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心神不宁地坐在电脑前,心里并非想着早晨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己跟罗伊对调床铺的惊愕情景,而是想着C区小工厂门外那个被自己偷偷打开的废水池排水阀,依他的计算,废水池将在11:15A.M. 排干,这个时间正是工人们去吃午饭的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C区工厂里的8名技术人员都是狱外人员,只有他一人是在押犯,所以被单独安排在一间小房间中,时过11点,他支起耳朵,听着门外人声渐渐向工厂外走去。
“杰克,到吃午饭时间了。”推门而入的是名戴眼镜的二十多岁红发女子,她是名助理模具工程师,自打相貌英俊,谈吐儒雅的杰克一进小工厂,就对他表示出非同一般的好感。
“抱歉,蜜莉,你先去吧,”杰克佯作非常繁忙,连头也没抬,“我手里这活正在关头上,一旦中断就得重新开始了。”
蜜莉并没有退出去,相反,走到他的身边,一张圆脸盘凑近电脑屏幕,身体有意无意地靠在杰克身上,“知道吗?洛奇·达菲对你的工作评价是最高的,他常把你挂在嘴边,要我们跟你学。”
杰克没有接腔,他知道一旦自己搭话了这个女人会没完没了,他暗地里对蜜莉的纠缠懊恼不已,时间宝贵,时机很快就会过去,可是他耐着性子等了约五分钟,蜜莉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相反,话越来越多。杰克急了,他故意敲错两段指令,电脑屏幕上显示“错误”的提示。
“噢,上帝!”杰克佯装懊丧地叫了一声。
“哎哟,这个错误很要紧吗?”蜜莉关心道。
“前面输入的数据都白费了,现在得重新再来一遍。”杰克转首对着她,“蜜莉,你先去吃饭吧,说实话,你在我边上,让我有点……那个。”他用手势比划了一下,没把那个形容词说出来。
“对不起!”蜜莉的脸膛红了起来,她僵直着身躯走向门口,出门前,她再转首问道,“杰克,你真的有那么讨厌我吗?”
“事实上,你让我有点心猿意马。”杰克言不由衷地看着她道。
听他这么说,蜜莉转忧为喜,展颜对杰克摆出最灿烂的笑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杰克长舒一口气,他侧耳倾听了一分钟,确定门外已经没人,于是站起身来,离开他的小房间。
罗伊指的窨井位于工厂东北侧的一个小天井当中,杰克从工人所用的工具架上找到一把管子钳,迅速地跑至小天井中,撬开窨井盖,探头向下望去:
一股带着油腥的淤泥味扑鼻而来,废水池很深,底部还有一层黑乎乎的污水,由于还有水,他无法确定水池的具体深度,仅凭目测,水面到地面的距离有四米左右。他先脱去鞋子、外套和裤子,取上管子钳,攀着窨井口的铁梯进入废水池中。
废水池的余水及腰高,脚下是厚厚的淤泥,池子的面积有三十余平方米。杰克沿着池壁顺时针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壁上是否有门的痕迹,可是一圈下来,并无所获,甚至连一道裂纹都没有找到。
“难道是罗伊那幅地道的图纸有误?”他心中生疑道,然后他想到另一种可能,“既然地道位于水池的下面,那么,兴许入口也在水池的底部。”想到这里,他开始依排雷的方式,沿序踩踏着池底,仔细搜索着,果然,在池子东侧他的脚底踢到一根凸起的金属物,杰克弯下腰,半张脸浸没到黑臭的水中摸索着那根凸起的金属物——是个圆盘。
杰克心中暗喜,这种圆盘分明就是门锁之类的开关,他用两手握住圆盘,使劲按逆时针方向旋转,可是圆盘纹丝不动。这个时候他带下来的管子钳就派上用场了,他把管子钳卡在圆盘上,以此加长力臂,使足吃奶的力气扳动圆盘,在使到第六次暴发力时,圆盘松动了,他欣喜地转动圆盘,脚下隐约间听到格格的磨擦声,接着“咔嚓”一声,圆盘寂然不动,再怎么使力都无法转动半分。
门锁已经完全打开了。
杰克把管子钳橇住圆盘下部,使力向上抬,脚下似乎微微感到一丝松动,但没法将圆盘抬起来,很显然,依照池水的压力,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把这扇门打开。
他放弃打开此门的念头,摒住呼吸,埋头水中,沿着圆盘周围摸索了一圈,找到了这扇地道入口的门缝,他估摸了一下门的大小,长宽各60cm。
做完这些探测工作,他已满身油污,攀着铁梯爬上窨井口,哪知头刚探出井口,数双皮鞋映入眼帘。
“杰克,你到废水池中去干嘛?”其中一人正是工厂总监洛奇·达菲,他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呃……我……有件东西不当心从窨井盖缝中掉到水池中去了。”杰克回答,旁边两名工人走上前把他从窨井中拉起。
“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洛奇看着眼前这具满是油腻的身躯,黑色的眼眸带着深深的怀疑,在他认为,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否则没人会愿意到如此肮脏的污水池中去。
“是这个。”杰克手掌摊开,在手掌心上赫然有一只沾满油渍的U盘,“这里面我储存了很重要的数据,所以一定要把它拣回来。”
“都已经进水了,还能用吗?”洛奇皱着眉头把U盘接过去,这个U盘是他给杰克的。
“可以用,只要把外面的塑料壳拆开,让里面的电路板凉干,数据应该不会遗失。”杰克肯定地回答道。
洛奇从他口中听不出什么纰漏,他低头望向窨井中,问道,“这里面的水是你放掉的?”
