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笑着离开罗伊,再次来到那间关神秘病号的房门前,伸出右手食指在数字式电子锁键盘上按了六位号码,然后推门进去检查了一下两名病号的熟睡情况,对于这两名名声不好的邪教徒,他打心眼里嫌恶,不愿在他们身边多做逗留,草草检查后,关上门,离开了病房。
三十分钟后,罗伊从病床上爬起身,他先探头看向医务室走廊,确定铁栅栏外看守病房的狱警正把注意力放在自己随身带的收音机耳机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跑向走廊另一边一间堆放医疗器械的房间,从自己口中拉出一段细钢丝,在门锁上飞快地挑动数下,打开门锁,从屋里悄无声息地推出一台“紫外线灭菌仪”,来到那间关押沙克勒·明斯的“特别护理室”房门前。
他把“紫外线灭菌仪”的灯管对准房门上的数字式电子锁,打开电源——数字键盘上现出六个发着荧光的手指印。
荧光墨水多以酒精为主料,散发到空气中很快就会干涸。可这种附带油性的荧光墨水沾在手指上,并不会马上干掉,它会随着点击键盘的次数增多而渐次减淡,罗伊正是根据这种特性,依照键盘上的指印清晰度来判断出六个数字的顺序。
“5、8、2、9、0、1”他依次按下这六个数字,门锁轻“啪”一声,打开了。
罗伊飞快地收起“紫外线灭菌仪”,把它推回原来的位置,接下来,他可以定心地在沙克勒·明斯的病房中做一些事,用不着担心狱警会突然出现,通常情况下,这些狱警是不太乐意到病房里来巡视的。
沙克勒·明斯如同干尸般仰躺在病床上,傍晚时分注射的镇静剂此时已在他的身上起了效果,罗伊在他床边静立片晌,凝视着这位形容枯槁的老人宽阔前凸的额头,他脑子里浮映出前苏联布尔什维克先驱者列宁的肖像,此人的样貌简直就是他的白发版。作为一名被视为异教邪说的教派领袖,此人身上确实有某种无法言喻的诱人气质和承受巨大压力的风度,虽然在他漫长的囹圄生涯中,基本处于昏噩和半沉睡中,虽然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缺乏运动,使得他如同失去生气的躯壳,骨瘦如柴,但是,眉宇间的坚笃和硬背挺腰的派势分明可见。
罗伊从兜中掏出一张A3纸大小的米黄色纸片,这是女精灵玛拉为骗过狱警,专门制作的:她先将特效抗镇静剂药物“清神素”熬成白色药膏,然后浸入一张中国宣纸,宣纸会把药物吸附其上,她再把这张药纸凉干,如此一来容易藏在身上带入狱中,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怀疑到什么。
“每天食用1平方厘米大小,可抵消24小时的镇静剂剂量。”玛拉关照他道。
罗伊按1cm×1cm撕下一片边角,捏住沙克勒的牙关,把薄薄的带着淡淡清香的纸片塞入他的口中,这种“清神素”本身的清香就有醒神的作用,再加上药剂入口即化,罗伊估计过不了多久药效就能使沙克勒醒来。
罗伊让沙克勒服下药后,轻轻在床沿坐下,他的目光落在旁边那张用蓝色帷幕罩住的床上,眼前瞬时浮现出两缕夜枭鬼目般诡异的异光,一股强烈的好奇感难以遏止地在他心中蠢蠢欲动,“千万不要试图去揭开魔鬼的面纱,这就象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愚蠢。”这句欧洲民谚在他脑际中回响,可是……
他的手揭开蓝色帷幕一角,令他大为惊异的是——床上安详地躺着一名美丽女子!她的艳容雪白细腻,五官精致绝伦,罗伊相信即使米开朗琪罗再世也无法雕琢出比这名女子更完美的容貌,黑色乌亮的长发呈辐射状披散在枕头上,身体散发出女人特有的诱人芬芳。
居然是一名绝丽佳人?罗伊十分诧异,更让他不解的是,这名绝丽女子身上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想到五个多月前自燃人鲁迪·霍姆斯那次自爆所产生的巨大能量,此人即使不死也会成个残缺不全的怪物,如今看来自己的推论完全错误了,莫非这名天使般的美女真的具有某种抗御外力伤害的魔力吗?罗伊自嘲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这个答案不言自明,能与巫师沙克勒同样关在整个监狱等级最高的“十字架圣屋”中,每日所用的镇静剂剂量甚至超过沙克勒,甚至还用上了吗啡,其本身就把问题说明白了。
罗伊迅速地把自己脑海中有关于灵异方面的情报仔细搜索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出附和这名女子特征的情报来,他甩甩脑袋,使劲把这名女子的容貌挤出自己脑海,再转头打量沙克勒,暗忖已经过了五分钟,这老家伙还没醒,是否玛拉的这个“清神素”不灵光?
