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高大的山峰当地人称之为云雾山,因为每到傍晚时分,半山腰上便氤氲着浓浓的云雾,晚霞照射云雾上,变成七色云彩,再加上色彩分明的树叶层叠相间,景观极为美丽,所以经常有登山爱好者从北美各地来此登山寻幽。
当卡特和汉克带着联邦调查局大批人马赶到云雾山山脚下时,山脚下已经聚集了大群的人员,并搭起了临时指挥帐篷,他们中有当地的警察、山林护林员、附近的志愿者和猎人,当然,也少不了闻讯赶来的新闻媒体。
空中,有两架警用直升机在山脊间盘旋着,卡特抬头看着半山腰处弥漫的云雾,惊叹地问身边的一名警长,“这么大一座山,要找到他们可真够呛的。你确定他们逃进这座山里了?他们有几个人?”
“这帮家伙在汉拉镇上出现时是三个人,至于说有几个人上山,我们就不知道了。”警长指着停在山脚下的蓝色福特小货车说道,“我们追到这里时,他们已经逃上山了。”
卡特和汉克走到福特小货车旁,围着货车转了一圈,问正在车里采集指纹的CSI科技探员,“你们要多久才能确定劫车者的身份?”
“我们把实验仪器带到现场来了,”探员回答,“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出结果。”
汉克歪头看着卡特问道,“你说,他们五人会不会已经分开来了?”
“有这个可能。”卡特沉吟着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五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也许这三名年轻人嫌另两个年纪大,手脚不便利了,所以把他们给甩了。我所担心的是,这三人逃进山里时间越久,就越难以寻到他们的行踪。”
一旁的警长说,“云雾山的范围非常大,而且山势险峻、山中气候变化无常,如果他们不熟悉地形的话,会很快迷路的,我们的人,第一拨追缉小组已经分成八个小组上山搜索了,他们中有对此山地形非常熟悉的护林员、有富有追踪经验的猎人,而且还有警犬和猎犬。”
汉克和警长等人的想法都很乐观,依他们看,那些逃犯们逃进如此深邃的大山里是失策了,他们有二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搜查人员,空中有直升机支援,更有警犬猎犬的协助,要抓住这些逃犯,只是时间问题。
卡特不做此想,这些逃犯里别的不敢说,罗伊的底细他是多有了解的,此人曾是训练有素的海豹突击队队员,大胆剽悍,越是复杂危险的环境越是对他有利。
过了一个小时,CSI探员把指纹结果送过来了:“福特小货车里有三名逃犯的指纹:杰克·巴恩斯、罗伊·克罗宁、凯特·瑞恩。”
“这么说,沙克勒·明斯果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卡特用手指敲了敲脑门,“据狱警说,他们这次越狱是有人胁从的,如此说来,沙克勒、康恩应该是和那些胁从他们越狱的人在一起。”
“会不会是‘摩林教’教徒们组织的这次越狱行动。”联邦探员汉克猜测道,“几个月前监狱也曾有一次越狱发生,据说领头的就是一名‘摩林教’教徒。”
“这种可能性很大。”卡特点头道。
这时,站在一边用无线电与上山人员通话的警长沉着脸走过来对他们说,“山上的搜寻小组碰到难题了。”
“什么事?”
“有几条警犬和猎犬不停打喷嚏、流眼泪,看上去无法继续追踪下去了。”
卡特和汉克阴郁地互相看了一眼,看来对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狡猾,先把擅长追踪的最得力助手警犬结果了,这么大一座山,失去了警犬和猎犬的帮助,要找到三个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艰难了。
卡特看着眼前这座苍茫郁莽的大山,问身边的警长,“这座山后是哪里?”
