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色的圆形大厅,年轻的见习牧师半靠在接待台的台面上,他用手肘支撑着脑袋,瞌睡如同无法抗拒的潮汐般一波波涌上他的脑门,眼皮打着架儿,一忽儿打开一忽儿闭上,眼仁翻成白色,当一个人努力与自己的生理疲劳做搏斗时,胜利成了一种奢望。
“叮”地一声轻响,电梯停在四楼,磨花的不锈钢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奥兰多神父和一名背着背包的黑人男子来,实习牧师努力使自己的眼睛尽量睁大,希翼掩饰去瞌睡给他造成的困窘,可是看在神父眼里,却是那名年轻的实习牧师在使劲对着他翻白眼儿。
奥兰多神父不满地对实习牧师皱皱眉头,没说话,带着那名黑人男子向自己的卧室方向走去,实习牧师在迷糊间看了眼挂在墙头的石英钟,“1:30 P.M.”,他怔了一下,依稀间觉得神父在半个小时前刚走进自己的卧室,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去的,自己怎么一点也没发现呢?而今他又带着一名黑人男子往自己的房间去,这名黑人男子是什么来头呵?实习牧师记得神父除了兰斯外,是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他的卧室的,甚至连他的贴身侍童雅克都不行,如今却怎会带名自己从未见过的黑人进去呢?从未见过……哦,不、不,实习牧师想起来了,这个黑人男子在昨天上午曾到这里找过神父,当时被自己赶下楼去了,看他与神父此刻走在一起,很显然,黑人男子与神父算是有不错的交情才是。
实习牧师的瞌睡实在太厉害了,他虽然心里有一丝疑惑,却马上被潮涌而来的瞌睡彻底挤出脑子去,趴在桌上睡起来。
奥兰多神父与黑人男子大步流星地从走廊口的监视器下面穿过去,来到神父的卧室门前,神父向黑人男子递出一个眼神,黑人男子蹲下身子,用一根钢丝小心地挑进匙孔里,手腕轻抖两下,门锁被打开了,他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奥兰多神父紧随其后走进房中。
房间正中的行军床上,仰面躺着一人,正呼呼大睡着,这人,与悄然而入的奥兰多神父的样貌竟是一模一样……
对了,悄然进来的是变身成奥兰多神父的女精灵玛拉,而那名黑人男子,不用问,当然是兽语者康恩。躺在行军床上的,才是货真价实的奥兰多神父。
玛拉和康恩悄步来到奥兰多神父的床前,见奥兰多神父的嘴巴微张着,发出低沉的鼾声,玛拉向康恩打了个手势,康恩赶紧把背包打开,玛拉从中掏出一只盛着黄色透明液体的塑料软瓶,她打开瓶盖,把软瓶细长的瓶嘴对准奥兰多微张的嘴巴,轻轻地向他嘴里滴进数滴液体,然后把软瓶收起来。
两人伫立在床前看着奥兰多神父,约过了五分钟,玛拉低声说,“好了,药性起作用了,二个小时内他醒不过来。”
“要是有人找他该怎么办?”康恩反问道。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他下午不布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玛拉说道,“我们行动速度快点,早点把那只保险箱里的东西看完,我还可以给他解药,提早让他醒过来,你说的密室在哪里?”
康恩指着房间南侧的墙面道,“就在那堵墙的后面。”
玛拉来到南墙边的扫描式开关前瞄了一眼,对康恩说道,“我们用神父的手指直接开密室的门,帮我一个忙,把他抬过来。”
两人一人抬手一人抬脚,把奥兰多神父抬到指纹扫描锁前,康恩抱着神父的腰,让他身子竖立着,玛拉先把神父的右手食指放上扫描屏,扫描仪扫描后打出“错误”的提示,玛拉再把神父的右手拇指放上去,扫描仪发出“叮叮”的声音,密室门打开了。
两人抬着神父走进密室,玛拉环顾密室里的情景,格格笑道,“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一名苦修修士,我还真要以为这个神父有什么性怪癖哩。”
“这一点都不好玩。”康恩皱眉道,这密室里的环境让他浑身不舒服,就仿佛自己的灵魂掉落到地狱里一般,他对玛拉说道,“一个人追求信仰是为了净化自己灵魂的,象他这样时时刻刻把自己放在罪人的角度上,说明其本身的灵魂就不干净,有罪恶感,这种人是不配做宗教领袖的。”
玛拉不赞同他的话,“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圣人,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绝对纯净的灵魂,我觉得这个奥兰多神父敢于不断地鞭笞自己,以求精神上的升华,而且这一种苦修是在暗中进行,并不是在信徒面前哗众取宠的作秀,这本身就需要相当的勇气和智慧的。若换做是沙克勒这种人,他除了骗人就是害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皮肉受到如此的苦楚的。”
康恩嘬起厚嘴唇做了个怪脸道,“沙克勒会花五十万元来笼络人,这点我怀疑这个奥兰多神父就做不到了。”他对沙克勒腰包里的那六百多万始终耿耿于怀。
玛拉不与他做争论,她问道,“你说的那个保险箱呢?”
康恩走到暗室西南转角处的一幅《耶稣受难记》的油画边,把油画向旁边移开,露出一只全不锈钢的保险箱箱门,箱门上有一块十英寸的触摸屏,旁边是一个蓝色扫描屏,玛拉来到保险箱前,把手指碰上触摸屏,黑色的触摸屏霍然亮了起来,显出“请输入开锁密码”的字样,康恩皱眉道,“它提示开锁密码,可这上面根本就没有键盘,怎么输入密码?”