窗外隐隐传来低低的交谈声,罗伊捷步来到窗户前,隐身帘后向窗外看去,两名狱警正牵着一只狼犬从窗下巡逻过去,他举起手表看了看时间,8:20 P.M. 。
罗伊眼光闪烁,迅速把周围环境记忆到自己脑海中:他现在所处的这幢楼有二层楼面,底下一层为狱警的休息室、装备间、浴室、更衣室等,二楼为医务室。在这间病房里有两扇窗户,窗户外有铁栅栏护着,窗户对面就是C区的小工厂,两幢建筑之间相隔有7米的距离。
他凝神记忆着周围环境,猛觉手中一松,握在手中的那张“清神素”药纸脱手而去,罗伊心中骤紧,下意识地反肘向后撞去,肘尖感觉软乎乎的毫不着力,仿佛撞在一块海绵上,此时他的目光方才回睃到身后,落眼处,原本躺在床上的那名绝丽佳人,竟然若无其事地站在他身后,举起那张药纸放在鼻端闻着。罗伊倒吸一口冷气,此女在什么时候掩近自己身边都不知道,他自忖多年的特工生涯,神经系统已经蕴积了特别发达的第六感感应,任何危机迫近都能事先预感到,而此女从迫近他的身体,抢去他手中的药纸,这一串动作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息来,再以身体承受了他反肘的猛烈撞击,这肘撞击即使是头公牛也禁受不起,而她,居然一点没事,就好像这一撞击根本没有撞到她。
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罗伊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撞邪了。
“清神素。”那女子低叹了一声,一双幽蓝的眼眸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这纸上的药剂是抵御镇静剂对巫师大脑麻醉的,你是想来救他吗?”
罗伊咬紧牙关,没有吱声,他心下判断,即使自己把这名女子制服了,一时间也拿她没办法,别说自己不忍心杀了这位对自己毫无恶意的美丽女子,即使杀了她,自己和她在同一屋檐下,也逃不了干系,一旦被FBI给盯上,自己的越狱大计就要付诸东流了。
“你放心,我不会干扰你的计划的。”那女子恬静地说道,“我叫凯特·瑞恩。”
“罗伊·克罗宁。”罗伊沉声问道,“你今天没用镇静剂?”
“用了。”凯特仰起她那漂亮的头颅道,“睡了一觉,现在醒了。”
“看来今天医生偷懒了,没给你足够的量。”想到此女神秘的身份,罗伊心头有点发怵,女巫?吸血鬼?女狼人?这些不详的灵异在他心际飞划而过。
“他即使给我再大的量,对我来说也不过是睡上一觉而已。”凯特秀容寡漠道,意态恬雅淡度。
罗伊看着她湛蓝的眼眸,竟是出奇的无邪澄净,怎么也无法与他在五个月前看到的那个阴森可怕的目光对上号,这让他开始怀疑这名女子是否就是那个住在‘十字架圣屋’里的正主儿?兴许那家伙早已被鲁迪·霍姆斯的自爆焚成灰烬,眼前的不过是另外一个人而已。
“你怎么不说话?”凯特望着他,“我长得很可怕吗?看你紧张的那个样。”
“这里没有红酒,甚至连杯咖啡都没有,”罗伊耸耸他的宽肩膀,又恢复了惯常的轻松惬意状,“光有佳人没有美酒,好像少了点情调。”
“要谈情调还不容易,出去后你请我上星巴克就是。”
罗伊没想到这名美人儿好话还没说上几句,已经把正题端到台面上来了。他强作镇静,错开话题道,“象你这样标致的大美人,怎么可能关在这个监狱中?”
