,姓甚名谁?既说经纪小民,谅不是番邦手下之卒,从何处来,车子内是什么东西,推上去与那个番将的,你且细细讲明,饶你回去。”那人道:“将军听禀,小人姓毛,别号子贞,只得老夫妻,并无男女,住在摩天岭西首下荒郊七里之遥,开弓箭店度日。不瞒将军说,小人做的弓箭有名的,此处一邦要算我顶好手段,因此山上有两位将军,名唤周文、周武,频频要我解四十张宝雕弓上去,奈因今年天邦人马来征剿,各关撩乱,多来定弓箭,忙得紧,没有空,所以直到今朝,解这四十张弓上去。”薛仁贵道:“你不要荒言,待我来看。”就把车子上油单扯开一看,果然多是弓。点一点,也不多,也不少,准淮四十张。仁贵方才醒悟,天书上这一句:卖弓可取摩天岭,原来非为我卖这张震天弓,却应在他身上。就叫毛子贞:“你一人推上去,偶被小番们拦住,或者道你奸细,打下滚木来,如之奈何?”那人道:“这个年年解惯的,摩天岭上,时常游玩。乃小人出入之所,从幼上来,如今五十岁了。番兵番将无有不认得我,见了这一轮车子,就认得的,再不打滚木下来。若走到上边,小番还要接住替我推车,要好不过。就是二将周将军,待我如同故旧一般,那个敢拦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