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去的时间里,杰克又有了新的烦恼,该如何把他的教主从那个上天不能,入地无门的十字架圣屋里弄出来?
罗伊则在脑海里策划着刺杀林克的计划,他制订了一条条奇玄妙计,又一条条地否定了,条件恶劣的监狱遏制了他的优势,为他的行动造成一重重的困惑和障碍。
时已四月,厄尔尼洛现象使得天气反常地炎热,罗伊敞开衣襟,任由着暖暖的湿风吹在他的胸膛上,感觉那一份凉爽的舒畅。他的眼神在B区监狱大楼方向迅速游走着,心里演示着某些行动的可能性。
蓦然,他的目光落在A区放风区域东南角,在那里的草坪边上,孤零零地坐着一名个子瘦削的中年人,红脸膛、踏鼻梁、双手骨节突出、眼神时时露出淡淡的怯意,正是在B区浴室里为林克按摩的人。
“那家伙是谁?”罗伊低声问坐在身边的康恩。
康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那中年汉子一眼,低声说道,“他原名叫鲁迪·霍姆斯,巴西裔移民,可怜的家伙,从十八岁就开始蹲监狱,到现在已有二十五个年头了。”
“上帝,”罗伊嘟囔道,“成年后还没有自由过。”
“倒不是没机会自由,”康恩叹了口气,“而是他自己不想要自由,这家伙如今是第五次入狱,每次出去没几天又故意犯事,他已经把监狱当自己家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罗伊轻笑道,“他脑子大概有病,这种人该关疯人院才对。”
“他的脑子没有病,身体里却有一个魔鬼!”
“此话怎讲?”罗伊心里一动。
康恩一直未吭声,直待坐在他左近的一名犯人走开后他方才低声告诉罗伊,“这家伙是个自燃人。”
“自燃人?难道说他是个异能者!”罗伊心里打个激灵,不信道,“不可能,如果他是自燃人,以林克如此老奸巨滑的个性,怎么可能让他接近自己,还让他为自己按摩?”他并没有对康恩隐瞒自己要刺杀林克的意图,以此换取他的信任,获得更多的信息。
“他是自燃人这个底细,除了几个象我一样的老犯人和个把老狱警知道,没有别人知道。”康恩说道,“说来也怪,鲁迪自从十八岁入狱后再也没有发生过自燃现象,所以他对监狱有种很奇特的感情,久而久之,他是自燃人这个事实就渐渐被人淡忘了,甚至,讲给别人听没人会相信。”
罗伊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他好像和你一样,可以在监狱里任意走动。”
“是的,”康恩低笑道,“他给狱警的信任程度是最高的,而且他的按摩推拿手艺绝高,如果在狱外,可以得到特级按摩师的称号,拿高薪绝不成问题。所以B区浴室里常有人请他去按摩推拿,不仅如此,狱警们有点伤筋骨痛,也都找他。”说到这里,他推了推怔怔发呆的罗伊,“你可别期望他帮你杀林克,这家伙是‘匹兹堡州立监狱’里最著名的胆小鬼,人们都叫他‘小老鼠’。别说杀人了,连走路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罗伊笑了笑,没有吱声,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部犯人用电话上。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向电话,拨通玛拉的手机。
“嗨,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精灵女子夜莺般悦耳的声音。
“你对异能者了解多少?”罗伊问道。
“这要看是什么样的异能,你干嘛问这个?”
“有名叫鲁迪·霍姆斯的犯人,是自燃人,他自十八岁后,二十几年里再也没有发生过自燃现象,是不是他身体内的异能能力已经退化?”
“一般来说,除非经过转变基因治疗,异能者的能力不会完全消失。”玛拉沉吟着说道,“这位自燃人接受过治疗没有?”
“我不知道,”罗伊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家伙常去帮林克的推拿按摩,我刚知道他有异能史。”
“你想利用他?”
