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执兵器奔来。来至跟前,那绿险与花脸的正在拼命与那五个人大战,薛刚大声喝道:“以多欺寡,我们不平,咱来也!”那绿脸、花脸的闻言大喜,那青脸、黄脸、白脸、黑脸的闻言大惊,一齐回马转来,黄脸的战住吴奇,青脸的战住马赞,红脸的战住薛刚。那红脸的与薛刚战不上三四回合,就有些力怯。那白脸与黑脸的见了,各执兵器,齐来夹攻薛刚,那绿脸、花脸的见两个来夹攻,忙举兵器便来帮助薛刚。薛刚道:“你二人去那边等着,不必助我,你看我一个个都打翻他下马。”绿脸与花脸的闻言,带马立过一边观看。那黄脸、青脸的见他三人战不过薛刚,怕抛了吴奇、马赞,亦去夹攻。吴奇,马赞大叫道:“薛三哥,快放出你的本事来,把他个个都打下马来,叫他知道咱的手段!”那五人正在死战,忽听见叫“薛三哥”,不觉惊讶,各停兵器,叫:“黑大汉,站住。”
当下薛刚住了手,那五人问道:“你可是两辽王三爵主薛刚么?”薛刚道:“然也。”五人闻言俱下马便拜。那绿脸、花脸的,也下马来拜。薛刚扶其七人,问其姓名,为何厮杀。那绿脸的道:“小可姓南名建,那花脸的是我义弟,姓北名齐,在此九焰山落草。这青脸的名乌黑龙,这黄脸的名乌黑虎,红脸的名乌黑彪,黑脸的名乌黑豹,白脸的名乌黑蛟,是同胞兄弟,在前边二龙山落草。他五人见我这九焰山风水好,十分险峻,四面环绕,九个山头合抱,上边又有平坦之地四百余里,他五人来要夺我的山寨,我二人不肯,所以在此厮杀。不料爵主来到,助我二人,他五人见是爵主,所以拜服,如今只求公断。”薛刚道:“依我愚见,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争斗!五兄既爱此山,就同住一处,何等不妙?既如我,蒙这吴奇、马赞二弟留住在黄草山居住,才是英雄气象。若要争夺,焉得为之豪杰?”南建、北齐齐道:“爵主之言极是,敢不允从!且请爵主与吴、马二兄,乌氏五位,同到山寨中一叙。”众人各各上马,竟上九焰山来。
这山前有三座石关,进了三关,方到大寨。众人下马,入聚义厅,见过了礼,南建问道:“爵主何往?”薛刚把上房州见庐陵王,得蒙思赦,复回黄草山,要择险峻之地召集义兵,保庐陵王中兴之事……一告诉。南北二人道:“我们原是良民,因武氏乱政,天下尽是贪官,受不过污气,故在此落草。今爵主既有恢复皇唐之心,集众起手,我等愿从麾下,请爵主即在此处相聚大义何如?”乌氏五人齐道:“此言甚妙,我等亦愿相从。”薛刚大喜。南建、北齐分付点起香炷,十人祝告天地,结为生死之交,让薛刚为九焰山寨主,大排筵席,庆贺吃酒。次日,薛刚叫乌氏五人去二龙山,搬取积贮钱粮,来九焰山屯扎,又打发吴奇、马赞回黄草山,接徐美祖携山寨钱粮到九焰山居住,合三处的人马,共有二万。又暗暗纠集义兵,以图大事,按下不表。
且说太子李旦,与英王长子李美祖、三子李成孝,在扬州三人失散,李成孝逃出西凉,遇异人传法,后来抢了西馀国,霸占一方,称为威武皇帝,国号大英不提。单说太子李旦逃难,一路幸喜无人认得他,逃到通州,没了盘费,只得沿街求乞,古庙栖身。
