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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

原来二夫人和锦衣少年竟是武林名门南宫世家的人。没想到南宫世家的人在江湖上走动居然如此朴素,没有高头大马软轿华车,也没有成群的仆役随从。

有钱人家的做派总让人想不到。

乐越将烟火筒放进怀内,继续前行。走过一两条街道,前方隐隐有打斗声传来。乐越率先快步向前,打斗声越来越清晰,只见靠近城门处,有衙役和兵卒正在与一群持刀的匪徒酣战。

乐越抽出腰间的长剑,冲了上去,洛凌之也随之上前。

衙役兵卒与土匪们不知他们是来帮哪一方的,手同时停了停。乐越的长剑挑开几柄大刀,踹飞了两个土匪。洛凌之反手劈晕了一个山匪,夺过一杆长矛,向下一点一绊,又绊倒一个土匪,官兵们方才明白他们是过来增援的。

这群土匪大多是附近几座城里的闲汉流氓,觉得做强盗比种田做工容易得多,就上山投靠孙奔。乐越和洛凌之对付他们自是绰绰有余。昭沅和琳箐应泽远远站在一旁袖手观望。有个土匪抡起大刀企图从背后偷袭乐越,昭沅和琳箐同时喊:“乐越当心!”昭沅下意识地想冲上前,却被琳箐伸手拦住。

乐越侧身闪避,洛凌之的长矛杆扫上那匪徒的颈侧,将他劈晕过去,乐越向洛凌之一笑:“谢了。”

昭沅的一只手臂被琳箐抓着,只能站在原地看,琳箐道:“这一种,我们不能帮,这是规矩。”

昭沅不解。琳箐解释,护脉神只能护佑自己选定的人尽量平安,引导他走应走的路。假如有像凤凰妖兽之类,可以帮着打一打,但不能替他打凡人。这是天规。琳箐松开它的胳膊,抱起手臂:“因为人在我们面前实在太弱了,假如我们可以打凡人,凡间早已不存在啦。比如眼前这么多凡人,我只要一招就能让他们全灭。”她瞄了瞄昭沅,“龙也很厉害哩,你父王没告诉你吗?只要护脉龙神愿意,可以轻而易举地颠覆一个国家。”

昭沅摸摸鼻子,轻而易举地颠覆一个国家,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它现在无法体会。它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会有天,为什么会有地,为什么会有仙界,为什么会有凡间,为什么会有神,有仙,有龙,有凡人。乐越是它要守护的人,到底算早已注定,还是碰巧遇见。

琳箐摸着下巴看它:“你知道作为护脉神,你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吗?”

昭沅虚心请教。

琳箐握起拳头:“霸气!”

昭沅一脸迷茫,显然不能理解霸气是种什么境界。琳箐忍住敲它脑袋的冲动,道:“将来,乐越和他子子孙孙都在你的爪子里,你要主宰整个江山运势,只有拥有凌驾于整个凡间之上的霸气才能做到。”

昭沅的眼有点直,它的脑中忽然浮起一幅景象,它就和刚才那只大翼猴一样胀胀胀胀得很大,盘踞在整个凡间上空,一只爪子抓着一座山,乐越和一堆小乐越蹲在它的另一只爪子内。

霸气就是这样?好像不太对。它挠了挠脑袋。

琳箐向旁边一比:“唉,还是让应龙殿下教教你,什么叫做霸气吧。”

昭沅求知的双眼看向应泽。

应泽抬手向上一指:“这是什么?”

昭沅眨眨眼:“天。”

应泽简洁地道:“把它当成你的。”再向下一指,“这又是什么?”

昭沅道:“地。”

应泽再简洁道:“也把它当成你的。”

昭沅等着,应泽又负起手来,再没有下文。

昭沅小声问:“然后呢?”

应泽冷淡地看它一眼:“天地都是你的,还需要然后?到那时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若有谁负我,必定不让他好过。若天负我,便灭了天,若世间负我,便让它血流成河。若天与地都负我,就让天地都化为无。”

琳箐忙对昭沅道:“这些你就不要听了。”恰在这时,乐越那边又放倒了几个土匪,琳箐的注意力立刻被引了过去,拍手大喊,“乐越,好棒!”抛下昭沅继续思索怎样才能霸气。

乐越在琳箐的拍手叫好声中用剑柄敲晕了最后一个土匪,剑花一挽,摆了个极其潇洒的姿势,将长剑收回腰间的剑鞘。琳箐的拍手叫好声更响亮了。

衙役和兵卒们上前,掏出绳索把地上横七竖八的土匪们捆成一串,其中一人向乐越和洛凌之抱拳道:“多谢少侠相助,不如同我们一道回县衙,知县大人定有重谢。”

