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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永恒承诺(1)

暗潮

杜托城的下午异常闷热,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闻。

走在喧嚣街道上罗斯玛丽用法术在口鼻处加了道过滤空气的屏障,视线在街道两侧逡巡,期翼能看到那个卖薄饼的老妇人。前几天,她偶然买到了一种裹着巧克力粉的薄饼,这是她小时候最垂涎的零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城里遇见。

可惜那个做薄饼的老妇人并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摆摊,罗斯玛丽这才会顶着大太阳,在街上四处寻觅。

杜托城坐落在海边,一向多雨而湿润,到了夏季更是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场阵雨,气候比内陆城市舒适许多。但不知为什么,最近的杜托城格外炎热,已经很多天没有下雨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太热,老妇人根本没有出摊。罗斯玛丽这样想着,决定找完这条街就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旁边的一条暗巷里传出一阵吵闹声。

罗斯玛丽向巷中瞥了一眼,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正在起劲地嚷嚷着拳打脚踢。

“打死她!打死她!”“打死这个女巫!”

罗斯玛丽皱皱眉,折转身走进小巷。孩子们见有大人过来,一时都停住了动作。

罗斯玛丽看到,墙角处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女孩,脏污的头发蓬乱,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上满是伤痕。她询问那几个打人的孩子:“你们为什么打她?”

一个胖少年挺了挺胸脯,大声说:“她是女巫!我们要代表神消灭她!”

小女孩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惊恐的黑眼睛,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

她的确不是。罗斯玛丽没有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察觉到任何特殊的气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你们为什么说她是女巫?”

那群孩子七嘴八舌:“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她有一只黑猫!”“我妈说,自从她和她妈搬来我们城里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雨了,一定是她们娘俩诅咒的!”“昨天她从我家门前过,我家的鸡就死掉了,她肯定是女巫!”

罗斯玛丽这才发现,小女孩的身下还护着一只幼小的黑猫,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和主人一起瑟瑟发抖。

一个孩子突然向小女孩丢过去一块石头,她吓得连忙抱头闪躲。罗斯玛丽眸光一闪,抬手轻招,那块石头竟转了个方向,飞到她的手中。

罗斯玛丽向那几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孩子微微笑:“卑微的人类啊,真正的女巫,怎么可能任由你们辱骂和殴打?”

她冲他们伸出手,指甲慢慢地变长,染上了漆黑的颜色。

“女巫,并不一定是黑眼睛,带着黑猫哦--”

那几个孩童惊恐地尖叫,抱头鼠蹿而去。

罗斯玛丽笑了笑,指甲恢复成正常的模样,向墙角的女孩弯下腰:“好了,没事了。”

没想到那女孩惊得猛向后缩,凄厉地大叫:“女巫,别过来!”她怀中的小猫嗷的一声,躬起了脊背。

罗斯玛丽无奈地直起身,轻声念了句咒语,女孩和小猫都昏睡了过去。

“你又做无聊的事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空气中泛起涟漪,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小巷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空气裂开一道缝隙,从其中走出一个人。

罗斯玛丽躬身行礼:“陛下。”

看到魅王垂目望向墙角的女孩和小猫,罗斯玛丽轻声解释:“我只是想到了当年。陛下,那时若不是您,不知我会变成什么。”

魅王牵了牵嘴角:“这个孩子与你完全不同,她只是个普通人类,毫无价值,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你。”

罗斯玛丽俯身抱起女孩和小猫:“我明白,陛下,但您能否允许我做一些更无聊的事?”

魅王的眉峰跳了跳,转过身:“没有任务时,你的时间和精力可以自由安排。”

罗斯玛丽嫣然一笑:“谢陛下。”

她洗去了女孩刚才的记忆,伪装成喜欢做善事的阔太太,把她和小猫送回家,给了女孩的母亲一笔钱,建议她去另一个城市做点小生意。

女孩的母亲原本出身自好人家,少女时偷偷喜欢上了一个四处游历的异族青年,结果怀孕后不仅被家族赶了出来,那个青年也不知所踪。她生下了一个黑眼睛的女儿,带着她辗转流离,漂泊到这个城里,希望能安顿下来,却意外地遭到了强烈的排斥。

“是哈德森太太请我教她女儿跳舞我才搬来杜托的,但是现在,连她都说我们母女是女巫,实在太荒唐了。我到过很多地方,从来没有人这样污蔑过我们。黑眼睛,黑猫就是女巫,我以为童话书里的人才会信这个!哈德森太太早就认识我们了,还说过要认萝拉当干女儿来着……我觉得他们好像中邪了!”

