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问题之后的第二天,陆解梦一早就告诉陆解阳,让他一个人去店铺里,自己有事要外出——回一趟祖宅。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色有多糟糕,多让陆解阳担心,就独自一人回到了祖宅附近。
当然,她没有说实话,因为她的目标不是祖宅,而是昨天梦境里的那个小巷子。如果没有记错,那个小巷子她很熟——在她小的时候,她经常在那里跟李婆她们玩躲猫猫。那是,她还很小的时候。
她遵循着记忆,来到了那个小巷子。巷子跟昨天的梦境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是的,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所以东西都被清理的很干净,干净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地方。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才踏出一步,随即小巷子的场景瞬间变了——回到了昨天的梦境里。
“你果然找来了,看来是我昨天走的不够快。”在陆解梦的眼前,飘着一个女人。她的容貌相当的干净,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那还是很久以前的装扮。这个时候要是二缺在,就会发现,这个女人的容貌和最后一个挂轴上的女子一模一样。陆解梦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番,勾着唇,摇了摇头:
“不,你要是走的慢点,恐怕我就出不去了。”没错,当日陆解梦正是因为这莫名的熟悉感,才顺着她走的路走过去的。她看着陆解梦,轻笑出声:
“其实我应该更期待你被困住,永不见天日的,”她说着,眼神仿佛透过陆解梦射向远方,“让后代尝尝我所尝尽的痛苦,也是一个很好的发泄方式。”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陆解梦似乎有些不解。关于这个女人,她也只是知道一点,毕竟年代差的太远了,更何况,她死的时候才一九四九年,那时候,她才二十七岁而已。
“因为……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她轻轻的勾起了唇角,笑容仿若那年走出来的淑女,“也许是因为,我怕够了,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该让人也这么害怕吧。”
“你为什么会还在这里?按理说,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早就不应该在这里游荡了。就算你不碰巧变成了冤魂,也不应该……”会有自己的意识才对。陆解梦话还没有说完,神色就倏地一变,仿佛猜到了什么。
“没错,我不是自然死亡,而死亡时的迷茫让我完全没有来得及变成怨灵。”她笑着,眼神空洞的仿佛会掉出眼泪来,“其实,当我真正感受到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三年?发生了什么?”陆解梦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些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到。她终于因为陆解梦的语气而回过神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你想知道什么,我也愿意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只是,这是一场我与现任陆家入梦师的交易——帮我报仇。”她说着,眼神带着一些危险,周身仿佛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干净的气息,带上了微微的黑雾。
“交易成立,将你的情绪收回去,我可不想在我还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之前,就先亲手送你上路。”陆解梦说的话毫不客气。她现在虽然像是身处梦境之中,但是其实这是现实——因为她之前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居然完全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在现实中,陆解梦完全可以用这个雷击木戒指打的她魂飞魄散!
“你看出来了,看来是我小看你了。本以为相隔多年,陆家应该是找不到什么好苗子,没想到……哈哈哈,你也算是运气不好,居然被这种人家看上了!”她仰头笑了好久,才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花,“我叫陆释梦,今年……二十七岁,这些东西,你应该都知道吧?”
