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本就委屈,哪还经的起妙玉的这一问,一时之间再也忍耐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妙玉也不相劝,只是递上一块帕子,由着她哭。
一时黛玉哭的够了,红肿着眼睛望着妙玉,说道:“为什么你能看破红尘,做这槛外之人,看破这俗世,看破名利,你收留我在这庵中吧,我这病怕是不能好了,只愿我也能干干净净的来,再干干净净的回去。”
妙玉冷笑着道:“你本就是红尘中人,怕是不能如愿,你如此在意二太太对你的看法,心里早已不再干净,我和你也一样,也不一样,我们都是自幼多病,我因找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才被迫入了佛门,你即已身在尘世,就莫要动此妄念。”
“生活在尘世之中,有太多的痛苦与挣扎,还有那么多的无奈,妙玉,我很苦恼,我渴望亲情,渴望自由,渴望被舅母接受。”
妙玉倒了两杯茶,亲自端了上来,说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薛家的宝姑娘在,怕是你不能如愿。”
黛玉被妙玉说中了心思,脸腾的红了起来,正要解释,只听一阵脚步声,却是紫鹃一头闯了进来。
“姑娘让我好找,史姑娘来了,已经到潇湘馆了。”
黛玉本是心病为重,自小缺乏亲情,非常盼望人多热闹,自夏天过后少见宝玉,连宝钗也很少来探望,有时不过打发个丫头来瞧瞧,探春碍着王夫人也不好常来,惜春小孩心性,与谁都不算亲近,相比较而言,湘云倒是个真性情的女孩。
两人常常发生口角,但口角过后又会和好,和宝钗一向的宽容大度不同,湘云从不隐瞒自已的看法,黛玉有哪里她瞧着不顺眼的地方,总是毫不留情的指出,黛玉虽然当时不高兴,过后也会偷偷的改正。
湘云来了,黛玉沉闷的心情就像乌云散开一样,霍然开朗,可湘云已经订下了亲事,还能来陪伴她几次呢。
两个小姐妹互相问了好,黛玉说道:“难得你来,咱们把宝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都请了来吧,园子里好久都没热闹了。”
湘云对黛玉的心思哪能不知,顽皮心起,说道:“还有宝玉呢,大家齐聚潇湘馆哪能缺了他,可是不知宝姐姐会不会来?”
黛玉不明原因,问道:“宝姐姐为什么不来?”
湘云一直大大咧咧的,听黛玉问起,突然红了脸,黛玉追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你和宝姐姐一向和睦,怎么还担心起这个来?”
湘云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几日不是和卫家放定了吗,后来才听我婶婶说,因为薛大哥的命案,没有请薛家的人,我刚才去给老太太请安,二太太也在呢,虽然也一直笑着说恭喜我,但话里话外的挑我的理,怪我没请姨妈家的人。”
黛玉扁扁嘴,刚才见到湘云时的兴奋又因着二太太三个字有些黯然,对于二太太的尖酸刻薄,黛玉比湘云更有体会,其实舅母在人前对她还算客气,尤其是在老太太房里,还时常问着她的病情,让她好生调养着身体,仅仅只是客气,并不亲热,还有几分的疏离。
宝玉常说太太真心疼爱妹妹,可黛玉却总觉得那笑有些虚假,而且她从不敢正视舅母的眼睛,特别是在晴雯被逐出大观园之后,那些冷言冷语,那些指桑骂槐,丫头婆子私底下都说晴雯是因长像酷似黛玉才被逐,黛玉的心里对舅母更加害怕。
这些从袭人的态度上就能看的出来,偶尔过怡红院探望宝玉,袭人只会没话找话的隔开他们,不让人好好说话。说不上几句话,不是太太派人来叫宝玉,就是袭人提醒着宝玉该去做什么了。
黛玉的眼里涨满了泪珠,父亲不是已经和贾家订下了亲事吗,才将她的嫁妆和家产全部由琏二哥带来了贾府,老太太自然是没说的,那是她的亲外祖母,可舅母这个未来的婆婆什么时候会接受她呢。
一块手帕递到黛玉面前,湘云看黛玉眼睛直直的,也不接,也不看,遂亲自为黛玉擦掉了眼泪,“林姐姐,我没来的这些日子,你又受了委屈吗,咱们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你又何必在意他们说什么呢?”
黛玉接过手帕,用力擦下眼睛,看着左右无人,才低声说道:“我的事你都知道的,我也从未瞒过你,我六岁就到贾府,除了老太太,你瞧谁是真心待我好的,也就凤姐姐还有些心疼于我,父亲说过,待我及笈,贾家就会给我和宝玉办婚事,可是……”
湘云扑哧乐了出来,也低声说道:“敢情林姐姐是着急嫁了?”
黛玉抬起手来拍了湘云一下,才道:“我拿你当个人,才把这些话说给你听,你倒来打趣我。”
湘云看黛玉羞红了脸,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说道:“你的意思我哪能不明白,我虽然不常来,可对你的事知道着呢,二太太属意宝姐姐,老太太虽是老封君,看来也不好太扭着太太,所以就耽搁了下来,像贾府这样的人家,不会做出悔婚这样的事,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虽然湘云这样安慰着,黛玉的心中依然不安,生日之前,老太太还常念叨着说她长大了,要给她办终身大事,可日子已经过去大半年,从春天一直到秋天,老太太突然毕口不提了。
“或许是我太小人之心了,总觉得最近连老太太对我的态度都有不同。”
湘云趴在黛玉的耳边问她:“你们订下亲事的文书还在你手里吧,你可千万收好了,若是二太太将来真做出悔婚的事,你也有个凭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