女孩的母亲向罗斯玛丽滔滔不绝地倾诉了半晌,千恩万谢地收下了钱,立刻收拾行李,动身离开了杜托城。

临行前,罗斯玛丽又送给她两瓶药水:“这个可以暂时改变眼睛的颜色,对身体没有伤害,也许你和你女儿还会碰到这种事,它能帮你们一点忙。”

女孩的母亲收下药水,连声道谢:“您真是个好人,夫人,您和您的先生会一生有福的。”

罗斯玛丽瞥了一眼身边变成普通人模样的魅王,含笑说:“这位不是我的先生,他是我的主人。”

女孩的母亲愣了愣:“啊,抱歉……”

母女俩乘坐着马车离开了杜托城,那女孩穿着新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从车窗探身向罗斯玛丽灿烂地笑着挥手。

罗斯玛丽感慨地叹了口气:“偶尔做做好事,心情很不错。”

魅王淡然地说:“很无聊。”

罗斯玛丽微微笑着,目送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从那女孩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也像那女孩一样,天天被人打骂诅咒,那些人中,还包括她的家人,因为整个家族中,只有她有一头红发,而且她还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在懵懂无知时,她常常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比如,外祖父的头顶有烟灰色的雾气,比如,有穿着黑斗篷的人在姨妈家门前徘徊,等等。之后,那些人都接二连三地死掉了。

后来被打骂得多了,她就再也不敢说了。

她很喜欢养猫,但猫咪们都被父亲和哥哥们用残忍的手段杀掉了,母亲一边打骂她一边警告,如果再养猫,她会像它们一样被杀死。

最后,她被锁在一间小屋子里,佣人每天会给她送点食物。过了一段不见天日的生活后,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一天,母亲趁夜偷偷地放了她,塞给她干粮水袋和一点钱,对她说能走多远就多远。

教会要处死女巫,祖父让父亲把她交出去,打骂她最厉害的母亲,心中终究怜悯自己的孩子,不忍心送她去死。

母亲用黑颜料帮她染了头发,从城堡的地道把她送到荒野中,母亲抱着她,第一次和她说,对不起。还告诉她,她不是父亲的孩子。当年,父亲爱上了别的女子,经常撇下母亲,不在家中。某天深夜,有个男子潜进城堡,被母亲撞见,出于对父亲的报复心,母亲主动向他投怀送抱。母亲说,那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他有一头酒红的头发。

后来,她出生了,带着一头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红发。

几年后,母亲在圣教会的通缉令上见到了那个男子,圣教会称他为夜魔,数月之后,母亲听到了夜魔被圣教会围剿消灭的消息。

母亲从此生活在惊恐中,害怕那件陈年旧事被查到,更害怕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会变成魔物。

她问母亲:“那你为什么不杀掉我呢?”

母亲哭着说:“我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女儿。”

正是因为母亲的这句话,让她心中没有了怨恨。

那天夜里,她在荒野中拼命地跑,想着尽量离家远一些,再远一些。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怕被人发现,便扎进草丛中躲藏好,拿出干粮填饱饥饿的肚子,这时候,一只蓝灰色的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近了她。

她猜它是被她手中的面包吸引来的,于是掰下一块递给它。抚摸着猫柔软的毛皮,她低声说:“你也要记得躲起来呀,别被人看见了,你和我都是他们想杀掉的。”

猫儿吃掉了面包,舔了舔胡须,竟然开口说起话来:“那么,你想不想过不用躲藏的日子?”

她惊呆了,眼睁睁看着那只猫幻化成俊美的少年,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她:“你的名字是什么?”

