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长穆兰克神情肃穆地坐在书桌前,手里端举着一本资料,在他对面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人,此人西装革履,油亮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顺梳着,圆鼓鼓的凸腹把一条都彭皮带崩得生紧,一边说话,肥嘟嘟的大手一边在膝盖上敲打着。
当杰克走进监狱长办公室时,屋内二人停下了谈话,坐在沙发上的胖子举目望向站在门口的犯人。
“杰克·巴恩斯。”狱长面向杰克,指着沙发上的那名胖子介绍道:“这位是C区监狱工厂的总管。”
杰克漠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自从胸口上放进一颗定时炸弹后,对狱长这番举动始终抱着疑虑。穆兰克把手中那本资料扔在桌上,朗声说道,“杰克,你是麻省理工学院毕业,后在芝加哥‘T.D.O’公司任高级总监,我一直不明白,象你这样出身的人干嘛跑到匹兹堡来抢银行?”
“我想,在匹兹堡没人认识我,得手后脱身更容易一点。”杰克信口胡诌道。
“老实说,我对你这人一直无法信任,因为脑子太聪明的人,往往会干些傻事来证明自己。”身材高大的穆兰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右手比划着杰克的胸口,“不过,现在你身上有了这东西,相信会收敛一些,所以我准备交给你一些事情做做。”
杰克心中一动,目光落向沙发上那具胖大的身躯。
“你对电脑软件和程序设计应该不陌生吧?”穆兰克问他。
杰克头向右边歪了一下,没有否认。
“C区有家小型的模具工厂,”穆兰克说道,“有两部数控机床,这是上世纪末刚办厂时从意大利买来的,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这玩意儿现在有点不好使了,可是,狱方的财政并不宽裕,暂时还没有更新换代的预算,所以,我跟洛奇提议,由你来做一些软件升级或者改进方面的事,不知你对这事是否感兴趣?”虽然他用的是问句式,可是口气却毋庸置否,早已做了决定,“当然,时薪十美元,这可比一般的囚犯劳工标准时薪十九美分高得多。”
杰克沉吟了半分钟,点头同意道,“事情好像并不难,不过我要一部电脑。”
“这个不成问题,工厂里会给你安排的。”接下来穆兰克把一些到C区的注意事项念给他听,杰克貌似注意聆听,心下却飞转着,能接触电脑是个不错的好主意,不管是在内部局域网还是上互联网,都给自己造成一定的机会,他相信凭自己对电脑的熟悉程度,可以获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好了,该告诉你的我都说明白了,你自己好好把握,如果表现好,我会向上面提议给你减刑的。”穆兰克的断语截住了杰克的思绪,他面容沉静地点点头,这种不卑不亢的表情最让监狱长恼恨,很少有犯人能至始至终地在他强势的压力下表现得如此静如潭水的。
狱长向坐在沙发上的胖子示意道,“你现在就带他到工厂去转转。”
胖子点了点头,站起身,带着杰克走出了狱长办公室。
穆兰克目送着杰克走出房间,他重新坐回书桌前,浓黑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这时,他身后内室的玻璃门打了开来,走出一名身穿黑色套装,打着绛紫色领带,眼戴墨镜的光头壮年男子。
“这小子喜怒不形于色,不好应付,嗯?”光头男子笔挺地站立在穆兰克身前。
“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穆兰克语带不悦地说道,“他所用的那部电脑我相信你有能力全程监控。”
“绝对没有问题。”光头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觉得把他与那名叫罗伊的放在一起太冒险了吗?”
“哼哼,只有让这两人走在一起,才会给我们创造可乘的机会。”穆兰克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电脑显示屏,他惊奇的发现,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居然如此英俊伟岸,令人侧目,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领袖气质和魅力吧。
光头男子坚持他的论点,沉声说道,“可是我总觉得这两人加在一起太……”
“听着,兰斯。”穆兰克不耐地打断光头男子,抬起眼皮瞪着他,“这个监狱里由我说了算,我不想听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不过是给你提些建议,再说主教大人……”
“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穆兰克竖起一根手指封在嘴巴前,“在这里千万别提他的称呼,你所要做的就是尽量配合我完成任务,明白吗?”