乐越和洛凌之都婉拒。乐越道:“我们只是做应做之事,剿灭山匪,大家才能安稳过日子么。”

衙役和兵卒们再度交口称赞。乐越正满脸谦虚地享受,一旁的天空上炸开一朵烟花。乐越遥遥抬头看,是西城门的方向。

西城门处战得一团混乱。地上南宫二夫人和南宫某少爷与算命老者正在酣战匪徒。半天空里,那只大翼猴领着一堆乌泱泱的小翼猴吱吱呀呀举着果子石头往下乱砸,小翼猴们还一批一批的,这一批丢完了,转头去捡石头野果,换上另一批丢。总兵在城墙上指挥兵卒们张弓引箭,射向猴子们,可惜大翼猴不怕箭,小翼猴们身穿藤甲,射不穿。兵卒们索性捡起翼猴丢下的石头野果回砸。小翼猴一边砸一边还桀桀吱吱地扮鬼脸,场面一塌糊涂。

大翼猴此时回归了本形,大约有一个七八岁孩子大小,盘旋在城墙和屋顶上。南宫二夫人等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打土匪,大翼猴突然扇动双翅,疾扑过来,向着南宫二夫人伸出利爪,南宫少爷急忙大喊:“婶娘小心!”一旁的算命老者拉着二夫人向旁一带,堪堪避过一抓,大翼猴一把抡走南宫二夫人鬓发边的一枝珠花,又飞回半空中,桀桀怪笑。

乐越一行赶到时,正看见大翼猴落到街边的房屋顶上,把南宫二夫人的珠花夹在耳朵边,扭扭捏捏摇摇摆摆地在屋脊上走了几步,搔首弄姿,回眸一笑。

这一回眸,恰好瞄见乐越身边的琳箐和应泽,立刻又吱的一声,掉头就跑。

小翼猴们跟在大猴的屁股后面纷纷离去。有几个飞了一段,又转回身,向地面上扮鬼脸。

远处突然响起短促的笛声,还在扒着下眼皮吐舌头的几只小翼猴闻声顿时也转身飞快地扇翅离去。

洛凌之道:“这个笛声,好像在操控猴子一般。”

乐越道:“十有八九是孙奔在吹。”土匪有不少被抓了,翼猴们也逃了,可过不了多久,恐怕又会卷土重来。

除非……

乐越扬眉:“不如我们今天就打个彻底,索性端掉匪窝!”

琳箐拍手赞同。

洛凌之看了看城门外方向道:“听刚才的笛声,孙奔应该就在附近。只要抓住他,翼猴与群匪便会不战而降。”

城墙上的兵卒们说,方才他们听见笛声从城外河边的树林中传来,就向里面射了一阵乱箭,不知道有无射中孙奔。

乐越纵起轻功出了城门,突然想起一事,猛地停下脚步,向琳箐和应泽道:“你们两个暂时先别跟来。”

琳箐瞪大眼:“为什么?”她早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抓那只大翼猴。

乐越解释,因为大翼猴耳目灵便,恐怕能察觉到琳箐与应泽身上非同一般的气息,它一见琳箐和应泽就跑,万一它能带着孙奔飞,恐怕不太容易追到。

“等找到孙奔之后,我发烟火为信号,你再赶过来,绝对来得及。”

洛凌之也道:“孙奔只是藏身在后面操纵翼猴,看来此人本身的武功并不怎么样,不用担心。”

应泽表示他老人家无所谓,琳箐却不同意:“那群猴子肯定和孙奔在一起,你们又打不过。”

乐越拍拍昭沅的肩膀:“没关系,让昭沅跟我们一道过去。它能挡大翼猴一阵子。”而且它法力弱,大翼猴没把它放在眼里。

昭沅拼命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能够胜任。

琳箐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我暂时就在这里站着,一有情况一定要马上放烟花喔。”

乐越笑嘻嘻道:“一定一定。”

昭沅跟着乐越和洛凌之走过架在河上的石桥,到了兵卒们所指的树林边。

窄窄的小路在林中蜿蜒,四周很静,但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正藏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窥视。一个方向似乎有窸窣声,乐越侧首看了看,放慢脚步向那个方向逼近。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桀桀的怪笑。

昭沅迅速抬头望去,那只大翼猴正蹲在一根树杈上,呲牙咧嘴地冲他们扮鬼脸。昭沅戒备地抬手,凝聚身体中的法力,大翼猴嘎嘎吱吱叫了两声,嗖地扔出一枚石子后,拍拍翅膀飞走。

昭沅拔腿想追,又站回原地,犹豫地向乐越道:“为什么我觉得它好像有意把我们往那个方向引?”