“翻过这座山,就到西弗吉尼亚地界了。”
卡特对汉克说道,“通知西弗吉尼亚州方面增派警力,设法在山后的道路上设下关卡,另外,密切关注那些市镇,他们下山后,肯定会往有人烟的地方集聚。”
警长摸着自己的警帽帽檐说道,“若换做是我,就绝对不会离开山里,这一带群山连绵,动植物资源丰富,吃喝是绝对不愁的,躲在山里更安全。”
卡特苦笑着摇摇头,他深悉罗伊绝不是那种甘于寂寞宁静的人,决不可能在崇山峻岭中窝着。他指着已经西斜的夕阳对警长说,“天黑之前把山上的人全部撤下来,这些逃犯里面有相当危险的人物,黑夜对他们有利。估计他们今天也翻不过这座山去,我们明晨继续搜索。”
杰克和凯特、罗伊钻在一棵横倒下来的杉树下,三对亮晶晶的眼睛紧盯着在他们头顶上来回睃巡的直升机和直升机上射下来的雪亮的探照灯,与上山的搜寻队员和直升机周旋了大半天时间了,杰克感觉浑身乏力,肺部又酸又麻木,似乎无法呼吸了,从头到脚浑身不舒服,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转顾身边的两个伙伴,表情都很轻松,仿佛这半天的剧烈运动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这让杰克感到很郁闷,如果与他们相差得并不多,他心里倒不会这么难过,问题是,他们之间的差距是相当明显的,虽然他拼着命没让自己掉队,可是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的体力此刻已到极限了,而罗伊和凯特,仿佛还游刃有余。
天色已墨,远远跟在后面的犬吠声已经听不见了,半山腰处,薄雾带着冷冷的寒意,慢慢地氤氲开来。直待彻底听不见直升机声音后,三人从树干下钻出来,罗伊敏捷地跳上树干顶端,向山下聆听许久,这才轻“嘿”道,“没声音了,好像他们下山了。”
“我们快到山顶了。”凯特轻声说道,“索性我们现在就翻过山去,连夜下山。”在冥冥夜色中,她的目光发着晶晶的亮光,如同天穹的寒星。
杰克不置可否。罗伊持反对态度,“不行,山后是背阴面,到夜里特别冷,而且很黑,现在过去很危险,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杰克举双手赞成他的提议,凯特也没意见,于是,罗伊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下找到一块凹进去的岩缝,岩缝间隙很大,可以容得四、五人卷曲在里面,这样可以减少夜风的侵袭,同时也可以阻挡野兽的袭击。
三人紧挨在一起卷在岩缝里,他们不敢点火,怕暴露了方位,水早已喝光了,好在这山里不乏野果子,而罗伊的野外生存常识非常丰富,在他的忙碌下,三人没有渴着,也没有饿着,唯一困扰他们的,还是寒冷。大山里的冷劲比起都市里强猛十倍,不管你缩在哪个角落里,不管你身上遮得多么严实,寒风总有办法钻近你的肌肤,再通过肌肤直钻心脏。三人里最壮实的是罗伊,可是他也无法抵抗寒冷的侵蚀,反倒是凯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最后,罗伊还是冒险点了一团小篝火,三人躲在洞穴般的石缝里,围成一圈躺着,篝火的火焰虽小,最少在心理上给人一种暖和的籍慰。在福特小货车里他们得到一条毛毯,在相互谦让了一会儿后,最终盖在杰克身上。
奔逃了一整天,神经总像一根弓弦般绷紧着,哪怕是睡觉时分,也不敢松懈下来,可是,杰克实在太累了,人一倒地,什么也没多想,睡着了。
罗伊本想和凯特说上几句话,转头见她半靠在裸露的岩石上,眼睛闭着,眉头蹙紧着,也不知她是真睡还是假睡,到口的话便咽下去了,他心事重重地看着闪跃不止的篝火,想着接下去的逃亡路该怎么走,是否还能遇上康恩和玛拉。从某种角度上讲,他还有自己要去奔波的使命,是否能与康恩和玛拉重逢倒在其次,只是,曾经合作得那么完美和亲密,突然之间,连声再见都没说便分开了,让他感到一丝的遗憾。
玛拉的倩影像团梦咒般,总萦绕在他脑海里……那个谜样的精灵女子啊!罗伊嘴角挂起一抹微笑,一不小心,阖眼睡着了。
一阵阴阴的冷风吹过罗伊的额头,把他从酣睡中惊醒,有那么很短的时刻里,他的眼睛酸涩难忍,怎么也无法睁开,他知道,这是因为太疲倦,还没睡够的原因。他本想继续睡下去,耳边却传来“啪啪”的有节奏的声音,在这沉寂的凌晨,这声音显得特别刺耳而清亮,他半撑起身子,使劲撑开自己的眼皮,一抹幽青色的亮光晃入他的眼眸,天色已经微亮了。
篝火早已熄灭,黑色的灰烬中冒着一缕青烟。杰克还陷在深深的睡眠中,他身上的毛毯如裹木乃伊般紧紧地裹住身体,腰背如同虾米般弓起来,就差一点头就和膝盖碰一起了,想必是在睡梦中感觉到寒冷,潜意识地又回到娘胎里的状态中去了。
没见到凯特的身影。
罗伊爬起身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走出岩缝。