“很难说。”罗伊停顿了一会儿,“你帮我去查一下他的底,特别是他自燃时的威力有多大,在什么条件下会产生自燃现象,还有,查查他有没有精神病史。”
“这个比较麻烦,二十几年的陈年老帐,得到警察局和异能者资料库去找了。”
“别跟我来这一套。”罗伊微笑道,“我知道你手眼通天,快去,别偷懒,我等你消息。”
“好吧,有消息后,我会以律师的身份来见你,再见!”
罗伊挂上电话,健躯斜靠在电话边,眼眸看着远处角落里那名孤独的中年人,手指不经意地抚摩着下巴上的硬胡茬,脑子里飞转着自己所掌握的有关于异能者的知识。
在接下去的数天时间里,只要轮到放风时间,罗伊都会想尽办法接近鲁迪。正如康恩所说的那样,此人超乎想象的胆小,甚至濒临自闭的状态,对于主动接近他的人,能回避则回避之,回避不开,也是采取小心翼翼的缄默态度来应付,特别象罗伊这样浑身透着英气,特质非常强势的人,更让他退避三舍。
在经过几天无果的努力后,罗伊打算放弃,因为,对于这种谨慎自闭的人,别说在他那里掏到消息了,弄不好会暴露自己。
不过,也不能说是毫无所获,最起码,从他口中获知林克的一个习性:他喜欢在下午洗澡,因为这个时候浴池中刚注入浴水,最干净,浴室里也最清净,没有其他人。鲁迪则每逢周二、四、六下午三时去为他按摩,准时不误,风雨无阻。
一周后,罗伊的女律师来探视自己的代理人。
“进展如何?”这句话成了玛拉经典的开场白,也是罗伊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他歪着脑袋,吊儿郎当地打量对面化身人类的精灵女子,她一身精练的职业装束,漂亮的脸蛋略施薄粉,洁白纤长的手指竖握着一枝笔,有节奏地轻点桌面,意态清娴典雅。
“你说说看,”罗伊考起他的搭档,“如果一个人成日里紧抱着双臂,缩着脖子,多半时间避开人群,说话时眼神从来不敢看你的眼睛,最多只敢看你的头部以下方位,这个人的精神是处于什么状态?”
“说明他极度自卑,”玛拉沉吟道,“不愿靠近人群,说明他曾被人群所伤害,也许他自己有伤害人群的危机感。”
“这就是我的进展。”罗伊摊开双手苦笑道,“所以不管你得到什么有关于这个叫鲁迪的信息,我都没兴趣听,对他,我彻底放弃。”
“既然你对他已经用心,半途而废就太可惜了。”玛拉从皮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用笔指着罗伊的鼻梁说道,“你得给我加工资,你知道这一周里我跑过多少地方,收集了多少资料?到警察局的档案部借调有关档案、咨询精神病病理医生、走访大学专研异能者的学者……”
“结果一无所获!”罗伊讥诮道。
“错,”玛拉轻笑,“事实上大有所获,依据现有的资料档案来判断,这名叫鲁迪的囚犯属于潜性异能者,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如何掌控自己体内的异能,甚至无法摸测出自己会在何时爆发自己体内的异能能量。”
“他是否接受过转基因治疗?”罗伊伸手拉过那叠厚厚的文件夹,边翻阅边问道。
“没有,曾经接受过精神病病理测试,没有发现他有任何精神病的征兆。”
“他一生中发生了三次自燃现象,”罗伊看着资料,眉头轻皱,“频率并不高。”
“第一次发生在他八岁时,当即把他家农场的一个小屋子给烧了个精光,”玛拉秀目中略带同情道,“消防人员在小屋里的一个浴缸中发现一具尸体,据查,这具尸体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死因却不是被他自燃产生的火焰烧死,而是,割脉自杀!”
