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心绪不宁地站在沙克勒身后,看着他在自己电脑里胡乱折腾着,其实,安德烈根本用不着担心沙克勒能从他的电脑里看出些什么小秘密的,就凭沙克勒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电脑知识,是很难从那么一大堆文件夹中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文件的。
电话铃声响了,安德烈接通电话,对沙克勒说,“找你的,是玛拉。”
沙克勒接过电话,对话筒问,“怎么样,今天有收获吗?”
玛拉:“有,收获不小。”
沙克勒:“说说看。”
玛拉:“我说了你会把‘琼斯笔记’交给我吗?”
沙克勒:“嘿嘿,跟我讨价还价了,看来你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玛拉:“是的,很有趣,因为我发现除你手里那本‘琼斯笔记’外,外面还有一本相同内容的笔记。”
沙克勒:“……”
玛拉:“教主先生?”
沙克勒:“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质疑我手里的这本‘琼斯笔记’是假的吗?”
玛拉:“嗯哼,你这句反问句问倒我了,我不过是有点疑惑,所以打电话来确定一下,算了,既然已确定你手里的这本‘琼斯笔记’是真的,那么看来我这里找到的线索就没什么价值了,我也懒得说下去,对不起,教主先生,我要挂电话了。”
沙克勒:“等等……你说话不能说到一半就撂下,快把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玛拉:“……算了,我不想提供没有意义的信息给你。“
沙克勒(语气已经急切起来):“你不说怎知有没有意义呢?”
玛拉沉默。
沙克勒:“请你快说……否则你永远也别想得到‘琼斯笔记’了?”
玛拉:“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么?如果你不想交出笔记,我和康恩也没必要再给你提供任何服务。”
沙克勒:“……求你……”
玛拉:“好吧,那我就把我这里得到的一些信息告诉你,是这样的,我们找到一个人,他身上有张黑手党控制的地下拍卖行的拍卖清单,清单上的物品全部是琼斯家族的收藏品。”
沙克勒:“什么?你……你……继续说。”
玛拉:“而且这笔拍卖品的总价非常高,总价值约有上亿元。”
沙克勒:“噢,上——帝!”
玛拉:“我和康恩估计,那些琼斯家族遗留下来的收藏品已经全部被拍卖掉,也就是说,琼斯家族的藏宝被刮掠一空了,这可是个大新闻哪……”
沙克勒(虚弱地喃喃自语):“天啦,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玛拉:“最担心的事情?你是说琼斯宝藏吗?”
沙克勒:“哦……刚才我不是在跟你说话,你继续说下去,那些收藏品拍卖后那一大笔钱都到哪里去了?”
玛拉:“资金全部汇入一个名为《星雨基金会》的民营机构上去了,这个机构看来并不是个合法化的组织,《星雨……》这个名称你应该有点耳熟吧。”
沙克勒(口气开始显得急不可耐):“我们‘摩林教’中‘流星雨’一词用得比较多,也许有点关联吧,这些都是废话,你快说,那笔钱现在在哪儿?”
玛拉:“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这笔钱已经一分不剩地全挥霍光了。”
沙克勒(怒不可竭):“该死!见鬼……噢——上帝啊……快说,你们找到的这个人是谁?”
玛拉:“就是‘天主信公会’的主教奥兰多·亚丁神父。”
沙克勒(很意外):“是他?”
玛拉:“是的,而且他还是你的一个老熟人。”
沙克勒(疑惑):“熟人?……不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玛拉:“六年前与你对质公堂的那个‘奥兰多·亚丁神父’你当然不认识,但这个奥兰多是经过手术整容的,在整容前他是你们‘摩林教’的一个教徒,甚至可以说是与你非常亲近的亲信,你想想看,你以前身边是否有个长着娃娃脸,鼻梁有点塌陷的亲信?”
沙克勒凝足精神想了想,忽然把眼睛瞪得浑圆,大脑里“轰”地一声巨响:“上帝宽恕我吧,原来是他……”
玛拉:“看来真有这个人,那么我和康恩的猜测是准确的了。”
沙克勒:“你真的确定他已经把所有的钱挥霍光了吗?”
玛拉:“是的,我确定,这世上有种人日洒千金,照这种挥霍方法,他有足够的时间挥霍,你说不是吗?”
沙克勒(咬牙切齿):“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他有整整九年的时间过上好日子,足够他尽情挥霍的,不过好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得为此付出代价来。”
玛拉:“好了,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子上了,我想我和康恩帮你也就帮到此为止了。”
沙克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想退出?”
玛拉:“你以为呢?你现在手里还有什么筹码值得我和康恩继续为你服务吗?”