清冷的晨晖浅浅地洒在苍郁的云雾山头,周遭薄云袅袅,林间树影婆娑,灰蒙蒙的有种不真实感。前面不远处的一块裸露的山石上,凯特蹲踞着,右手举着一块灰色的石头,不停地砸着岩体,发出单调而清脆的“啪啪”声,罗伊感到奇怪,口中呼喊了一声“凯特。”凯特没有反应,埋头于自己的事情,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呼喊。
罗伊走向前去,越是走近凯特,心中越是有种奇怪的压抑感,似乎灵魂深处,有种邪恶的冲动在蠢蠢欲动,这是个十分奇妙的念想,在他以前身为一名海豹突击队员执行任务时,每每遇到需要杀戮的时候,便会出现这种情绪,如今,在这个安谧静宁的山头上,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嗜血的情绪的呢?罗伊感觉非常怪异,却又想不通其中的理由,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忽然,他觉得左侧的一片矮刺棘丛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自己,他没多想,忽地矮身猫下腰,转目向那片矮刺棘丛看去,刺棘丛上的叶子已经落光,光秃秃黑乎乎的枝丛间有浅灰色的影子在闪动,飘忽倏离的,罗伊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再看,那灰影子就像一阵轻雾般,冉冉散开了。
“见鬼了!”罗伊悒郁地摸了摸自己颌下茂密的胡须,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凯特身上。此时凯特已经停下了刚才的机械动作,呆呆地坐在石头上,迷蒙的眼神眺望着远方。
“嗨,早啊,凯特。”罗伊打招呼道,他的眼神落到凯特脚边,在她脚边有一团血肉模糊的小东西,已经被凯特用石头砸得稀烂,仅从皮毛上可以认出,这是只小山鼠之类的小动物。
“嗨!”凯特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显得精神恹恹的样子。
罗伊攀上岩石,与凯特并排而坐,眺望着山腰烟云弥漫的景致,过了一会儿,他问凯特,“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凯特没有应话,只是长叹一声,把头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
罗伊想问问她的过去,这是他蕴藏心底许久的一个愿望了,可是,转念一想,又不想问了,下了山,他们随时就会各奔东西,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摸别人的底呢?再说自己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有人来问,自己也会反感的,想到这里,他把已到口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罗伊,”凯特忽然幽幽地说道,“我怕再回到过去。”
“不会的。”罗伊微笑着转头看向她,“时间是不会倒流的,所以我们也绝不会回到过去。”
“你不会明白的。”凯特说道,“我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可是,自由带给我希望,同时也带给我恐惧,因为我怕又失去自由。”
罗伊呵呵笑起来了,声音清爽而透彻,这让凯特怦然心动。罗伊说,“你以后隐姓埋名,要么想法逃到巴拿马去,自由只要自己去争取,是无处不在的。”
凯特把手中沾满血渍的石头使劲向山下抛出去,她定定地看着石头滑着抛物线,落入朦朦的薄雾中,发出砸中枯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对罗伊说,“肉体上是否自由我倒无所谓,我所害怕的,是失去灵魂上的自由。”
罗伊愕然,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
突然,在他们左侧不远处的一片茂密的枫树林中发出一连串惨烈的惊呼声和呼救声,罗伊和凯特同时站起身来,紧张地对视一眼,是否施救这个问题,对于罗伊来说没有第二个选择,即使在面临生命之厄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人。
罗伊首先从岩石上跳下,如同豹子般敏捷地向发出呼救声的地方奔过去,凯特则转过身跑向他们过夜的那片岩缝,她必须喊上杰克,一旦出现险情,三人在一起总比分散开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