“是的,水本来就不多。”
洛奇到这家监狱工厂三年,还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废水池是什么样子的,他让一名工人去关水闸,低声对杰克道,“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去吃饭吧,食堂过会儿就关门了。”
杰克抱起他的衣物,向浴室方向走去,洛奇看着他油腻的背影,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小伙子干劲过足,即使在监狱外也找不到几个如此卖劲的,这种人才关在监狱中实在是埋没了。
从加拿大北部刮来的冷风提醒人们,载满收获的金色季节已经到来,天空碧蓝得令人心醉,干爽的凉风扑面而来,令人轻松而惬意。
罗伊坐在放风区一角的长凳上,他刚才断然拒绝了那帮全部是白人青壮年组成的帮派邀请,始终使自己处于超脱的中立位置。囚犯们东聚一堆西团一圈,谈论的话题主要是昨晚出现的灵异事件。当康恩·菲斯由狱警带着走近放风区域时,数名看见他的狱警和囚犯纷纷围上去,有的安慰地拍拍他,有的脸上露出关切神情,看来二十八年的牢狱生涯为他赢得了好人缘。
康恩的脸上挂着欣悦的异彩,往日里昏浊的目光暴出炯炯神光,他环顾放风区一圈,找到罗伊的方位,脚步轻松地向他走去。
“嗨,你气色不错。”罗伊打招呼道。
康恩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罗伊见他容光焕发,原先一脸的皱纹突然消失了,仿佛喝了神药,一夜间返老还童,年轻了二十岁,腰背也挺直了,干瘪的身体撑得饱满起来,他心中暗暗称奇,一张羊皮卷轴竟有如此神效。
“昨晚是怎么回事儿?”罗伊问他,“把大家吓得不轻哩。”
“我体内的封印被打开时,随着诅咒一起附在我身上的魔鬼也被卷轴上的法术给驱走了。”康恩叹口气道,“昨晚几乎把我折腾死,不过现在开始,康恩·菲斯脱胎换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窝囊废了。”
“你最好还是收敛点,最近我们就要行动了,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罗伊警告他。
“是,长官。”康恩俏皮地眨眨眼睛,一改往日颓废衰老的状态,“我现在迫不及待想出去一展身手。”
罗伊警觉地看看周围,确定没人在附近偷听,他低声问康恩,“医务室那里怎么样?”
“沙克勒已经醒来了,虽然浑身无力,但神智已经开始清晰。”
“看来玛拉的‘清神素’确实有效。”罗伊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他,“你看出那名凯特·瑞恩的来路了吗?”
“没法看出来。”康恩皱着眉头道,“‘十字架圣屋’中的两个人物属于绝密,若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当年著名的邪教教主沙克勒·明斯关在‘匹兹堡监狱’,不过我可警告你,关在‘十字架圣屋’里的这两个人,我敢说最起码有一个人身上有着非常可怕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弄不清楚,但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这是你们这些人类无法感应到的东西。”
罗伊眼中神光爆射,皱眉道,“你觉得他们很邪恶?”
“不仅邪恶,而且力量很强大。”康恩面色严肃道。
“是这样啊!希望玛拉能查出点有关于这个叫凯特的女人的信息来。”罗伊嘟囔了一句,他把身体靠在椅子上,双臂伸展开来,这一天真够呛,趴在床底下挖墙一个小时比他跑五英里路还累。
“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和外面的朋友直接联系,”康恩警告他,“今天起,FBI已经开始对监狱采取全面监视,电话和会客室全部被监听,她若是再被FBI给盯上的话,越狱的事情就麻烦了。”
罗伊点了点头,没吱声,他是FBI出身,此事早已在他预料中,所以在上次会面后他与玛拉定下了第二套联络方案,通过网络来联系,当然,网络是最不保险的手段,但是,正因为不保险,却为象他和玛拉这样喜欢冒险的人创造了一个充满刺激游戏的环境。
“今天FBI探员找你谈话了吗?”他问康恩。
“谈了,你放心,我是老江湖,想在我身上找出漏点来,这些年轻人还嫩了点。”他轻笑道,“我把昨晚的事情全推在前面死去的三人身上了,现在全监狱的人都相信前面三人的神秘死亡与灵异事件有关,而我,是一名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昨夜你并不是唯一的幸运儿。”罗伊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