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专家判定,这幢建筑的建构问题肯定出在地基上,也许是承包商在打地基时偷工减料,或者桩打得不够深,或者是钢筋用量不到位等等,”卡特轻轻喘了一口气,端起罗伊面前的咖啡,为自己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为此我们派出数个专家组对‘金拱顶大教堂’的承包商、建筑师、工程监督组等进行了全面调查,FBI的法定会计师审核了建筑商的每一项与地基有关的财政报告,却无法从这些数据中找到任何有关于打地基时违法的数据来,到这时,对承包商在打地基时有违法手段的怀疑触礁了,正当专家组束手无策的时候,从死者安德烈所遗留的那些文件里我们发现了一张被遗弃的医院账单,这是一名工人患角膜肿胀的医疗费账单,是用现金付账的。”
“现金付账,”罗伊皱了皱眉头,“难道那名工人没有医疗保险?”
卡特点点头,“正是这样,死者所遗留下来的医院账单成了我们侦破此案的突破口,对于建筑工人来说,患角膜肿胀这种毛病的多是那些没有经验的电焊工,而在打地基的工地上,用的都是富有经验的电焊工,所以我们的调查组就把调查重心由建筑材料转到人员上,这才发现,承包打地基的承包商用的都是非工会的劳工。”
“非工会劳工?”罗伊做了一个恍然的手势说道,“我知道了,这些人大多都是非法移民、无工作经验、无相关工作执照,承包商让他们晚上干活,以此来躲避工会的检查,而且这些工人的工资比参加工会的工人低许多,他们得不到医疗补贴、保险和福利,也没有加班费。”
卡特接续道,“是的,正因为他们是无工作经验和无执照者,才会造成‘金拱顶大教堂’在打地基时出现严重的建构隐患,根据设计‘金拱顶大教堂’的建筑师要求,打地基时要求线焊,这种焊法更加坚固而且牢靠,但线焊比点焊的费用要更高,而且更耗时,承包商所雇佣的非法劳工由于赶时间、贪便利、再加上是晚上作业,无相关监督人员的督察,完全忽略了线焊这项工艺要求,所以给这幢大楼埋下了一个致命的隐患。”
“这么说,那名叫安德烈的死者发现了打地基的承包商在打地基过程中雇佣了非法劳工,”罗伊沉吟着说,“难道他从来没有向监督机构汇报过这个发现吗?”
“没有,但他暗中收集了相关证据和数据,并因此敲诈了承包商五百万。”
“该死。”罗伊低声咒骂了一声,刚才还对这名死者略有同情,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这时,一个更现实,更可怕的问题浮上了脑海,“难道,这幢‘金拱顶大教堂’真的会被飓风给刮倒吗?”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了。”卡特把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的风力已经非常强大了,但根据气象专家的预测,这场风暴将在八个小时后才会发展到风力的最高点,科技大学教授根据气象专家提供的数据,经过电脑模型的演算推测出,‘金拱顶大教堂’将在十四个小时以后,也就是明日凌晨四时左右倒塌。”
罗伊张大嘴巴楞了好一会儿,说道,“可是沙克勒在这幢大厦上不是施了一种令这幢大厦连钻地导弹都无法攻破的魔法了吗?难道这个魔法也不能让这幢大厦变得更牢固?”
“这点我们也曾考虑过,”卡特挥了挥手道,“可你想想,如果他刮起这场风暴就是为了刮塌这幢大厦,会没把自己在大厦上施封印魔法这一点考虑进去吗?依照沙克勒的智商,他绝不会做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他肯定是认为自己的风暴可以刮倒大厦才会这样做的。”
“哦,上帝保佑他们吧。”罗伊痛苦地嘟囔道,“难道就没有法子救出这一楼两千多人了吗?”他更担心的是玛拉和康恩这两个朋友,更有点内疚的是,沙克勒毕竟是自己救出来的,如果把那一楼人的死全归咎到他头上未尝不可。
“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赶在沙克勒刮倒大厦前制止他。”
“可他现在逃得无影无踪,该到哪里去找他呢?”
