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北卡罗来纳州的77号州际高速公路旁的一个加油站站口,停着一辆黑色雪佛兰SUV,深色的车窗紧闭着,车子内,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康恩一会儿向左侧着身体靠在位置上,一会儿又向右歪着屁股半倚在车门边,在五分钟时间里,他已连续变换了十个姿势,这让一直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沙克勒有点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问康恩,“你是不是长痔疮了?”
“没有,”康恩拉长着脸回答,“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子,我屁股酸了,你不酸吗?”
“当然酸。”沙克勒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无奈地说道,“可是我们不能出去,万一有人认出……”
“你放心,老康恩是不会轻易让人认出来的。”康恩说着,拉开车门便跳了下去,沙克勒本想拦住他,可惜他的动作敏捷性永远无法与兽语者比。
“喂,你这是到哪里去。”沙克勒着急地把窗户摇下一条缝问康恩。
“上洗手间。”康恩头也没回地向加油站洗手间方向走去。走到洗手间门口时,他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标示,然后伸手推开了那扇标着女子头像的洗手间。
女洗手间里,玛拉正伏在大理石水槽边,用清水洗着脸,她从面前的镜子里瞄了康恩一眼,淡声说道,“你走错门了。”
康恩弯下腰察看了两间车水马桶间,确定这间厕所里没其她人后,对玛拉说道,“没走错门,我找的就是你。”
“有什么话车里不好说吗?”玛拉回过身瞪着他道,“现在你的通缉照片已是满天飞了,你还到处乱跑,是不是怕别人认不出你来。”
“有些话不能当着沙克勒的面谈。”康恩说道。
玛拉心中一动,知道他要说的话题了,可这话题是她这段时间里极力想避开的。她转过身,面对着镜子捋着自己的头发,一副表情漠然的样子,心里却急速飞转着。
“你得想法联系上罗伊。”康恩终于把这个她不想听到的话题抬到桌面上了。
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口了,玛拉便不想再逃避,她嗤笑道,“怎么联系?美国这么大,谁知道哪里去找他。”
“你肯定有办法。”康恩用坚定的口吻说道。
“就算有办法,你又怎知他还希望和我们在一起逃亡呢?”玛拉尖刻的反问道,“你也该知道他的能耐,他一个人逃亡比与你们待一起逃亡,成功的概率更大许多倍,说得难听点,你们几乎可以算是他的累赘。”
“他不会就此扔下我们不管的,这点我可以肯定。”康恩翘着他的厚嘴唇说道,“我们出狱前还讨论着该怎样去取我那笔天文数字的钱哩。”
“你的钱!”玛拉几乎尖叫起来,“现在我们谈到这个问题的关键部位了,当初说好你那笔钱平均分成三份,我们三人每人一份的,对不对?”
“对呀!”
“好,现在罗伊不在你身边了,而我,对你这笔钱压根就不感兴趣,所以,这笔钱归你一个人所有了,这不是很好的结局吗?你越狱成功并自由了,你身上的魔咒也解除了,如今钱又一分没少,这么完美的结局也只有在好莱坞的电影里才能看见,所以我劝你打消找罗伊的念头,回家好好享受这笔得之不易的钱和你的自由。”
“你说错了,”康恩的神情也显得激动起来,“我现在也不在乎这笔钱,因为我曾与罗伊和你订下共同越狱,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契约,我必须遵守这个契约,因为兽语者虽然不是什么高尚的种族,对于出口的承诺,历来都是有言必践的。而你,一个精灵,就更不该违反我们三个当初定下的契约。”
玛拉哑口无言了,确实,精灵这个种族对于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承诺是相当重视的,在他们认为,违反自己的承诺,将会遭到可怕的厄运。虽然当初自己佯作对康恩的财富感兴趣,不过是找个理由继续协助罗伊和杰克越狱,她的目的主要还是在沙克勒身上,但是,承诺毕竟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就不存在真与假的问题了。
“还有,”康恩继续说道,“我不相信沙克勒这个老家伙,我现在有种不好的感觉,这个老巫师太狡猾,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玛拉哼了一声,“他就算有什么阴谋又能怎样,难道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还怕他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子么?笑话。”
“你可千万别小看了他,”康恩坚持道,“依我看,把罗伊找来,我们三个对付他更有把握,同时还能兼顾到我们之间立下的契约。”
康恩双手撑着大理石水槽槽沿,眼睛从镜子中看着那个美丽绝伦的女子那对碧绿色的眼眸忽闪忽闪,知道她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于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愿过多的人染指‘半月废墟’,但你想过没有,既然沙克勒在入狱前即已得到那本什么笔记上所记载的‘半月废墟’的地图,为何他不自己去寻找精灵宝藏呢?”
