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乌鲁木齐和北京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北京已是天光大亮时,新疆人还在睡觉。新疆人的舞蹈跳得正兴起时,北京人早已做起了美梦。地理老师总以此来告诉我们中国之大。
当我又一觉醒来时,天已经放亮。载着我们的汽车足足被太阳套了一圈。这一圈可不是运动场上的四百米,而是地球的一周。
可汽车并不这么想。当它停在终点的时候,太阳还在它的身后。它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鸣着喇叭和我们告别。
下车回头看看刚露出笑脸的太阳,我也笑了。哈哈,它的确不是昨天把我们甩掉的那一个。
原来,我们每天都在和不同的太阳赛跑。有时会输,有时会赢,输赢其实都在自己心里。向前,向后,都能见到阳光。只要你是笑着面对它的,就永远都是赢家。
出尔反尔
七月末的喀纳斯满眼是绿色,湖泊、树木、草地,视觉中只有深浅的差别。我们要是再晚来两个月,就能看到五彩斑斓的梦幻景象。这也是旅行的遗憾,因为只有寒暑假才能出行。不像自由职业者或是以旅行为职业的人,他们能幸运地捕捉到每个地方最美丽的瞬间。
本来我为新疆设计了一条游线,顺序是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阿勒泰→喀纳斯→克拉玛依→奎屯→伊宁→那拉提→巴音布鲁克→库车→阿克苏→喀什→和田→沙漠公路→库尔勒→乌鲁木齐。有意思的是,这条线路在新疆地图上画出,就像一片三叶草。经过哈密和吐鲁番的312国道是叶根;北、西、南三条小环线组成了三叶草的形状;叶子和叶根的连接处是乌鲁木齐。线路几乎串起了新疆所有市州和主要景区,并且没有回头路。
但是,我们的朋友阿懿和小心结婚后想来喀纳斯旅行,为了和他们同游,我们临时调整了行程。
旅游旺季在喀纳斯景区内住宿不是一般的贵,宾馆动辄几百,就连图瓦人开的家庭旅馆住一晚也要差不多200块钱。我们找了好久,才在一处略显简陋的木楞房安顿下来。
木屋被一分为二,我们和阿懿夫妇各住一间。房子很矮,要低头猫腰才能进门。里面没有床,是用木头搭起的架子,架子上铺上木板,算是床板。床板上盖了一层塑料布,可以防潮,上面放有褥子和被子可以睡人。从外面看,房子是坡顶的,盖了厚厚的一层土,上面长满了杂草。估计是当地开发旅游,游客来得多了,就将自己家的牛马棚改造一下,用做旅游接待了。
喀纳斯是图瓦人的聚居地,图瓦人是蒙古人的一支,据说是成吉思汗西征时留在阿尔泰山的后裔。图瓦人和蒙古人一样都信奉藏传佛教,只是他们的语言与蒙古语相差很多。在中国境内的图瓦人通常都会讲哈萨克语。
图瓦人能骑善射,勤劳直爽,但天生不是做生意的行家。他们大多把自己的房子交给精明的哈萨克族人代管,所以在喀纳斯景区,与游客打交道的更多的是哈萨克人。
我们所住房子的主人是图瓦人,不过也是由他的哈萨克朋友代管。起初,一个哈萨克族妇女答应120元让我们住一晚,但是到了傍晚,她来告诉我们120不行了,最低150,因为她的丈夫不同意。我们跟她又讲了半天,最终以在她家吃晚饭为条件,她不再加房费。
在当地人家中吃饭,可以点菜,也可以交一定的钱管饱,两种方式任你选择。我们饿了一天,所以选了后者。每人交15块钱,说好吃饱为止。当我们吃完两盘素菜再要时,主人便不给再加了,她说菜不加,但主食和汤管饱。我们懒得跟她计较,有馒头和汤也行。
一盆汤端上来只能分四小碗,两轮过后,她说汤也没了,只有主食可以随便吃,管够。那水总有吧?于是,我们喝水就着馒头吃。不大的馒头,一人分两个,盘子就空了。再找主人要时,说馒头也没了。我去,坑爹啊!
阿懿气坏了,要找她理论。我怕影响了心情,毕竟是他和小心的新婚旅行,还是少找事为好。我和吉美拉住阿懿,把储备粮都拿出来大家分,才勉强填饱肚子。
“三无人员”哈里
在喀纳斯,我们同时为下一站去禾木做着准备。一个下午,阿懿和小心从外面回来,高兴地告诉我们,找到了一个哈萨克族小伙,愿意拉我们去禾木,而且才要200块钱。我听了很高兴,让他约司机明早九点出发。
转天早上九点,我们四人准时来到约好的地点。一直到九点半,这个叫做哈里的司机还不见人影。阿懿给他打电话,他说正在洗脸马上就到。“太不守时了。”阿懿嘟囔着。“新疆和北京有时差,九点对他们来说太早了。”我打着圆场。
十点过些,哈里开着一辆比自行车看着稍微结实点的摩托车出现了。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大大的圆领T恤衫盖住了屁股,一脸落腮胡子被剔得精光。最不靠谱的是,他还穿着双拖鞋,怎么看都不像开车的。
“车呢?”阿懿不满地问。
哈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被扣了。”
“怎么不早说呢?”