沙克勒:“我明白了,你很聪明,拿话来套出我的破绽。”
玛拉:“是你自己说话不小心,暴露了‘琼斯笔记’确实不在你手中这个事实。对不起,主教先生,我想我们没必要再多费口舌了,再见,祝你好运。”
沙克勒放下电话话筒,两目中喷出熊熊怒火着,口中喃喃咒骂着:“叛徒、犹大、可耻、背信弃义的家伙……都该下地狱——”
站在电脑旁的安德烈被他狰恶的表情吓坏了,他悄步向门口退去,哪知刚到门前,那扇白色的木门无风自动,“砰”地关上,到了此时,安德烈意识到不妙了,他惊叫着抓上门把手,翼图把门打开,可是门牢牢地关闭着,纹丝不动。安德烈听得身后有可怕的低沉吼声,他骇然转身,只见沙克勒那一头花白色的头发根根竖起,眼中凶光闪烁,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狠瞪着他,仿佛他就是雄狮眼里的一只可怜的小羚羊。
“噢,上帝宽恕我吧……”安德烈惊怕地不断在胸前打着十字。
“上帝已经宽恕你很久了,现在上帝发怒了,你们这些叛徒都要为此付出代价。”沙克勒阴恻恻地说道。
“背叛?哦,天啦,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怎会背叛你呢?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尊敬你的。”
“尊敬我?该说是阳奉阴违才是,对不对?呸……”沙克勒不屑地啐道。
“不、不,你一定是误解了。”安德烈见他越走越近,使劲把身体向门上靠去,双手乱摇。
“误解?”沙克勒高傲地抬起他那光亮高凸的额头,“我怎么可能误解你?六年前我让你混进‘天主信公会’,设法找到他们主教奥兰多的真实身份,可是看你都干出些什么成绩来?你甚至连这人曾是你最熟悉的人都没有发现。”
“什么?”
“嘿嘿……”沙克勒连连尖笑了许多声,方才喘着粗气道,“你万万没有想到吧,这个奥兰多·亚丁主教其实就是曾经与你很要好的爱德华。”
“什么,爱德华?”安德烈的两个眼珠几乎从眼眶中掉落出来,他尖叫着说,“绝不可能!你绝对弄错了,爱德华在十年前就已经在一场煤气爆炸事故中丧身了,这都是我们亲眼目睹的,你也看见他的尸体了,他怎么可能变成奥兰多神父呢?再说他们的相貌也不符啊!”
“十年前我确实看见他的尸体了,但那不过是具焦尸,事实上,当时现场有二十几具尸体,大多数都难辨面目了,哪分辨得出谁是爱德华的尸体,爱德华……哈哈……干得好啊爱德华,枉我对你如此宠信和爱护,你竟背叛我,用一堆焦尸来糊弄我,当时我还真为你掉了许多泪,我真傻……真够傻的……事实上把‘琼斯笔记’交给你研究时,我就该看出你眼中的贪婪了……哈哈,好厉害……居然是我最信任的人骗了我整整十年……你有种,爱德华,不光骗走了‘琼斯笔记’,还敢用刀子从我背后往我心口上狠戳一刀,把我送进监狱里去……”沙克勒不断地尖叫着,自嘲着,忽而哭,忽而笑,精神陷入一种狂乱的状态中,安德烈被他那可怕的情状吓呆了,他使劲把身体往门上靠着,似乎这么用劲着,门会被他挤开一样……
突然,沙克勒沉静下来,闭上眼睛,一声不吭,满头怒竖的华发也耷拉下来,房间里猛然陷入一场无声的静谧中,静默得可怕。安德烈心惊肉跳地转顾左右,他有种不好的感觉,此刻有种可怕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那一刻宁静,其内无声地蕴育着更加可怕的能量,一旦爆发,那将是毁天灭地的一场灾难。
沙克勒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们所处的这个房间里奇异地出现了清风,清风打着旋儿,把窗帘、桌布角儿高高掀起,把桌上的复印纸、橱上的图纸吹向空中,转着圈子,发出“哧哧”的声音来,清风开玩笑似地抚摩着安德烈的面孔,安德烈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几乎停顿了。
蓦然,他听见房门外传来他的妻子和一对可爱的女儿的尖叫声,声音是那么凄厉,就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间中夹杂着哭泣声和求救声。安德烈睁开眼睛望向沙克勒,正见他一脸肃穆地冷看着自己,眼中光芒忽闪忽闪的,比毒蛇还可怕。
“教主,你……你对我家人都做了些什么?”安德烈壮着胆子质问道。
沙克勒冷冷笑着,他指着自己的脑门说道,“知道吗?人的灵魂不是藏在他的心里,而是在他的脑袋里,我呢,让你可爱的妻子和孩子看到了将来他们灵魂即将要去的地方的景象——地狱的景象。”
“上帝,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安德烈跑到沙克勒身前,跪下哀求道,“教主,求你,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都象对待上宾一样对待你,你怎能硬下心肠如此伤害他们呢?求你,放过她们,求你……”
沙克勒仰着头,冷声说道,“我对你这六年里的成绩很失望,你甚至连奥兰多曾是你最要好的朋友这个事实都没能发现,现在想来,爱德华肯定早已认出你来了,他也知道你混进‘天主信公会’的真正目的,想必他在肚里发着笑,嘲笑我沙克勒怎会派如此愚蠢的家伙到他的教会里来做卧底,因为你的愚蠢,你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你妻女此刻所遭的罪,就是对你的惩罚。”
“可是教主,”安德烈抽泣道,“我对你是忠心的啊,你不是也肯定了我这一点吗?否则你不会奖赏我五十万元钱了。”
沙克勒怪笑着俯下上身凝视着安德烈的眼睛说道,“我若是不给你五十万以获取你的信任,你会带我到你真正的家来吗?我若是没有握住你妻女的性命,你又怎可能甘心受我的驱使?”