乐越拍拍它:“说的不错,我觉得这只猴子在使调虎离山之计。”

大翼猴飞了不远,回头看他们没有追来,又落在不远处的一根树杈上,扮鬼脸扔石头。

洛凌之低声道:“这样吧,我跟上它,越兄你和昭沅贤弟去树林里查。”

乐越点头,掏出信号烟火筒塞进洛凌之手中:“小心点。”

大翼猴看见有人来追,又开始往远处飞了,乐越抓着昭沅的胳膊继续无声无息地向刚才传出窸窣声的方向前行。

穿过几排树木,前方是一片宽阔的草地。有几只小山羊正在悠闲地吃草,不远处的树下,一个头戴斗笠披着罩衫的人坐在树下,好像是放羊的人。

乐越走上前几步,扬声问:“兄台,有没有看见一个带着猴子的山匪从这里经过?”

放羊人掀起斗笠,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脸,肤色黝黑,双目朗朗,剑眉飞扬,挺鼻薄唇,看起来约二十一二年纪。

他向一旁指了指:“山匪没看到,猴子倒见过一只,还是长翅膀的,往那边去了。”

乐越露齿笑笑:“多谢多谢。”又上前几步,走到牧羊人近前,“这几只羊是兄台你的?看起来颇肥美,为什么山匪从这里过,居然没把它们抓回去做烤全羊?”

放羊人丢开斗笠,放声大笑:“可能他们不爱吃羊肉。”一只手急如闪电地扬起,甩出几点寒光。

昭沅还没来得及喊当心,乐越已经闪身避过,一旁的树丛中扑棱棱飞出了乌泱泱的小翼猴们,像蝗虫群扑向麦田一样向着乐越冲下,昭沅赶紧抬爪,凝聚法力,它爪中射出金光,小翼猴们竟然吱吱呀呀地后退了一些。

昭沅虽然很弱,但毕竟是龙,小翼猴只是最低等的异兽,昭沅的这一点龙气足以让它们畏惧。

此时,放羊人已抛下短衫跃起身,与乐越交手数招,他的兵器十分奇怪,是一对拴在两段铁链上的刺锤,铁链尽头又各有一截短柄,握在他的双手中。

这对兵器既重又活,很难摸清它要攻击哪个方向,乐越敛息凝目小心应付,眼看又一锤重重甩来,他闪身避过,看准铁链的空档斩下,放羊人的左手一抖,另一只锤重重地向着乐越的脑袋甩去。

昭沅被小翼猴们缠着,无法抽身替乐越抵挡,眼睁睁看那锤击到乐越身上,它大惊失色,又忽见乐越周身光芒微闪,竟将刺锤弹开。

放羊人怔了一怔,就在这瞬间,乐越手中的长剑已经劈上了铁链,喀地迸出几点火花。乐越抬剑端详,铁链没断,剑上倒多了个豁口。

放羊人收回两只刺锤,上下打量乐越:“刚才那一锤竟能被你体内的劲气弹开,你是修炼玄法的人?”他傲然昂首,“就算如此,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想抓我,多喊几个帮手来吧!”

就在此时,天上的翼猴们突然又抱头鼠窜。放羊人扬眉:“原来帮手已经来了。”

只见远远的,琳箐风一般踏云而来,洛凌之御剑居中,应泽踩着一朵小黑云慢吞吞地尾随在最后。

放羊人挑起嘴角:“都会御物凌空之术,果然是玄法门派的人。可先说好,我从来不打女人和小孩子。”

琳箐盯着他看了看:“你是孙奔?”

