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来,贾政一直想见见王夫人,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自从贾母进来了,进出反而方便许多,转个弯就见到了正坐在木板床的王夫人,夫妻二人先是哭泣一番,王夫人又说着寻找宝玉的事,紧接着又道:“我哥哥果真没了吗?”
贾政点点头说道:“三舅兄因为侵吞普夏赈灾款被斩首,二舅兄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急的病了,他是病逝的。”
王夫人更加泪如泉涌,对自已的未来愈加彷徨,一直以来因为有哥哥这个朝廷的肱骨之臣,才没迫使自已走上绝路,如今连他也不在了,想来这后半辈子是出不去了。
贾政回府后又命宝钗隔日进来送东西,狱卒很好说话,塞上银子就放行,宝钗先到了王夫人这里,王夫人正哭着,见宝钗来了,忙扑了过来,问道:“宝钗,你跟我说实话,宝玉究竟去哪了,她是怎么被林丫头给气的离家出走?”
一听这话,宝钗随即明白,这是王夫人与贾母见过面了,贾母必定将全部责任推到黛玉身上,比起对黛玉的嫉妒与羡慕,她现在更恨贾母,是贾母出的馊主意逼宝玉离开家的,让她成了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就像探春说的,守活寡。
“不是的,太太误会林妹妹了,这事儿本就是老太太办的左了。”宝钗将事情原由一五一十的讲给王夫人听,临了又道:“若不是林妹妹急中生智,让鸳鸯做了替罪羊,这会儿死的就是宝玉了,宝玉是听到老太太的话才走的,他给我留了字条,说不想再被老太太利用着害人。”
“老太太这是要置宝玉于死地啊,我不在府里,你怎么这样糊涂,这种事也能由着老太太吗?”
宝钗早已流下了眼泪,说道:“媳妇人微言轻,有老太太和老爷做主,哪有宝钗说话的份,凤姐姐与钗儿一同持反对之言,却没人理会,老爷的话宝玉从来都是不敢不听的,老爷也赞同,宝玉就是再不愿意,也要拼着命去做。”
比起贾母的话,王夫人更信宝钗的,把昔日里对黛玉的恨意也减轻了几分,若不是黛玉机智,宝玉早没命了,亏得老太太说的那样郑重其事,把她恨的牙根都疼,却原来恨错了人,活该她也进来。
“那老太太为什么进了刑部大牢,又不审,只是住着,这不合乎情理啊。”
“老爷们也没打听出原由来,皇上办事,谁又能猜的到,不过宝钗想着,不外乎也是跟林妹妹有关的事,太太知道老太太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吗?”
王夫人细细的回忆起来,过了半晌才道:“家产林丫头也弄回去了,老太太虽然图谋很多事,但都是背着林丫头做的,那丫头再精明,也不可能知道,不过我和老太太一起见了个人,那妇人自称姓张,在老太太面前自称奴才,老太太说与当初姑太太的陪嫁丫头十分相像,只是还做不得准。”
“也许是老太太与林家还有什么咱们都不知道的事。”
王夫人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宝玉我儿,娘来给你报仇。”
见宝钗疑惑,王夫人嘱咐着她不要再问,宝钗心中带着疑虑去了贾母那里,刚刚将手中包裹递过去,就有刑部狱卒过来领人犯。
“贾史氏,奉孙大人之命,送你进宫,皇贵妃娘娘有请。”
“玉儿要见我?”贾母有些惊喜,连忙掸掸身上的草屑,随狱卒出门而去。
贾母到了关雎宫才发现,原来大厅里不仅是黛玉与贴身的宫女们,还有些官员与侍卫模样的人,连刑部堂官孙大人都在场,众人分两边坐好,贾母心中咯噔一声,这很明显是鸿门宴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贾母按照国礼给皇贵妃请了安,有丫头搬了个坐,贾母谢过后坐到一边,四处打量着,看黛玉身后的帘子内似乎影影绰绰的有好些个人走动。
在黛玉尚未发问之前,贾母先道:“皇贵妃娘娘,咱们祖孙难得见上一面,碍于宫规,再见又不知等到哪一天,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外祖母就倚老卖老的跟你拉拉家常话吧。”
贾母这一举动倒把黛玉弄的被动了,与黛玉的原计划并不相符,事已至此,硬拦阻就显的不尽人意了,黛玉示意贾母说下去,贾母说道:“皇贵妃六岁进京,在老身跟前养大,每日里人参燕窝供着,就连晚上睡觉也跟我住里外屋,老身怕丫头们不会服侍,把贴身的丫头也给了你,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玉儿啊,咱们祖孙如今怎么闹到这个地步了。”
是的,初到贾府之时,贾母待她是不错,可当她一点一点长大,再回忆从前的时候,才觉出贾母每做一件事都有目的,早早的打发人南来接她,却连自已的住处都没备好,身边只有嬷嬷,还是个奴才,没有长辈,她只能忍耐,现在想想,或者是外祖母,或者是舅母,那会儿就想给她个下马威吧。
黛玉悠悠的叹了口气,“外祖母说的是,黛玉临来的时候,父亲嘱咐了好些的话,特别是要代母尽孝,要像自家女孩一样孝顺老太太,不可忤逆外祖母的意思,这些年来,黛玉事事处处遵照父亲的意思,就算是舅母话里话外的给些难堪的场面,黛玉为了至亲的外祖母也忍了,因为老太太是这个世界上黛玉最亲的人了。”
贾母被黛玉说的掉下了眼泪,虽不知道黛玉此番作为是何故,但想来有总整理的意思,若只是家常娘们说话,不会又有官员又有侍卫的,那帘子后头更不知坐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