“他确实有有关于记载‘半月废墟’相关信息的笔记,”玛拉以非常肯定的口吻说道,“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自己对此也不否认。五年前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菲亚特历史博物馆’里曾展出一只镶有蓝宝石的水晶冠,这只水晶冠,据说就是数千年前‘半月城’里的精灵贵族所佩戴的彰示自己身份的物品,这是有关于‘半月废墟’的文物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虽说只是一件精灵贵族的饰物,却有力地证明了确实有‘半月废墟’这个地方,所以这件水晶冠就成了价值连城的宝物。我曾通过各种关系查过这件水晶冠的来处,知道了水晶冠现在的主人是梵蒂冈的教皇,却再也无法查出教皇是如何得到水晶冠的,后来我设法买通了一位教皇的贴身仆人,从他口中得知,把水晶冠献给教皇的是一名昔年的‘摩林教’教徒,这名‘摩林教’教徒之所以把水晶冠这么珍贵的宝物献给教皇,是想博取一个主教的名分以及使其名下的教会合法化,但是,这名贴身仆人也不知道那名献宝者是哪个教会的主教,因为教皇对此人的来历讳莫若深,不过他最后透露一个信息给我,‘摩林教’教主沙克勒·明斯在昔年的传教过程中,利用教徒们的盲目信从,曾诱惑许多教徒自杀,他从那些自杀的教徒手中搜刮了大批财宝钱物,在那些自杀的信徒中,有一名考古专家的遗孀,这名遗孀自杀后,沙克勒从她的遗物中找到一本写有古精灵文的笔记。离开梵蒂冈回到美国后,我专门查了一下这名考古专家的遗孀,原来她那早逝的考古学丈夫竟然是上世纪中叶赫赫有名的探险家印第安·琼斯的后代,就是这位琼斯,曾预言消失数千年的古精灵遗址‘半月废墟’就在北美大陆的某个地方,所以后人称其遗留下来的笔记为‘琼斯笔记’。”
玛拉说完这一长篇大论后,用手指捋着她那柔顺的头发不再说话,洗手间里沉静了一会儿,康恩吁出一口长气道,“经你这么一说,我相信沙克勒手里有‘半月废墟’的线索,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带上罗伊,无论如何,有他在一起,许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沙克勒似乎对罗伊和杰克的戒心很重,不知是什么原因。”玛拉沉吟道,“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他对我们两防得很紧,生怕我们与罗伊他们联络,如果想要背着沙克勒与罗伊他们联络,必须想办法摆脱他的监视。”
“这么说你同意想法联络罗伊了?”康恩面露喜色道。
玛拉点了点头。
“要短时间里摆脱老巫师的监视应该没有问题,”康恩笑道,“这老家伙现在身上的魔法能量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力量还不是很强大,你说该怎么做,我一定配合好。”
玛拉叹了一口气,一边向洗手间门口走一边说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出好主意来,不过我有个要求,如果见到罗伊后,不许你提我是为了救出沙克勒才把他骗入监狱这件事。”
康恩瘪了瘪嘴唇道,“我尽量吧,但我可不敢保证我这张嘴巴能守住这个秘密,特别是你再背着我们搞些阴谋诡计的时候。”
玛拉悒郁地怒瞪了他一眼,推开洗手间门向雪佛兰SUV走去,当沙克勒看到他们两人同时回到车子里时,用怀疑的阴郁眼神不停地打量他们两个,心里惊疑不定。