“嗯哼,你算问倒我了。”凯特走至罗伊面前,蓝色眸珠凝视着他的瞳孔,“法官说我是极度危险的人物,必须关在具有隔挡邪恶的‘十字架圣屋’中,而宾夕法尼亚州只有‘匹兹堡监狱’有这种所谓的‘十字架圣屋’,所以我就关过来了。”
罗伊迎着她的眼神,唐突地问道,“你真的很邪恶?”
“曾经是。”凯特长长睫毛盖住她的眼帘,低声喃语道,“不过那场突然而至的大爆炸让我解脱了,我说这个理由你相信吗?”
“你是想说服我相信你已经洗心革面了?”罗伊轻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口舌,我的黑白观很混淆的,善良邪恶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家伙们信口胡诌的滥东西。”
“那么说你是愿意带着我一同越狱了?”凯特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越狱?”罗伊嘴角挂着笑意,反问她。
凯特指着沙克勒道,“你带给他‘清神素’,说明你想要他保持清醒的头脑,恢复体力,而你带来的药量,”她举起手中那张药纸,“足够他服用一个月,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月里你必会有所举动,看你刚才观察周围的地形,这些举动唯一能说明的,就是你准备营救他越狱。”
罗伊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凯特似乎看出他的顾虑,举起自己的右手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拖你们的后腿,出狱后我们就可以分道扬镳。”
片刻的思虑后,罗伊点了点头,“好吧,如果到时你头脑尚保持清醒的话,我就带上你。”
凯特展颜微笑了起来,“你放心,出了‘十字架圣屋’,那点镇静剂根本就奈何不了我,而且,我还能帮你的朋友摆脱镇静剂对他的困扰。”
“说到镇静剂的困扰。”罗伊心绪不宁道,“怎么他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按理说服了‘清神素’后十分钟就能醒过来了。”
“第一次服这药没这么快的。”凯特把手里的那张药纸收起,塞在自己枕头下,“长期使用大剂量的镇静剂会损害人的中枢神经,仅靠一、两次‘清神素’来提神起不了很大效果,必须坚持服用三到四天才能慢慢使他的神智清晰过来。”
“是这样啊!”罗伊略显失望道,“我明天就得回狱室了,我还指望着待他醒来,关照他一些事情哩。”
“这就用得着我来帮忙了不是。”凯特双手揉着自己的病房服说道,“看来我还不是一无用处,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合作协定,你就把这里的事情安心地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的,保准行动那天,还你一位活蹦乱跳的老巫师。”
罗伊无奈之下也只好做此打算了,他又陪着这名漂亮女子聊了一会儿,旁敲侧击,希望能从谈话中探出她的来历,可惜此女看似纯净无邪,胸无城府,对自己的身世却很忌讳,只字不提,滴水不漏。
窗外又传出狱警微微的笑语声,罗伊走到窗前向下瞟了一眼,再看自己的手表,9:05 P.M. 。
“他们四十分钟巡逻一次,半夜后改为一个半小时。”凯特说道,显然她也做了功课。
“我们的越狱时机只有晚上8点到9点之间,这个时候正好放风。”
凯特点了点头,“我记下了,路线你确定好了吗?”
“现在还没最后确定。”罗伊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把一些有关于越狱的想法粗略地和她交流了一下,半个小时后,他走向“特别护理室”门口,打开门,出门前他又转身问她,“你真的会魔法吗?”
“你问这个干嘛?”凯特不解道。
“若有魔法,不妨把我们变出去。”罗伊学着哈利波特做了个施法的动作。
凯特被他逗得吃吃笑起来,“如果我真能变出去现在就不会在你面前了。”
罗伊俏皮地做个无奈的手势,“还有一点你得注意,千万别让小矮人们发现白雪公主已经苏醒。”
“放心,我懂你的意思。”凯特闭目道,“我已苏醒两个月了,医生还没有发现,沙克勒醒来后我会关照他的。”
罗伊转身出了病房,隔着玻璃俏皮地向凯特做个飞吻的动作,回他自己房间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