“喔——上帝!”
沙克勒咭咭狞笑道,“我知道这些年我关监狱里后,你们这些曾跟随我的亲信们都开始转变了,有些人甚至开始厌恶并憎恨起我来,所以你们对我表现得阳奉阴违,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全心全力地为我做事了,”他迈开脚步在房间里走动着,手指着房间每个角落,轻蔑地笑道,“你对我有所隐瞒,你掌握的有关于‘天主信公会’的有价值的秘密但不愿告诉我,这点我早已看出来了,你看看你的生活,一个平常建筑承包商绝对过不上这么奢侈的生活,这点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你觉得我看上去象傻子吗?显然不是,既然你不愿主动把你所掌握的有价值的东西告诉我,那我只好拿你妻女的性命来逼你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安德烈从心底涌上一股怒气,他抬头看着沙克勒,低沉地吼道,“你这教主残酷无情,对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已经有那么多人死在你手里了,你坐了这么多年的牢狱,难道就从没有反思一下自己的罪恶吗?你难道就从没有想过被你骗到地狱里去的那些可怜的灵魂吗?”
“我不是送他们下地狱,而是让他们得到洗清罪孽,重新投生的机会。”沙克勒反驳道,“我是在送他们上天堂。”
“这种话只有那些愚蠢的信徒们相信你使出的那些幻术,”安德烈犟着头说道,“事实上我们这些跟随你四处走动宣扬教义的人早已看穿了你的把戏,你无非骗取信徒们的钱财,可是你的方法太极端,因为你让他们走上了自绝之路。我们这些亲信们有人意图背叛也在情理中,因为我们都不是万恶之徒,现在我很羡慕安德烈最终选择背叛你,虽然你对他的态度是对待我们这些亲信里最好的,可他却是最把你看透的一个人。我很后悔没象爱德华那样有勇气及早离开你,因为你在我心里是个可怕的怪物,是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沙克勒眼爆凶光。
“这都是我隐藏多年的心里话,”安德烈忽然从口袋中拔出一把手枪对准沙克勒,他站起身来,口角颤抖着,显然,拔出手枪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和勇气,他使劲压抑住心底的恐惧,强自镇定地说道,“沙克勒你猜得不错,我确实掌握着有关于‘天主信公会’的一个十分有价值的秘密,但这个秘密牵系了许多条无辜者的性命,我知道你意图报复,才不会在乎别人的性命,更不会管他们是否无辜,事实上,除了你这个罪恶灵魂外,其他任何人都是无辜的,我是有良心的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害了无辜者的性命。”
沙克勒冷笑道,“你不想害别人性命,那就只好牺牲你自己及全家的性命啰,哦嗬——你真够伟大的。”
“我为什么要牺牲我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呢?”安德烈咬着牙说道,“其实有种更简单的方法,可以一了百了,那就是牺牲你的性命,这样整个世界都会平静宁和。”言毕,他想扣动手枪扳机,却突然发现,手里所握的手枪的枪管软垂向地面,就如同一根高高勃起的阳具忽然泄精后疲软下来一般,他心中震骇,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下扳机,只闻手枪发出“砰”地巨响,枪管爆裂,巨大的火药冲撞力把手枪从他手里震出,他骇叫着跌倒在地,手掌上鲜血汩汩直冒,被枪管钢屑割破了手掌。
沙克勒嘎嘎怪笑地俯看着他,就仿佛看着一只可怜虫,他用冷酷的声音说道,“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口袋里一直揣着一把手枪了,你有很多机会下手杀我,可你一直没敢动,坦白说,依你的实力,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机会杀我,你绝对不会成功的,但如果你在今天以前动手的话,虽然不能杀了我,却能让我在玛拉和康恩面前暴露实力,这样他们就会提防我了,凭他们两人的高超身手,我很难防着他们俩会干出什么有害于我的事情来,很可惜,当时你没动手,以后就更没机会了。”他口中说着,怪笑着,门外安德烈妻女的哭叫声和求救声愈发凄厉起来。
到了此刻,安德烈的精神算是彻底崩溃,他知道自己终究没有战胜沙克勒的力量,妻女的惨痛呼喊让他心中如有无数的火蚁在爬动,在钻噬,他终于把自己固守的良心放上屈辱的祭坛,用软弱来割碎它,用卑屈来践踏它……
“求你……教主,”他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跪在沙克勒身前哀泣道,“我错了,我不该背叛你……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求你放过我的妻女们,我把‘天主信公会’的那个秘密告诉你,求你……放过他们母女三人吧,天可怜见……”
沙克勒嘴角挂上一抹胜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