“嗯。”陆解梦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看过典籍和挂轴,就应该知道,陆家一般是百年内出一个入梦师,而且,陆家的人,几乎都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她顿了顿,接着开口,“事实上,为什么,他们只需要百年内出一个就够了呢?这件事,是在我死后才意识到的……”
“难道,跟寿命有关?”陆解梦早就从前人的只字片语之间和最近发生的事中窥探出一二,只是她不肯定。
“没错,”她看了陆解梦一眼,“你果然很聪明,否则,你只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关于这一点,我也是死后才知道的,鬼差经过却没有将我送入轮回,仿佛就当我不存在一样。这样两三次之后,我才意识到不妥,一问之下,居然得到了一个相当讽刺的答案。哈哈……鬼差说我,阳、寿、未、尽!”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陆解梦毫不怀疑,若是她没有这般的意志力,恐怕早就化作厉鬼,向人索命了吧。
“阳寿未尽么?的确,若是阳寿未尽的冤死亡魂,的确是不被六界所融,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活到’了阳寿尽的时候,进入轮回。可惜有太多的魂魄,等不到,早在那之前,就化作厉鬼,或魂据一方,或被打的神形俱散。”陆解梦仔细的分析她的话,她也没有打断。只是等到陆解梦说完,才点了点头:
“嗯,这就联系到,为什么百年一个入梦师的问题了。因为,陆家找孤儿收养不是随便找的,他们会在收养之前,算出孩子的寿命如何,只有命里能活到将近百岁的,才有被收养的可能。”
“百岁?难道!”陆解梦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她一边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的情况,但是另一边却觉得这样做才够合理。
“就是你想的那样,寿命替换。你的寿命,到不了三十岁的,你甚至不可能活的比我久,因为……我的阳寿,再过两到三年就走到头了,那个时候,那个人就要用你的寿命了……”她轻轻的笑了笑,“你也就只剩下这么几年了。”
“时间比我想象的更加紧张,那么,那个人是谁?你总应该知道吧?”陆解梦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还有多少年可以活了。事实上,当自己有种被收网的感觉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让自己去死了。
“哦?你连是谁都猜到了么?这肯定不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结果吧,你的脑子的确比我们的要好用多了。”她笑了笑,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身上的戾气消失殆尽,“那个人,叫做陆放之……陆家第一任家主!”
那个人……叫做陆放之!
陆解梦被这个事实一惊,再回过神来,陆释梦已经不在那里了。终于,她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倒在地上——也正是这个时候,她被赶来的二缺四人发现了。几个人慌忙的将她抱起,打了120,将她送进了医院……
“呃……”陆解梦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见到了陆家上一任的入梦师,她告诉自己,陆家的入梦师之所以活不久,是因为陆家第一任家主——不肯死!
她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左手,想要揉一揉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迅速的握住,放在了床上。然后,耳边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动,你挂着盐水,现在感觉如何?”那是,钟骞的声音。陆解梦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她睁开了双眼——果然身边的男人是钟骞没错。雪白的墙壁,手背上的微凉,仪器的滴答声……这里是医院。陆解梦的意识渐渐回笼:
“我怎么了?”她收敛了自己的神色,慢慢的开口询问。钟骞他们自然是不会知道陆解梦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们到的时候陆解梦已经晕过去了。而现在,他们见陆解梦居然也有些迷茫,便不再询问,只是让她好好休息。陆解梦点了点头,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等到钟骞他们都离开了病房,她才舒了一口气,眼眸微眯,思考之前的事情。
——那个人,叫做陆放之……陆家第一任家主!
没想到,居然是陆放之。陆解梦向来知道,一般陆家照顾孩子的老妈子都不是固定的,如今她知道了,经手过一代入梦师之后,这些人就不能继续在陆家做事了,因为……有了感情就容易将秘密暴露。知道秘密的人,只有死了才最保险。
而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陆放之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为什么她觉得陆放之和这些事情有关,为什么她找近年陆家收留的男孩没有发现他的名字——他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他居然是活了这么多年的怪物!
难怪,第一次看到陆解梦,他就一点都不在乎她是谁,只是安抚他的学生,因为他认识她。难怪,他身上的气质如此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即便是说着可能是因为自己而让别人丧命,他也依旧笑得风轻云淡,因为他根本对于人命没有了任何的怜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对上他,有多大的胜算?
陆解梦轻轻的握紧自己的右手——恐怕一成也没有吧。她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微微叹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何绍。
本就没有跟着一起来医院的何绍,收到了一条匿名的短信,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打算随手删掉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开了这条短信——
辛未年癸巳月庚寅日亥时
帮我选块风水宝地做墓穴,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