傍晚时分,三人在北卡罗来纳州与南卡罗来纳州交界处的苹果镇找了一间汽车旅馆住了下来,苹果镇靠近金融大都市夏洛特,以盛产苹果而出名,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来到镇上的时候,正逢到苹果镇上最大的盛会——苹果节,而且又是周末,美国东南部一带的游客如潮水般涌到这个小镇上来,这就令小镇上本来就不多的旅馆愈发紧张了,玛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在一家肮脏的汽车旅馆中抢到一间房间,她偷偷地把康恩和沙克勒带入房间,三人挤在一个狭小的脏房间里,守着唯一一张单人床,说不出的别扭。
康恩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肥皂剧、综艺节目、体育节目等等一概不看,他所关心的是有关于他们越狱的报道,还有,他想看看是否有罗伊的消息,如他所愿,很快,他就在“7频道”的新闻现场直播节目里找到了答案,只见屏幕上,金牌主持人保罗·冈斯指着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报道凌晨时分发生在山上的一场激烈的枪战,镜头一会儿对准大山,一会儿又对准四具用尸袋装好的尸体,然后是金牌主持保罗采访目击者和现场警察的画面,这些被采访者众口一辞指证逃到山上的是两天前从‘匹兹堡监狱’越狱的五人中的三名年轻人,屏幕左下角马上打出罗伊、凯特和杰克三人的照片,玛拉和康恩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不知四具尸体里是否会有罗伊他们,这个担忧马上被一名现场指挥的FBI官员给推翻了,这名官员介绍四具尸体中,其中两名是宿留山上的登山爱好者,另两名的身份不明,但决不是从‘匹兹堡监狱’中逃出来的逃犯。
玛拉看着这名FBI官员的面孔,心里暗自嘀咕道,“卡特·威尔森上校!唉,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个卡特就是当初指引她在匹兹堡找到罗伊之人,没想到,如今他成了追捕逃犯的指挥官了,真是讽刺啊!
金牌主持人保罗报道完“云雾山惨案”后,又开始繁片累牍地介绍起“匹兹堡监狱”的监狱暴动始末以及五名越狱者的资料来,玛拉和康恩紧张地盯着屏幕,在五个人里,他们最想知道的,是有关于凯特的相关信息,可是,保罗给出的答案让他们两人大失所望——
“凯特·瑞恩是五名逃犯中唯一一名女囚犯。”保罗说道,“请大家注意,这名女逃犯是名极度危险的人物。”寥寥的三句话,是保罗介绍凯特的全部内容,接着,保罗把整个话题的重点全部放到另一名重量级人物——沙克勒身上,当年审判沙克勒的庭审是用电视媒体向全北美全程直播的,所以人们对沙克勒这个邪恶人物的邪恶事迹是耳闻能熟的。
沙克勒虽然老谋深算,喜怒不动声色,但见电视上不厌其烦地宣扬他的邪恶,肚子里不禁有气,他手揿遥控器,把频道转换到当地媒体上,当地媒体正在直播苹果镇今晚的苹果节压轴大戏——乡村歌手争霸赛。争霸赛还没有正式开始,漂亮的女主持人正在一个个介绍着参加争霸赛的男女乡村歌手们,她说道,“今晚一共有来自全美各地,包括加拿大魁北克地区的18名著名乡村歌手参加争霸赛,他们中,有新近崛起的达拉斯黑燕子乐队、梵丁·默克、也有老牌歌手乔治·费尔,甚至连年届六十五岁的兰保斯·尼维尔也来助兴了,接下来,我们隆重介绍一名重量级的女歌手,她就是两届格莱美乡村女歌手奖得主雪儿丝,八年前的雪儿丝曾整整独霸乡村歌坛顶峰位置三年,每出一张大碟都能获得白金级销量,并主演了《丽丝,快跟我走》和《天堂中独行》这两部脍炙人口的浪漫爱情电影,苹果镇乡村歌手争霸赛上能见到头上罩着如此耀眼的大明星来参赛,已经非同小可了,但是,先生们、女士们,今年头罩光环的大明星还不止雪儿丝这一位,还有一位所罩的光环比她更耀眼、更灿烂的明星,她就是——琳达·莫里斯,本年度格莱美最佳女歌手和最佳唱片奖得主……”