她呆呆地回答:“罗斯玛丽。”

少年向她伸出手:“罗斯玛丽,从今天起,来侍奉我吧。”

忆起往昔,罗斯玛丽的神思微微有些恍惚,当魅王问她已经跟随他多少年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才回答:“一百二三十年了吧。陛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随即想到了,“您是不是觉得,现在杜托城的人族中开始滋长的一些观念,与我童年的时候有些像?”

说起来,是很奇怪,在她从家中逃掉后不多久,人族中大规模迫害女巫的事情突然消失了,红头发啊,养猫啊,都不是什么禁忌了。

魅族设在杜托城中的据点已有百年历史,罗斯玛丽到过这里很多次,此前并没有听说城里有忌讳黑眼睛,黑猫,或者是憎恨女巫的事情。

好像最近突然兴起来的一样。

人族的个性也仿佛受了闷热天气的影响,有些不安定。

她轻声询问:“陛下,需要我们查一下吗?”

魅王没有回答,转而问:“最近,龙族或精灵族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

罗斯玛丽摇头:“暂时没有。”她偷瞄了魅王一眼,“陛下,您一直不肯说寻宝的结果,我也没敢问。是不是小龙王和精灵王子把宝藏联手吞了?若是他们还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魅王沉默着,过了片刻,突然笑了笑:“我忽然也想做点无聊事了……按理说,这个世界是存在还是毁灭都和我们没有太大关系。”

罗斯玛丽立刻接口:“怎么没关系,陛下,这个世界如果没了,我们会少赚很多钱呢。”

魅王叹了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他顿了顿,低声续道,“罗斯玛丽,那头傻瓜龙杀了精灵王子,如果不出我所料,精灵族和龙族会在几天之内开战。这个世界又要大乱了。”

谈判

“啪嗒--”

是水滴跌落水面的声音。

肯肯在黑暗中隐约看到前方有一汪发亮的清水。

水面的上空不断有水珠滴落,泛着一圈圈涟漪。

再一个震颤,那涟漪中竟然涌出了红色。

猩红,血的颜色。

一圈,一圈,扩散着,那持续的水滴,原来就是一滴滴的血。

肯肯沿着水滴滴落的轨迹向上望,虚空中,躺着一个人。

是格兰蒂纳,他面容恬淡,好像正在沉睡。肯肯记得,在旅途中,每次休息时他都是这样睡着的。

格兰蒂纳的左胸处,插着一把剑。猩红的液体,从剑痕处涌出,一滴滴落下。

那是他的剑,是他亲手刺进去的。刺进格兰蒂纳的身体。

肯肯似乎听到自己的嘶吼声,在很遥远的地方响着。

猩红色扩散到整个世界,他的脑中一片茫然。只不断地重复着--

格兰蒂纳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

“啪!”的一声脆响,肯肯猛地一震,猩红色的世界金星闪烁,慢慢裂开一条缝隙。

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贴身挂着的钥匙链坠敲击着胸膛,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嘶吼:“你这只死崽,给我醒过来!龙族中没有你这样的软骨头!”

肯肯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看到母亲正在对着他喷火,接着脑袋挨了重重一爪子。

“这副死样子算怎么回事?!那个精灵是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他?紫现在哪里?你给我站直了像条龙好好说清楚!”

几位长老拼命阻拦暴怒的阿诗曼,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女王陛下请息怒。”“此事定有隐情。”“紫大人也突然消失了,这件事绝不简单。”“肯特洛尔殿下一定受过巨大的刺激,请让他先平复一下情绪。”

阿诗曼又在肯肯的头壳上敲了一记:“他已经平复了七天七夜,精灵族就要打到门口了,他还要怎么缓和情绪!”

肯肯木然地移动目光,这里不是宝藏的所在,而是龙界。

因察注意到肯肯终于有了点反应,惊喜地冲到他身前,颤声道:“殿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先放开精灵王子的遗体,让他回到精灵族安葬?”