兰斯对他的强势做态虽然满心不悦,怎奈这是他的地盘,只好咽忍下心中的闷气,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难与这种有严重的自恋型性格障碍的人合作好,彼此都有掌控主权的欲望,在某种角度来说,两人暗中已经开始较劲,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兰斯表情冷漠地向穆兰克提出告辞,疾步匆匆地走出狱长办公室,在身后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长吁一口气,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傍晚时分,杰克从C区小工厂回到狱室中,他迫不及待地把下午的奇遇告诉罗伊,更让他激越饱满的是,自己终于接触到电脑了,有了这个利器,许多事情可以迎刃而解。
“你不觉得事情有点出人意料的顺利?”罗伊倚靠在他们狱室的钢栅栏门前,对躺在上铺的杰克低声道,“正当我们渴望电脑,想弄点监狱资料时,果真就有让你接近电脑的时机出现了。”
“我觉得这不过是巧合。”杰克低声说道,“再说这个小工厂与医务室靠得很近,当中仅隔了一条狭窄的空地,说不定越狱时还能利用上这一点。”
“你对进入监狱数据库有把握吗?”
“肯定能行。你这里事情有进展吗?”
罗伊手指有节奏地叩着栅栏杆,若有所思地说道,“康恩已经答应越狱了,可是我外面的同伴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知道什么原因吗?她从上次你出庭时就没出现。”杰克翻转身子,看着自己的同伴,虽然乔斯背叛了他,让他产生一种人心难测的感慨,但是他对眼前这个伙伴采取绝对信任的态度,因为两人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虽然都没有刻意去打探对方的背景,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些事用不着样样都说明白,往往一个眼神,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就能把彼此的目的明白地交流给对方,这种无语的默契是造物主在宇宙间埋下的玄机,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分分明明存在的。
罗伊头抵着钢栅栏沉思了一会儿,嘶哑着声音道,“我想她在外面恐怕遇到麻烦了。”
“她的电话呢?”
“始终关机。”罗伊浓眉微蹙,眼中蓝芒微烁,他并不担心玛拉会弃他而去,事实上他有很大的把握,确定女精灵只要是活着,必定会遵守协定,帮他越狱的,同时他也意识到,尚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事件,已经开始找上自己外围的同伴了。
正当他臆想联翩的时候,A区监狱大楼门口一阵响动,接着就是狱中犯人们的喧嚣声,“又有新犯人进来了。”罗伊望着一楼天井里那几个蹒跚而行的身影说道。杰克从上铺跃下,与他并肩站在钢栅栏前看着新进来的三名犯人,三人高矮不一,肤色不同,其中有两人比较惹眼:一人是亚裔血统,身材矮而瘦直,右侧脸颊,颈脖处,手臂上都有醒目的刺青,走路时眼睛微眯着,脚步飘忽,如同梦游一般;另一人身材高大,骨骼奇宽,皮肤坑坑洼洼如同被浇上汽油烧伤一般的触目惊心,大头颅,光亮的脑门,最让人骇异的是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象白内障病人一样,虹膜雾朦朦的,可是,他却并不盲,甚至,当他的白眼球扫过罗伊时,竟然爆出一道锐利的异光,虽然一闪而逝,可是罗伊分明感觉到一股冷肃的气息扑面而来。最后一人,竟是几个月前罗伊入狱时,曾与罗伊有着同车之缘,且被同帮派的同伙持枪劫持囚车协助逃跑的黑人杰弗里。
“这个大家伙将成为A区监狱里的新霸王。”杰克指着那名身材奇高,有着白眼球的大汉低声判断道,“你又多了个强劲的对手。”
罗伊咧着嘴角,嗤笑道,“关我什么事?我对霸主,帮派之类的丝毫没有兴趣。”
杰克收回目光重新爬回自己的床铺,轻笑道,“可是据我所知,A区绝大半的犯人都对你怀着敬畏之心,甚至在私下里传言,你有种无法言喻的神力。”
对于他这句玩笑话罗伊没有接腔,他的目光集聚在这三个新犯人身上。虽然在监狱中,新老交替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眼下这几人中,有些异常的特质让他心中暗生警惕,这种警讯来得很突兀,却是他多年特工生涯所养成的一种异禀,正是这种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感应,使得他在无数次行动中都能把握到最佳战机,所以,他对自己这种天赋是深信不疑的。
就在此刻,他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三名新犯人中,必有人会对自己构成某种威胁,至于是谁,他现在还无法摸索清楚,因为来者同样把自己隐蔽得很好,即使象罗伊这样的高手,一时间也难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