“昨天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这是一把‘瞳仁扫描锁’嘛。”玛拉低声道,“来,把神父抱过来,借他的眼睛一用。”
两人把神父抱到保险箱前,玛拉把神父的头扶到蓝色扫描屏前,用手指撑开他右眼的眼皮,扫描屏中发出一道蓝色的光线,由左向右地把神父的瞳仁扫描一遍,三秒钟后,触摸屏上显示出:“密码正确,锁已开启。”
老康恩吃吃笑道,“看来把一个人弄晕了再当钥匙来使唤,这个方法倒不错,我又在你这里学到了一招,这种现代化的新式锁具也不见得比我们那个时代的锁具高明多少,不过是换个花样罢了。”
两人把神父扶到一边,然后打开保险箱,保险箱里东西并不多,让康恩失望的是,并没有现金和珠宝之类的东西,除了几件文件放在其内外,还有一块1英尺见方的正方形纯黑色的黑曜石石板,玛拉先取出黑曜石石板端详了一眼,石板除了光滑清冷,色泽墨黑外,看不出有何特奇之处,她把黑曜石石板放回保险柜中,再取出那叠文件,一件一件地翻阅着,口中轻声念道,“这是一张索斯比拍卖行的拍品目录和价格明细,时间是九年以前的……嗯,这里还有一张八年以前的,对了,正是我昨晚查到的这批拍卖品,拍卖后的金额全部汇入一个名为《星雨基金会》的帐上,上帝,这些拍品加起来价值有四千多万。”
康恩“哇噢”地惊叹一声。
“这里还有一张目录,这上面的金额更厉害,有六千多万,是‘海芙特拍卖行’,这是什么拍卖行?”玛拉抬头问康恩,“从没听说过这名字。”
“这是一家由黑手党操纵的地下拍卖行,”康恩说道,“在纽约、芝加哥、洛杉矶、亚特兰大、迈阿密和拉斯维加斯六个城市有秘密拍买点,都是拍卖一些无法经由合法渠道上市的艺术品和珠宝首饰。”
“你是说这些拍卖品全部都是非法的?”玛拉奇异道。
“是的,按照官方的说法,就是指那些被盗的,或者失踪的物品。”康恩曾是一名贼王,对这方面的资讯比玛拉掌握得更详细。
“哦,原来是这样啊!昨晚我偷偷进入‘天主信公会’的数据库里查一些早期的资料,发现教会的早期活动资金一直来源于那个《星雨基金会》,如此说来,”玛拉低下头看着手里这张非法拍卖品明细表,低声嘀咕道,“这个‘天主信公会’建立初期所用的资金竟然是非法资金,他用拓展宗教的形式来洗钱,这个神父的脑筋够绝的。”
“一亿多。”康恩长喘一口气道,“你是说这个《星雨基金会》居然拍卖了价值一亿多的东西,而且其中有一大半是非法的?上帝,他们拍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又是如何得来的?如果这个基金会的老板是一个大盗的话,比我强十倍,我愿意向他求师了。”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玛拉说道,“昨晚我通过网络仔细查过,这个《星雨基金会》与梵蒂冈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这个基金会曾花大笔的钱贿赂梵蒂冈,并把梵蒂冈教会下辖的一个小金融机构拉成合伙人。我还通过美国银行联盟的内部网络查过这个基金会的资金问题,原来这个基金会成立于九年前,其初始资金来源竟然是索斯比拍卖行上的一次慈善拍卖所得的筹款,接着这个机构频频光顾拍卖行,大量的资金源源不断地进入基金会,基金会最鼎盛时期,资金多达上亿,并且在股市、期货投资中都有不菲的收益,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五年前这个基金会的资金开始大量向外流出,两年后基金会正式解散,这其中的过程也太快了点……”
“这有什么稀奇的,”康恩淡声说道,“纽约华尔街上的投机大亨们几分钟就可以损失上亿资金,这种事在美国算不上什么神话。”
“你仔细想想,”玛拉提示他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幢‘金拱顶大教堂’是在五年前开始建造的,三年前建成的,这当中有何巧合吗?”
康恩张大嘴巴,愣了几秒钟,“上帝,正好与基金会的资金流出和倒闭的时间相吻合。”
“完全正确,”玛拉轻轻拍了下手掌道,“几乎可以肯定,《星雨基金会》的所有资金都投资到这个‘金拱顶大教堂’上了,所以我判断,”她手指着躺在地上的神父,“这个奥兰多主教大人,说不定就是《星雨基金会》的真正幕后老板。”
康恩连“哎”了几声,叹道,“这人是个天才,当神父真可惜了,他应该成个政治家,靠着这笔巨大的资金,成个参议员什么的不成问题。”
“恐怕没那么容易,”玛拉笑了起来,“想要成个政治家,如果背后有不明资金来源,就很容易被政敌以此为依据加以攻击,而且会引起联邦调查局的注意,可是如果把资金投进宗教活动,即便是很大一笔资金投入,政府部门也不会注意上的,如果这位奥兰多主教真是《星雨基金会》的幕后老板,他甚至比黑道上的一些教父还聪明,知道如何把巨额不明资金不露痕迹地合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