卡特凝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我之所以跟你讲了这么一大通话,把所有详情告诉你,就是让你意识到沙克勒的危害性,你是和他一起越狱的,难道你会不知道他的下落?”
“上帝,我们确实是一起越狱的,”罗伊高声叫嚷道,“可是我们出来没多久就各奔东西了,我怎么知道他的具体下落?”
“你不知道他的下落?”卡特用不信的口吻说道,“你若不知道他的下落,你和他怎会同时出现在亚特兰大市?不要告诉我这是个巧合,包括你们前一晚所出现在的那个名为安德烈的死者家,据我们调查,沙克勒在此之前就在他家住了几天。”
“这个……”罗伊苦恼的咬了咬牙齿,少了几分底气,他强辩道,“我也是为找沙克勒才追到那家人家去的。”
“可你是如何知道那家人的方位的呢?”卡特追问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会到那里去的呢?”罗伊反问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我不会告诉你实情的。”罗伊坚决拒绝合作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也在追找沙克勒,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的目的是相同的,我必须制止他。”
卡特忽然俯下身体,紧紧地盯视罗伊那对湛蓝色的眼珠说道,“我相信你这句话,现在再问你一遍,你另三个同伴凯特、杰克和康恩在哪里?是谁把你们从狱中救出来的?”他知道以罗伊的性格绝不会把同伴招供出来,但他还是要问上一句,这是询问程序里所必须的。
罗伊毫不逃避地对视着他道,“那我也告诉你实情,他们也在外面追寻沙克勒,所以他们具体在那里,我也不知道,我们当初就讲好的,无论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身上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都不要停止寻找沙克勒,因为他的举动实在太疯狂了,必须制止他。”
卡特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们这些人会有这么高尚的想法吗?”他知道无法从罗伊身上得到有价值的消息了,于是直起身板向门口走去。
“卡特,”罗伊在他背后喊道,“难道就想不出办法保住大厦或者延缓大厦倒塌吗?”
卡特在门口停下脚步,淡声说道,“原来确实有一种办法,就是在楼顶上建一个防止大楼中心位置偏移的平衡装置——‘重量调协震荡阻尼器’,有建筑专家提出,在大厦顶部中心位置铺上一层薄薄的专用油层,用一块重达300余吨的滑块搁在薄油层上,两边用弹簧牵住,当强风对大厦造成冲击的时候,这个滑块的惯性会把它固定在原地(即中轴的中心位置上),即使大厦会有相对的偏移,滑块的重量也能保持大厦处于平衡状态,不至倾斜倒塌。这个装置结构不复杂,可是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无法在短时间里把重达三百余吨的滑块填充物运上屋顶,因为大厦被封印了,而要靠飞机运上去的话,现在那么大的风暴,直升机根本就无法完成这个任务。”说完,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卡特,等一下。”罗伊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我有个办法将重达三百吨的东西送上屋顶去。”
卡特好奇地回身,看向他,嘴边挂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你又在动什么鬼脑筋?想溜?你以为在我面前这种鬼伎俩能实现吗?”
“你和我相处了那么久,该知道我的能力,我说能把三百吨重的东西送上屋顶就一定能行,只要你肯全力协助我,”罗伊拍着自己胸脯说道,“请相信我,你也不愿两千多人就此被埋在大楼废墟里吧,给我一次机会证明自己。”
卡特闭上眼帘,把门关上。
罗伊挣动了一下身躯,想追到门口去,可是脚踝上的链条牵制了他的行动,他懊恼地把那杯已被卡特喝去一半的咖啡推到地上,口中大声咒骂起来,如此吵闹了两分钟,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感觉浑身脱力,心里难过极了。
门口又有响声,卡特推门而入,他的眼神炯炯地看着罗伊,以似信似疑的口吻问道,“你说来听听,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
罗伊知道他终于愿意与自己合作了,他面露喜色,欣悦道,“通知媒体,你将用直升机押解我回监狱去,让媒体大肆报道这则消息。”
卡特迟疑道,“我看不出这个方法有什么用处。”
罗伊扬了扬他那对粗浓的眉毛,自信地笑道,“你听我的,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