那通州城内有一富户,姓胡名发,系胡经次子。长子胡登,饱学秀才。有一女,嫁在赵宅。他家积祖为商,胡发习父生业,只因父亲身故,胡登、胡发便析居分住。胡登取妻文氏,无生男,止生一女,名凤娇,胡发妻刁氏,也生一女,名英娇。赵家胡氏生女鸾娇。鸾娇七岁上父母双亡,胡登收养在家。鸾娇长凤娇五岁,凤娇小英娇两岁。姑舅姐妹到了八九岁上,胡登就请绣娘杨氏教习二人女工。亦把侄女英娇接来一同学习,胡登亲自教些书文。这凤娇天性聪慧,善习诗书,琴棋字画,不学自能。胡登因读书坐食,家产渐渐消败,胡发能于生意,家业渐渐兴旺。后鸾娇长成,嫁与新解元陈进为妻,胡登得病身亡,胡发把绣娘杨氏请回自己家去,教女儿英娇,又与女定亲,许与马总兵之子马迪为妻。其年凤娇已十四岁,生得千娇百媚,绝世无双,他原是上界太阴星临凡。自胡登亡后,与母文氏孤苦相依,坐食山空,不得已将住宅卖了,又吃了数月,看看又尽,文氏对女儿道:“儿呵!自你父亡后,物件变尽,房银又将吃尽,如今只存有十两银子,若再吃尽,如何是好?我想你叔叔家富足,我意欲将这十两银子,交与你叔叔生息,你我一同到他家去过活,我儿以为何如?”凤娇道:“母亲之言有理。叔叔乃骨肉至亲,自然照管,况又有这十两银子与他,自然收养。”母女计议停当,次日来至胡发家中,把这十两银子交与胡发,要依他一同过活。胡发道:“我也不是富足之家、如何养得闲人。嫂嫂既要在此,也须帮家过活才好。”文氏道:“这个自然,愿听凭使唤。”
当下,胡发不得已收了银子,留他母女在家。但刁氏十分不贤,每日打张骂李,将粗重之事派与他母女去做,母女二人也只得忍气吞声,竟与奴婢一般,按下不表。
且说太子李旦在通州沿街求乞,一日遇着胡发,胡发见他不像求乞之人,便问道:“你这少年,何方人氏,姓甚名谁,为何求乞?”李旦道:“小人姓马名隐,长安人也。只因兵荒,父母双亡,流落在此。”胡发道:“你可能写算么?”李区道:“琴棋书画,吹弹写算皆能。”胡发道:“我店中正少一人写算,你若肯许我,就在我家中如何?”李旦便道:“得蒙收留,愿在此服役。”胡发道:“你既肯在此,今改名进兴,早晚捧茶送饭,在店中料理。”李旦应允,就改名进兴了。
一日,进兴到厨房取茶,文氏见他举止不凡,遂叫住问道:“你是那里人,为何到此?”进兴道:“大姆,我姓马名隐,长安人也,父母双亡。只因兵变,逃难至此,无处安身,故在此眼役。”文氏道:“可怜,可怜!”正说之间,忽听见娇滴滴声儿叫:“母亲。”抬头一看,看见凤娇,不觉惊讶,自己暗想:“如此女子,可谓天下无双,叫她母亲,定是她女儿。”取了茶,自往外边店中去了。文氏对女儿道:“可怜这进兴,说起来也是好人家子弟,一时落泊,做了下贱之人,他与我母女,都是一般的苦命。”
到了晚间,文氏叫女儿道:“你自到这里来,心中无一日畅快。今夜尚早,何不取琴一弹,以消愁闷?”凤娇闻言,取过瑶琴,整理丝弦,弹将起来,此时进兴尚在未睡,他的卧房是柴房,与厨房相近,忽听见琴声悠扬,想到:“琴声出于厨下,必是大姆的女儿所弹。”及听得入耳,悄地来至厨下,走到窗前,侧耳细听,琴中竟弹出断肠之声,不觉心伤,忍不住推门进内。凤娇一见,就住了手。文氏道:“进兴到此何干?”进兴道:“大姆,小姐,恕进兴大胆,听见小姐弹琴,特来一听。声中无限凄凉,打动我的忧愁景况,不觉大胆进房。敢问小姐,为何弹出此调?”文氏道:“原来进兴也知琴音,我只为先人亡后,家业凋零,在此吃他叔叔的一碗饭,受尽了万般的苦楚,所以小女弹此一曲,发扬心志。”进兴道。“原来如此,请小姐一发弹完此曲。”凤娇也不推辞,复整弦弹起,一高一低,一紧一慢,听了之时,不胜凄楚。弹完,进兴连连称妙,文氏道:“进兴,你何不也弹一曲,与老身散闷?我儿过来,让他来弹。”凤娇抽身来母亲身边坐下,进兴亦不推辞,把琴弹起。凤娇细将进兴一看,白面红唇,龙眉凤目,两耳垂肩,举止不凡,暗想:“这样相貌,目下虽然落泊,日后定然大贵。”进兴弹罢,起身告退,自回柴房去了。母女二人亦关门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