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道:“此乃天生好汉!”令军士过涧唤他来,问道:“你姓甚名谁,为何在此牧羊?”那人跪下道:“小人叫赵武,金墉人氏,今年十九岁。父母双亡,无处栖身,蒙正南陈太公收留度日,代他牧羊。”秦文道:“我看你管力过人,不知晓得武艺否?”赵武道:“小人曾遇九宫山真人,传授六甲兵书,十八般武艺。”秦文大喜道:“陈太公处,我自着人去说,你今就随我到府,与你结为兄弟。”赵武叩头道:“小人愿跟随千岁。”秦文下马扶起,二人对拜了八拜,结为兄弟。秦文长赵武二岁,称为哥哥,分付军士取银五十两,送到陈太公庄上去。二人遂上马入城回府,赵武拜见夫人窦氏,就在府中住下。
再说秦文有一胞妹,嫁于大名府方侍中之子方表为妻,夫妻二人十分恩爱。方侍中在日,得罪武后,被难之后,过了二载,因清明祭扫,方表与妻子同在坟上祭奠了一番,秦氏乘轿往大慈庵中玩耍,不期撞着一个贪花公子。这公子乃是武则天嫡孙,名全忠,情势横行。这日带领家奴也来大慈庵中玩耍,这方家家人阻挡不住,武全忠闯入庵中,恰好正遇秦氏在佛殿拈香,武全忠定睛一看,早已魂飞魄散。方表见武全忠跟随四五个家丁,知是显宦公子,只得催娘子上轿回去。
武全忠忙令家人去打听是何等人家,自己回府。到晚,家人回禀道:“小人打听得那女人是已故方待中之媳,方表之妻,金墉胡国公秦文之妹,年方一十九岁,却不是好惹的。”武全忠听了这话,连日茶饭少进,恹恹成病,又不好对人讲说。贴身有一个家人,叫做胡行,见公子有病,知是为着方家女人之事,即与一个帮闲的叫做夏去矜商议。夏去矜道:“这病却是心病。自古道,心病还用心药医。怎生设计害了方表,弄他妻子到手。如今先去看看公子,再作计议。”二人进内,叫一声:“公子,贵体可轻些么?”武全忠道:“不济事了。”胡行道:“小人方才与夏大爷商议,怎生害了方表,慢慢骗他妻子。”夏去矜道:“公子,有计了!”随附武全忠耳边说:如此如此,此事必成。武全忠听了大喜,就差人暗暗去行事不提。
且说方表一日在家闲坐,忽见门公来说:“府太爷差人要见。”方表道:“叫他进来。”门公到外边,领了一二十个青衣进来,见方表说:“太爷早间坐堂审事,有一人说要认方相公,故太爷在堂上立等相公去回话。”说罢,众人蜂聚捉方表出门去了。门公急急入内报知秦氏,秦氏大惊,即差人到府前去打听。
当下众役将方表捉到府前,忽听得传梆坐堂,叫带出牢内犯人,又叫带进方表。这本府姓郑,名伯义,是诸武心腹人。不一时将牢犯带进跪下,伯义道:“王强,你打劫武王亲府中金珠等物,意欲投九焰山****,内中真有方表么?”王强道:“真有方表。他是窝家,小的当初原与他交结甚密,旧岁劫了武王亲府中金珠等物,俱在方表家中。”
方表闻言,吃了一大惊。只听堂上叫方表原差将方表推至丹墀跪下,郑伯义道:“方表,你家中窝了强盗,有何分说!”方表道:“老公祖,小人宦室名门,怎肯做那犯法之事!况小人与王强并不相识。”王强道:“方相公,你去年曾对我说,说等候九焰山徐美祖的来信,全家去投入伙。我自倒运,被捕役拿了,监在牢内一年了,如今受刑不过,只得招出你来。许多赃物在你家中,休得抵赖。”伯义大怒道:“盗情叛党,不打不招!”分付扯下去打。两边行役就把方表拖倒在地,打了四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破,方表连连叫屈。伯义道:“叛党罪重,分付押入牢中,待本府上本奏闻圣上,然后定夺。”衙役就把方表押送牢内。
方家家人打听明白,忙忙回来,见了主母,把这事禀知。秦氏闻言,哭得天昏地暗。家人方彪道:“大娘,哭也无益,必须想一个计较,去救相公才好。”秦氏一面打发家人入牢安顿丈夫,一面差方龙星夜赶至金墉,报知秦文。
看看天色将晚,忽见一个媒婆绰号花蜜蜂走来,见了秦氏,说道:“闻知相公被害,老身特来探望。”秦氏哭诉受屈事情,“如今怎生救他?”花蜜蜂道:“老身方才在武公子府中,闻他家家人来报公子说,打劫府中的强盗,太爷当堂审他,他又招出窝家来,却是方表。武公子说,方表他是老实君子,怎肯做此事,想是与王强有隙,被他所害了。依老身愚见,不如去求节度使老爷,就可救方相公了。”秦氏道:“那个节度使?”花蜜蜂道:“就是武老爷名元嗣的,他现做本处的节度使,出生入死的衙门,谁人不知!那武公子就是他的嫡亲侄子。如今娘子要救方相公,必须有人去求武公子到节度使那边说一声,就好解救了。”秦氏道:“我家无人,谁人去求武公子?”花蜜蜂道:“武公子十分爱慕方相公,说方相公无辜被害。若娘子处没人去求他,待老身前去请他来,娘子面求于他,谅无不允之理。且是武公子说曾见过娘子一面,十分仰慕,这事求他,是极妥的。”
秦氏听得婆子说话夹七夹八,肚内留心,即问道:“那武公子在哪里见我来?”花蜜蜂笑道:“那武公子就是昔日在大慈庵会过娘子的,难道忘了不成!”秦氏闻言,心中一想,就晓得此事是武贼设计谋害,是要占我的,遂假意悦色道:“你且去,明后日来讨回复。”花蜜蜂不敢再言,恐秦氏生疑,只得辞了出来。原来这花蜜蜂是夏去矜所使,叫他到方家来探口气,希图成事。
再说夏去矜,原是他买嘱王强扳害方表,又叫全忠嘱托郑知府屈打收监,把方表诬为叛党,要害他的性命,希图谋占秦氏,所以设此毒计。
当下秦氏分付方彪,到牢中见了相公,通知此事是武全忠设计陷害,叫相公安心在牢,只等金塔信到,便可救出。又将金银交与方彪,叫他买嘱禁卒狱官,上下使用。方彪领命来到牢中,见了禁卒姜元,将金银托他上下使用。姜元引他见了主人,备说这事是武全忠设计陷害,图占大娘,并寄信报知金墉秦爷,细细说明。方表点头会意,分付方彪回去。
方彪遵命回家,到了门首,只见一个大汉,面分五色,武军打扮,手下有十余人,各背包袱。方彪问道:“你们在此,是做什么的?”那人道:“我们是奉金墉秦爷之命,到方府祝寿的。”方彪道:“请里面坐下。”急急进内禀知主母。秦氏即走出外厅,赵武呈上书札,秦氏拆开看了,对赵武道:“原来贤弟是哥哥结义兄弟。目今你姐夫遭了一场冤枉官司,被人陷害在狱,十分苦极。我差方龙到金睛去送信,不知到否?”赵武道:“不知方姐夫受何屈事,请道其详。”秦氏就把大慈庵遇着武全忠,被他设计买通知府,着王强扳入叛党,囚在牢内,又遭媒婆前来引诱,细细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