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的话说的不算明了,但看她坚决的样子,两人之间必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黛玉生性恬淡,看湘云并不想提起,也就不再相问。
没过两日,黛玉就临摹好了那纸婚约,紫鹃也找到了两个可以帮着按手印的人,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凤姐再次叫紫鹃过去。
紫鹃道:“姑娘还等什么,我这就送过去吧。”
黛玉笑笑说道:“不管是什么,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总要凤姐姐三催四请的才好。”
雪雁来到身边低声说道:“姑娘,奴婢想着这假的婚约落到了太太手中,太太若真想背弃当初的约定,岂不是一如反掌,到时如果太太说,姑娘手中这张是假的那可如何是好?”
紫鹃紧张的啊了一声,也忙说道:“就是的,姑娘,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太太得到了这婚约,必定要为宝二爷另觅人选,这人选自然是宝姑娘,到时姑娘怎么办?”
黛玉微笑道:“这个问题我已琢磨了几个过了,你把这婚约交了太太,我就去见老祖宗,把这事告诉她老人家,婚约有两份,必要一模一样才行。太太若果真这般行事,老太太自然会为我做主,再说太太手里的是赝品,到什么时候,那也变不成真的,只是到时或许会委屈紫鹃要听几句太太的责骂。”
两个丫头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姑娘心中早有准备,紫鹃挺起了胸膛,说道:“姑娘不必为我担心,等我交二奶奶的时候,就说这些东西原是姑娘自已收着的,连雪雁都不知道搁在哪了,我好容易翻到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雪雁想了想又道:“可是这样更会得罪了太太,姑娘以后嫁进贾府,这婆媳关系可就更难相处了。”
黛玉带着几分赞赏望着雪雁,谁说只有紫鹃聪慧的,说到灵敏或许雪雁更胜几分呢,想着方才雪雁的话,黛玉又多了几分惆怅说道:“太太心中早已放弃了我,即让紫鹃偷走婚约,便有想毁婚的意思,若太太良心未泯,这婚约是真是假便不重要,若是……”
说到这里,黛玉竟不忍再说下去,泪意又浮了上来,若太太果真要为宝玉另择良配,那时又将如何,父母订下的婚约,做女儿的万万不能给他们丢脸,黛玉轻轻摇摇头,嗓子一阵发痒,又咳了出来,紫鹃接过黛玉手中的帕子,吓了一跳,说道:“姑娘怎么又咳血了?”
黛玉道:“你别大惊小怪的,又不是第一次。”
雪雁扑通跪到了黛玉的面前,哭道:“姑娘,莫不如咱们放弃做这宝二奶奶吧,老太太再怎么心疼姑娘,嫁了过去,也不能越过婆婆给姑娘做主,姑娘若是信守承诺,雪雁只怕姑娘就要没命了呀。”
黛玉眼中含泪,站起身来背转身子,泪水顺腮而下,雪雁说的话她都懂,她都明白,舅母早已有意孤立这潇湘馆,黛玉的事一丝一毫都传不到老太太的耳中,否则以老太太对她的宠爱程度岂能不管不顾。再说老太太对她这么好,她哪能再说别的给她老人家添恼。
如果是以往,黛玉宁愿自已多受委屈,也不能让老太太跟着她着急上火,可这事不比往常,可大可小,关系到黛玉的终身,关系到父母的遗愿,黛玉不能坐视不理。
“雪雁别说了,这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再苦再难我也要完成他。”黛玉说完朝着屋内走去,这只是一层意思,还有一层黛玉没有说,和宝玉六岁起便朝夕相处,感情及其深厚,待慢慢大了又彼此有情,原来黛玉对婚约这些事并不知情,还是父亲临去世的时候,把这事原原本本的交待给了她,她才明白,这婚约的来历。
父亲说母亲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远嫁江南,没能侍奉外祖左右,至死都没有亲自照顾过堂上一天,既然外祖有结亲的想法,就让黛玉替她尽孝吧。
父亲原是不同意的,贾家武将出身,若不是当初看中了贾敏,林家是不屑于与贾家结亲的。可妻子的遗愿不能违背,又有贾母担心害怕林家不愿,贾敏刚刚过世不久,就遣了男女船只硬是接走了年仅六岁的黛玉。
父亲说过舅母当初对这门亲事是极赞同的,虽说母亲在娘家门里与嫂子并不和睦,但舅母对这事非常热心,几次从京里送来了贵重的礼物,黛玉从京都回来,又说老太太舅母待她都极好,林如海这才在婚约上签下字,并将嫁妆财产一并由贾琏带回。
黛玉倚在床头上,慢慢回忆着这些过去的往事,那时舅母对她还算不错,虽然也有几分生疏,却时常嘱咐丫头们一定要好生服侍着,且常常主动送些东西来,不像现在,面对她的只有冷淡。
是父母的早亡让黛玉再也没了依靠,舅母的排斥令黛玉越来越只亲近外祖母,不是不想亲近舅母,是怕,怕看到那冷冷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黛玉深深的叹了口气,明儿就去把这事先告诉了外祖母吧,让她老人家拿主意,看看究竟是让紫鹃交了上去,给舅母个赝品好呢,还是令紫鹃说找不到,静观事态发展更好些?
经过反复的思量,黛玉还是将决策权放给了老祖宗,听了黛玉的话,贾母带着几分惊奇的目光看着她,林丫头也长大了,虽然仍旧心地善良,不忍伤害别人,但已经知道保护自已了。
贾母不着痕迹的冷笑着,二太太打的如意算盘,还想着令紫鹃偷出来,让黛玉没了把柄,好名正言顺的毁婚娶她看中的宝钗,没想到反被一个丫头给出卖了,二太太满心以为一定能拿住丫头,若知道紫鹃有这个举动,不知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