“刚被扣的。”哈里这句话,明显是在撒谎。
“扣哪了?带我去!”阿懿有些着急。不过凭他的警官身份,我相信如果只是一般违章,跟同行说几句好话应该能帮哈里把车捞出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哈里开着一辆近似敞篷的破吉普车回来了,阿懿从副驾驶位跳下车,一脸神气。我近看这车,差点没晕过去,它还真能跑起来真不容易。玻璃碎了两块,大灯和尾灯各少了一个,左后门关不严,满身是坑和划痕,这还只是看外表。哈里说,这车是他朋友的,喇叭不响了,刹车也不灵,人家不开了,他借来用。但他向我们保证,去禾木都是好路,这破车没问题。
我真没信心它能跑出景区。果不其然,还没出景区,就被警察再次拦住了,理由是景区内不允许私人车辆运营。当阿懿再次想出手相助时,警察说话了:“这家伙是惯犯,在我们这都是挂了号的,一直无照驾驶,而且屡教不改。”
“你没驾照?”阿懿冲着哈里吼问,鼻子都快气歪了。
哈里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点着头。阿懿指着他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没信誉、没汽车、没驾照,你,你就是一个三无人员!”
这一说倒逗乐了大家,连警察也乐了。我们在景区门口临时包了辆车去禾木,哈里跟着警察又进了局子。
我们的母校是国关
从喀纳斯返回乌鲁木齐,是个早晨。阿懿小心夫妇在我们的建议下到吐鲁番一日游,去寻找他们的阿凡提大叔。而我们去天山天池看水怪。傍晚四个人再次汇合的时候,乌鲁木齐的兄弟们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
聚会的地点是颇具新疆风情的突玛丽斯餐厅,等待我们的是一群国关的兄弟姐妹,不同的系,上下几个年级,十几个人。有的是我们最亲密不过的同学,有的是同系的师哥师弟,还有其他系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国关人都是一家人,不管在学校是否相熟,大家毕业后聚在一起,谈起国关来都是滔滔不绝,格外地亲切。
大学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一个人无论他地位多高、成就多大,本科学校永远会在他的身上刻下深深的烙印。现在有人问我母校是哪里,我会不犹豫地告诉他是国关———国际关系学院,而不是读研时的北二外和读博时的北师大。并非我不喜欢二外和师大,只是我更爱国关。
当老师后的第一堂新教师培训课,北京联合大学柳贡慧校长说,他的本科学校是阜新矿业学院,虽然不太知名,但是他爱这所学校远胜于他的硕博院校,他瞧不起那些硕博读了名校就忘本的人。我深有同感,好像寻到了知音。
国关不大,千把号人,号称北京人均资源最丰富的学校,颐和园是国关人的后花园。同学们在一起像兄弟姐妹一样亲,食堂、澡堂、宿舍、图书馆、教室、操场,到哪个地方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学校进来个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每到毕业时是国关最伤感的时候,长长的送行队伍从校门口一直拖到宿舍楼。先离校的人是幸福的,因为送的人最多,悲痛的时间最短。但大家都想尽可能地晚离开,哪怕自己伤心。
每年六月下旬,国关都要经历几个不眠之夜,因为同学们出发的时间可能是一天中的任何一个时刻,半夜也有人离开。自己不毕业时,同系的师哥师姐要送,同乡的师哥师姐要送,同寝室兄弟的同乡师哥师姐也要送,足球队、篮球队、排球队、舞蹈队、健美操队的队友要送,一起打过网球、羽毛球的同伴要送,同在学生会和社团工作过的朋友也要送。等自己毕业时,同班同学要送,同系同学要送,同级的同学还要送,送起人来没完没了。
那几天根本就睡不好觉,当然也没打算睡好,一般都是和衣而卧。有时刚刚躺下,就听见楼里喊:“某某某走了!”于是,翻身起床,迷迷糊糊地跟着送行的人群往外走,有时都不知道送的是谁。管他呢,同学一场,都不是外人。
自己毕业时便成了送行队伍中的主角。一个挨一个地把大家送走,这滋味真像生离死别。一群人,不管男女,抱在一起,哭得一塌糊涂。男生分喝完一瓶二锅头后,使劲地把瓶摔在地上。被送的哥们抹干眼泪,反过来安慰送人的几句,一头扎进出租车,去了!