肯肯的身边飘浮着一个光团,那是他的龙魄凝聚而成的光,里面是格兰蒂纳的尸体。

几天前,龙族发现肯肯和紫两个从龙界消失了踪影,都非常担心,特别是刚刚褪完皮的肯肯,身体还比较虚弱,万一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恰好女王回到了龙界,知道这个情况后,立刻带着几个长老亲自寻找。他们沿着肯肯的气息追踪到大海尽头的陆地,结果看到了肯肯和格兰蒂纳的尸体。

当时,肯肯的精神好像陷入了错乱,谁也不认得,只要有人靠近就会攻击。龙族诸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找不到紫,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使出搬运的法术,把肯肯和格兰蒂纳的尸体带回了龙界,并写信告知精灵族,他们的王子去世的噩耗。

精灵族相当愤怒,已经派出使团前来龙界。

女王和长老们都忧心忡忡,此次事件很可能会引发龙族和精灵族的全面战争。这两大种族的战力非凡,若当真拼尽全力,不免又是一场生灵涂炭。所以,龙族这边,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是,唯一知道真相的肯肯却似乎丧失了神智。

此刻,因察看到肯肯好歹知道转转眼珠了,哪能放过这个机会,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询问他们最想知道的事情:“紫大人去了哪里?精灵王子他怎么会被杀了?”

肯肯缓缓地动了动嘴唇:“紫,死了。”

四周一片静默。

他接着说:“紫,死了。我以为,是格兰蒂纳杀的,所以我,杀了格兰蒂纳。”

他听到母亲厉声追问紫为什么会死,长老们也在问,到底有什么隐情。

肯肯木然地坐着,好像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

他又挨了母亲几耳光,脸颊火辣辣的,嘴角有腥甜的味道。母亲和长老们都在逼他放出格兰蒂纳的尸体。

肯肯的心中很疼,可是,他却想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因为,下一刻,可能会失去所有。

“陛下。”阿诗曼女王的兄长索里亲王匆匆赶来,“精灵族的使团抵达龙界了,他们带着战书,要求我们立刻交出王子的尸体。”

阿诗曼向着肯肯的方向瞥了一眼,叹了口气:“告诉使团,龙族一定会归还王子的遗体。关于战书……我们还是以和谈为主吧。”

精灵们穿着深色的丧服,神色悲痛而肃穆,在索里亲王的引领下进入宫殿。

龙宫中已换下了所有明艳的颜色,铺上了石墨色的地毯。

哈里走在精灵使团的最前方,当他踏进龙宫的正殿时,上首的王座上,一个年轻的女子站起身。她有一头棕红色的长发,身材高挑,式样简单的深褐色长裙包裹着窈窕的身躯,有一种异样的奢华,除了头顶的冠冕之外,她没有佩戴其他首饰,雍容妩媚的气质中混合着少女般的纯粹,绝色无双。

“精灵族的诸位,诚挚地欢迎你们来到龙界,我是阿诗曼·炎。”

哈里上前一步,将手按在胸前,躬身行礼:“女王陛下,我是精灵族的祭司哈里,奉瑟琪丝女王之命,代表精灵族来到龙界,希望龙族归还格兰蒂纳王子的遗体。肯特洛尔·炎杀死了我们的王储,这件事或许不得不通过一些不太和平的手段来解决,因血而起的仇怨终将以血消弭。”

阿诗曼立刻回答:“没错。肯特洛尔·炎已经承认杀了格兰蒂纳王子,这件事目前看来是我们龙族有错,我们会对精灵族做出应有的赔偿,但我不希望此事引起战争。希望精灵族接受我们的赔偿与和谈。”

哈里冷冷地说:“格兰蒂纳殿下的身亡,于我们不亚于灭族之痛,任何的赔偿,都不可能使殿下起死回生。所以,也等于毫无意义。”

“如果是让肯特洛尔·炎偿命呢?”阿诗曼的神色肃然,“这样还不能让你们平息愤怒的话,加上我也行。但这件事还有些细节尚未查明,倘若证实的确是肯肯的错,我们母子就任凭你们处置。这样的赔偿,精灵族是否能够接受?”

在场的精灵们全体沉默。

龙族的大臣则纷纷失色,颤着声音高声阻止:“陛下,万万不可!”“陛下,怎么能做这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