坐在沙发上的玛拉看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她借口为大家弄吃的,跑出了汽车旅馆,过了一会儿,拎着一纸袋汉堡和三明治回来,她先递给沙克勒一只三明治,又从纸袋中取出一只牛肉汉堡给康恩,并向他眨了眨眼睛,康恩佯作斜过身子吃汉堡,避开沙克勒的视线,然后从汉堡夹层中找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和我配合演场好戏,把沙克勒打晕。
康恩不动声色地把纸条塞嘴里吃了,再向玛拉夹了夹眼皮,表示意会。三人默默无声地草草吃完晚餐,玛拉忽然往床上一趟,对同室的两个人说道,“今晚这张床我睡了,你们只好将就点睡床底了。”
沙克勒倒并不在意,毕竟逃亡中,不露宿野地已经相当不错了。可是康恩却不乐意了,他斜睨着玛拉道,“喂,你年轻体壮的,懂不懂先让着年纪大的。”
“你是说谁年纪大的?”玛拉冷声冷语道,“在这房里年纪大的还轮不着你,所以说,再怎么争也轮不上你,黑——鬼。”
“你敢骂人?”康恩脸色变了。
“你不是黑人么?”玛拉用夸张的口气奚落道,“啊,我忘了,你不是人,你是兽语者,算不得人。”
“你这婊子也不是人!”康恩怒吼道。
“对,我不是人,我是精灵,高人一等的精灵。”
康恩呼地站起身来,眼中凶光爆射,他嚷道,“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可真不知天高地厚了你。”
玛拉摆出应战姿势道,“想打架是吗?来呀,我这个高人一等的难道还怕你这个低人一等的家伙么?”
“你今天死定了。”康恩低沉地咆哮一声,左拳带着锐风打向玛拉,玛拉在床上一个轻巧的后仰翻,躲过他这夹怒而来的一拳,接着长腿一撩,回身便是一脚,快如闪电,这康恩有猫科动物的兽化能力,眼疾手快,右肘横挡住玛拉踢来的一脚,然后翻手去抓玛拉的脚腕,可是玛拉的动作也不输于他,精灵本就轻灵敏捷,更何况玛拉是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的,这两人都是身手高强的斗士,一时间谁也不肯退让,拳来脚往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搏杀起来,起先沙克勒尚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后来见他二人越斗越凶猛了,再打下去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还有更大计划的他当然不愿看着这两名得力干将都受伤,于是跑到玛拉身后准备劝架,哪知他的话还未出口,正逢康恩对玛拉横挥出一拳,玛拉矮身躲过去,康恩的这一拳没砸中玛拉,却打在站在其后的沙克勒的脑门上了,只见沙克勒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玛拉和康恩同时停下手来,康恩俯身看了眼沙克勒,轻笑道,“可怜的老头,但愿别被我这一拳打出遗忘症。”
玛拉从放三明治的纸袋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两粒奶黄色胶囊,康恩捏着沙克勒的牙关,把他嘴撬开,两人硬是把两颗镇静药灌他吃下了。
“好了,十二个小时他别想醒。”玛拉把药瓶扔掉。
“你有什么具体计划没有?”康恩问她。
“有,今晚我们要大闹苹果镇。”玛拉一脸的坏笑道,“我们先把沙克勒抬车上去,这个汽车旅馆今晚不能住了。”
“你想今晚连夜离开苹果镇?”康恩狐疑道,不知她又在动什么鬼脑筋。
“那是当然,我说过要大闹苹果镇,闹过以后警方肯定会展开搜索,不离开我们等死啊。”玛拉一边说着,一边借机搜了搜沙克勒的身,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康恩虽然不知她有什么古怪的计划,但对这个精灵女子的智慧,他是钦佩不已的,于是两人把沙克勒抬上雪弗莱SUV,开着车子驶入沉沉夜色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