送人的队伍往回走,遇见另一队,就跟着再走出来。反反复复,直到最后一个毕业生离校,一年的送别就算结束了。两个月后,国关又会迎来一批新的伙伴。
国关就像一张名片,只要你拥有了这张名片,你的朋友就会遍布天下。到一个城市,如果不去见同学必然会遭到“谴责”。如果因为不太熟悉而不好意思打搅,那临走时也一定要打个招呼,让他知道你来过他的地头。
国关的文化很奇特,在这个校园熏陶过几年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感情比一切都重要。我欣赏国关的这一点点江湖气,它教会我把凡事看得淡一些,把感情看得重一些。
突玛丽斯的夜有点High、有点醉。大盘鸡、羊排、乔尔泰鱼、羊肉串、酸奶卷、番茄酥肉、烤包子、手抓饭记不起来吃了多少,只记得空空的啤酒瓶摆了一满桌。伴着好听的民族音乐,维族姑娘和小伙表演的舞蹈把我们吸引。借着酒劲,大家上台与他们共舞。跳到一曲结束再接一曲,不知是我们难看的舞姿,还是我们的勇气,引来全场一阵阵地笑声和欢呼声。
国关人之间的那份情谊,只有国关人才懂。在那片小天地里结下的友情,只有我们自己才明白它的意义和珍贵。
过了今晚,明天阿懿和小心要回北京,我们要去喀什,朋友们还要上班。尽管心里不舍,但大家还是不得不说再见,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聚。
临别时,波子把两张转天到喀什的火车票交到吉美手上,一再叮嘱着“注意安全”。看上去有几分醉意,但其实他的脑子很清醒。“注意安全”,自从我们进了新疆,每一次和波子打电话、发短信,他都不会忘了叮嘱这四个字。知道了他的习惯后,每次吉美都会先说:“放心,我们会注意安全。”只是,还有一句话,放在我们心里没有说过,有他们在,在新疆,我们一直都觉得很安全。
后来,听说北京开了家突玛丽斯,我和吉美还特意跑去品尝乌鲁木齐的味道。但无奈两个人的餐桌,找不到新疆的感觉。但我知道了,突玛丽斯在维语中的意思是“护身符”,可见当年朋友们用心良苦。
“维”美喀什
中国西极的地理位置和浓郁的维吾尔风情让喀什成为人们心中神秘的坐标。我的一位老师曾经戏言:“到过喀什值得吹牛一辈子。”
喀什的美不在道路,不在街景,也不在环绕的雪山和大漠,而在每个人嘴角上扬的笑脸上。
走在喀什的街道,满眼都是伊斯兰风格的建筑,随便哪一座被相机收入都是一幅作品。作品看久了,会发现它并不善于与人交流,矗立在街角的清真寺和店铺永远是那么素雅和冷静。
所不同的是,那些生动的人物照片总能把你带回到喀什的天空下,去呼吸西域的空气。卖瓜的大妈笑着对我说:“孩子吃吧。”烤羊肉串的小伙子憨态可鞠地傻笑,只因他算错了帐。眼睛水汪汪的小姑娘好奇地盯着我们大大的背包,指给妈妈看。几位老人家在街头铺上地毯尽情弹唱,全然不会注意到往来的行人。
我和吉美漫步在喀什老城,据说这里像迷宫,我们不敢乱走。埃尼大哥告诉过我们走不丢的秘诀———看脚下的砖。沿着四角的砖向前走就会走入死胡同,而能带你出城的砖是六角的。老城街巷蜿蜒曲折,宽窄不一,它就像一部时间机器,人行其中恍如隔世。
喀什老城是世界上最大的生土建筑群,这里的民居是可以进去参观的,但一定要事先了解当地的习俗。如果只有一扇门打开,那最好不要打扰,因为这表示只有女主人在家。如果两扇门全开,则说明这家的男主人也在家,便可以有礼貌地询问是否可以讨扰。如果某一家大门前挂了帘布,就是告诉你,现在不方便进入,也许人家早有贵客光临。我们没有进入当地人家里,只想嗅一嗅两千多年沉积下来的文化空气就心满意足了。
不知什么时候转了一个弯,阳光斜照在我的脸上,前面的景物看不太清楚,像宫殿,又像城堡,听到从里面传出的诵经声我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座古老的清真寺。
提到喀什的清真寺,就不得不说艾提尕尔。艾提尕尔清真寺是全疆乃至全国最大的清真寺,已有500多年的历史,它在中国穆斯林心中有着至高的地位。在一年一度的“古尔邦”节期间,寺内最多可容纳两到三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