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几场秋雨之后,天气转凉,太阳仿佛离大地越来越远,阳光也不再炽热,叶子一片片的落下,带着遗憾投向大地母亲的怀抱。
寅时过半,贾母便醒来了,睁着那双一直闪耀着精光的眼睛细数最近整个府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早已将管家大权交给了王夫人凤姐等人,但她仍然是府里的太君,是荣国公府实际的当家人。
贾母也有遗憾,原是想将黛玉配给宝玉的,这两个世上最亲的人如果能结成姻缘,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就好了,可眼看着黛玉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身边再没有丰厚的财产供贾府取用,贾母原本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王夫人虽然木讷,但有些话也是对的,如今只有薛家的宝钗才能匹配宝玉。
贾母心里清清楚楚,如果薛公在世,家业仍如前时般旺盛,就算黛玉再亲,她也会依了王夫人娶进宝钗,薛家营利的铺子那么多,也不过一儿一女,宝钗必定会带着铺子出嫁。
贾府日渐衰败,寅吃卯粮,凤姐虽然孝顺不说,但她管了几十年的家,做为这个家族的家长,岂能不知。
王夫人早就想将自已的外甥女娶进门来,婆媳两个把这个老封君驾空,掌管贾府基业。贾母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早已笼络住凤姐为她效命,说起笼络人心,王夫人还差的远呢。
没有银子,什么都办不了,更别提黛玉的身子单薄如纸,每日不过风花雪月的写诗做文章,她连自已都顾不过来,将这个家交给她,必定会一塌糊涂。宝钗虽然出身不如黛玉,但依着贾府现在的状况,反倒更合适些,为了贾家大局着想,就依了王夫人娶进宝钗吧。
反正薛蟠因为打死人命被监禁,还不知能不能从刑部大牢出来,如果薛蟠被叛斩刑,薛家的一切自然要由贾家接手。至于宝钗嫁进来,和姨妈亲近也无妨,婆媳两个斗了一辈子,她还没输过呢。
拿定了主意,贾母才伸出手来扯动了帘子,鸳鸯等人早就收拾完毕,等在床帐外头,看见响动,鸳鸯轻轻挑起一边,看贾母确实醒了,才将帘子全部打开。
“老太太今儿醒的好早,这会儿还没到卯时呢。”
珍珠上前和鸳鸯一起扶着老太太坐起身子,贾母自已抚着花白的头发,有几分不悦,有几分懊恼,说道:“等你们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想多睡一会也睡不成。”
珍珠等都低下头不敢接话,贾母由着鸳鸯等人服侍着洗漱装扮,来至外间客厅用早饭,见只有探惜二人等在一边,心里更不舒服。
唉!林丫头想是病的厉害,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刚从苏州接来的时候也没这么弱,这见天价人参燕窝供着,又有太医给看脉,还不见好,贾母叹了口气,两个玉都病着,都不省心哪。
因看桌上一碗燕窝粥炖的很烂,叫过珍珠来,指着燕窝粥说道:“把这粥给林姑娘送去,让她一定喝完,你再顺路瞧瞧宝玉怎么样了。”
珍珠答应着,连忙上前盖上碗盖,放在食盒里,端着去了。
探春见贾母心情不好,知道必定是惦记着宝玉和黛玉二人,心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嫉妒,微笑着说道:“老太太不用太牵挂着,我昨儿晚上还去看过林姐姐和宝哥哥,都好多了,林姐姐不过着了些凉,恐怕是大夫的话,说不让走动,在屋里暖着些才没来的。宝哥哥想是去了太太那里也说不定。”
还是探春善解人意,这几句话都说到贾母的心里去了,贾母不由得给了探春一个温暖的微笑,探春略低下头,心里却是激动的,贾母看似和气慈祥,实则十分挑剔,难得入她老人家的眼,今儿虽没半句夸奖,却满眼都是赞叹。
惜春也不说话,只管吃着自已的早饭,但探春眼角含着笑意的模样,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虽说不是亲姐妹,但在一起生活这么些年,彼此十分了解。惜春悄悄的撇了下嘴,连自已的亲娘亲弟弟都不管不顾的,难怪老太太不待见她,一个笑容就让她这样满足。
虽说在大家庭中嫡母为尊,庶母就是个奴才,也没见过像三姐姐这样无情无意之人。若是自个儿的母亲还活着,就是个奴才也要天天跟她在一起。
珍珠端着燕窝粥步入潇湘馆,就有雪雁迎了出来,珍珠笑问道:“林姑娘可好些了吗?老太太着实惦记着呢。”
一边说一边已经进了里屋,看黛玉倚在床头上,手里还拿了本书在看,上前请了安,又转诉了贾母的话,黛玉感激贾母的惦念,又道:“难为你一早就跑这么远来,紫鹃。”
紫鹃连忙从匣子中取出五百钱放在珍珠手里,珍珠忙道谢,和紫鹃两人一同服侍着黛玉吃了早饭,黛玉吃了半碗,便不欲再吃,但有珍珠在旁,又恐吃的少了贾母担心,硬是喝光了整碗粥,忍着胸口的躁动才说道:“你去回禀老太太,就说我今儿已觉得好些,燕窝粥炖的很烂,正和我的口味,一会儿吃完了药,就过去请安。”
珍珠答应着回去了,黛玉见珍珠一走,便用帕子捂住嘴,紫鹃连忙捧上痰盂,就见黛玉一口一口的都吐了出来。
雪雁上前扶着,一手抚着黛玉的后背,轻轻拍着,一时吐净,黛玉方觉得好了些,紫鹃看黛玉难过的样子,不觉滴下泪来,说道:“姑娘这又是何苦,早就喝不完一碗粥,何必勉强自已,这一吐更没胃口了。”
黛玉自已抚着胸口,仿佛吐净之后倒好受了些,虽然一脸的汗,却觉得轻省了许多,因说道:“老太太为我这病也不知****多少的心,花了多少银子,若我不吃完,传了出去,一则老太太惦记,二则二舅母又该挑我的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