放羊人笑笑,一口牙倒挺白:“正是在下。”

琳箐道:“我们也不是只有女人和小孩子。”指指洛凌之,“这里还有一位风华正茂年龄刚好的男人,可以和你切磋切磋。”

她拉着乐越和昭沅退后几步。乐越有些担忧地看着洛凌之,在他心中,一直认为洛凌之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刚才他败了,就等于洛凌之亦必输无疑。

孙奔提着刺锤抱了抱拳:“请。”

洛凌之手无兵器,从容地道:“阁下腿上有伤,我若与你比试,胜之不武。”

乐越和昭沅这才发现,孙奔的站姿的确有些奇怪,像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腿上。

孙奔冷笑道:“若不是那群吃朝廷白饭的蠢材只会放冷箭,我还不至于被你们几个追上。”言下对乐越等颇有不屑之意,“这位小哥,莫以此做怯阵的借口。即使我腿上有伤,你在我手下,也走不出三招。”

洛凌之摇头:“不管阁下怎么说,我都不会和你动手。”

乐越在心里大赞洛凌之高杆,堂堂江湖大侠,输给一个腿上有伤的土匪头子,面子上实在挂不住,索性就咬死了不和他比,还能显得高风亮节。

只是不和他比,如何抓他回去?如果一拥而上把孙奔捆回衙门,一样落下趁人之危的口实。

乐少侠于是很矛盾。

孙奔大笑道:“果然还是不敢。”他笑声起时,人也动了,手中的刺锤一甩,狠而准地砸向洛凌之,洛凌之后退半步,闪身避过,另一只刺锤再甩来,两只锤流星般交织成一道网,竟是把洛凌之绕在其中。

洛凌之的右手一探一握,身形瞬息已飘开数尺,孙奔的一只刺锤已在他的手中。

孙奔僵了僵,收回另一只锤,爽快地道:“阁下好快的手,是孙某输了。”

洛凌之双手递过刺锤:“阁下腿上有伤,在下占了些身法上的便宜。”

孙奔摇头:“输了就是输了,就算腿上没伤,你那一招我也躲不过,我输得心服口服。”他将手中锤抛到地上,“来吧,你们抓我回衙门吧。”

乐越看着这样的孙奔,有点下不了手。洛凌之侧身让开道路,抬手道:“请。”

孙奔一怔,又大笑两声:“有趣有趣。好吧,多谢你们对我放心。”竟然是不用捆绑,自己一瘸一拐,向着衙门的方向去。

琳箐绕到乐越身边,小声道:“洛凌之又在故作仁义了。”

乐越皱眉,压低声音:“你为什么老针对洛兄呢?我说过了,他就是这种清高的人。”

琳箐哼了一声:“那我不针对他了,我夸他一句--洛凌之的武功比你高多了。”不再理睬乐越,大步绕到另一边去了。

乐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琳箐最近有点怪,她以前没这么别扭。”

昭沅在一旁一声不吭地走,心里嘀咕道,因为她喜欢你。

乐越叹了口气。乐少侠是个勇于正视自己的人,他承认,这一回他的临场发挥的确没有洛凌之好。

夜,县衙知府大牢。

乐越昭沅琳箐洛凌之和应泽与今天参与打山匪的江湖客们一起围在牢内,观看县令大人夜审孙奔。

孙奔和他们一道回到县衙时已经傍晚了,不适合升堂。舒县的百姓们听说山匪被绑都纷纷涌到县衙要求知县大人将孙奔游街示众,让百姓们招待他一顿丰盛的菜头果皮臭鸡蛋,王知县和衙役们又花了很大工夫安抚民众。这就折腾到了天黑。

按理说,应当明日再升堂审讯,但王知县与山匪仇深似海,实在压抑不住审审匪首的冲动,遂决定先在大牢中小审一番。

孙奔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衙役们心中积怨深重,孙奔脸上颇多青紫,身上也有一道道鞭痕。

王知县坐在藤椅内,捻一捻唇边的一撇鲶鱼须,重重一拍面前的小桌:“孙奔,你为何落草为寇!背后有无他人指使,还有同党多少未曾落网,快快从实招来!”

孙奔昂然道:“我有心报效朝廷,奈何无识我才能之人。我落草为寇,只为能做出一番动静让定南王爷知晓,倘若他发兵前来,我就能向他证明,当年自荐时并无吹嘘胡说。我一定要让他看到我的本事!”

乐越听了这个理由,有点晕,敢情孙奔是和杜如渊的爹杠上了。但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就当土匪强盗,这好像说不过去。

王知县再一拍桌子:“大胆,竟敢将过错推给王爷!”

一旁站着的南宫二夫人开口道:“少年人,就算你想引起定南王爷的注意,舒县百姓与你有何冤仇,任你数年滋扰?”她随即向王知县微福身道,“不好意思,知县大人,忍不住多言了。”

孙奔依然理直气壮,他说他并没有伤过百姓,每次过来都是取些平日所需,要怪也怪衙门和守军无能,守城不得要领而他攻城有术,方才能屡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