罗伊“嗯”了一声,并没有感到这个消息能为自己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玛拉看他脸上毫无表情,眉头微皱,继续说,“第二次发生在他十二岁时,地点是其继母家中,但是这次并没有造成特别大的伤害,仅把其父和继母烧伤,自此,鲁迪父亲彻底放弃他的抚养权,把他送给了一个马戏班子。”女精灵感觉自己鼻子微酸,停顿了一下,开始说最精彩的一段,“第三次自燃发生在他十七岁,地点是一名房地产商家中的后花园,当时他是一名马戏团的小丑,正值地产商小儿子过生日,他被请去表演,在表演过程中惨祸发生了,这次把地产商那幢漂亮的楼房完全烧毁,并且造成五人死亡九人重度烧伤的惨剧,幸亏后花园中有个游泳池,许多人被他自燃时产生的强大冲击波撞入池中,否则伤亡还要惨重。”
罗伊心中“噗”地一跳,他对伤亡并不感兴趣,而是对地产商的房子损毁程度动了心思,“你是说,鲁迪在后花园中自燃,而房子被烧毁了?”
“对,不仅房子,花园中的花花草草全未幸免。”
“哇!”罗伊啧啧称道,“这个杀伤范围几乎相当于一百公斤TNT炸弹当量的威力了。”
“瞬间产生的热量达到十万九千千卡,两级半异能者的力量(异能者共分为五级)”玛拉支近罗伊,轻声道,“想想看,在一个小小的浴室中,只要其中十分之一的热量,即能让林克化成灰烬。”
罗伊耸肩道,“可惜他在此后的二十几年里再也没有产生过自燃现象,兴许在余生中他再也不会遭受这种命运的嘲弄。”
玛拉把手中的笔放在桌上打着转,淡声说道,“如果我们帮他创造条件,也许能把整幢监狱大楼的屋顶给掀翻。”
罗伊眼中现出感兴趣的笑意,“你找到办法了?”
“我在警察局的档案中查看了三次自燃后的勘察记录以及当事人留下的口录,发现这名鲁迪有精神病症。”
罗伊轻声地笑了出来,“别自以为是了我的大美人,连正式的精神病病理测试都判定他精神正常,你凭什么说他有精神病症?”
“那是因为这些病理测试并没有结合案例调查。”玛拉向他横瞪了一眼,问道,“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在十九世纪初叶,由一名伦敦的茶叶商人引起的整个西方医学界争议的一例精神病案例。”
罗伊低头想了想,低语道:“咆哮!”
“对,”玛拉点头道,“就是那名叫詹姆士·特里·麦瑟士的,当时他在疯人院等待上庭,医生想诊断出他的精神状态,经过几次问诊,既觉得他精神正常,又觉得他不正常,到最后还是诊断为:‘精神状态完全正常。’可是,在他身上会发生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如果有人一提到‘政治’这个词,他就会暴跳如雷,怒声谴责那些住在地下的小人用咆哮将思想塞入他的脑中,也塞入议会和女王的脑中。”
“特定的事物或词语可以激起灵魂深处的冲动,这是精神错乱的雏形,虽然很少见,但确实存在。”罗伊咧着嘴,疑惑道,“不知这个精神病例跟鲁迪有何关联?”
玛拉翻开那本文件夹,“我查了一下三次自燃发生后,幸存者留下的口录,第二次自燃发生后,鲁迪的继母说:‘……当时鲁迪正站在水池边洗碗,他的手不当心把一瓶辣椒油打翻在水池里,紧接着鲁迪呆看着水池,口中发出咿呀的怪叫声,然后身上如同爆炸一般冒出耀眼的火焰,炽热的热量使厨房里所有易燃的东西全部烧了起来……’在第三次自燃发生的幸存者中,有一名侍者的口录特别有意思,他说:‘我端着一瓶葡萄酒行走在众客人间,忽然,有两名小孩从脚边跑过,其中一名撞到了我身上,托在我手里的盘子顿时失去平衡,数只酒杯连同那瓶葡萄酒一起落入身边的游泳池中,这时,那名正在表演的小丑突然停下动作,眼睛瞪着游泳池,口中发出怪叫,接着,令人恐惧的情景在他身上发生,他居然爆炸了……’”说到这里,玛拉停下来,看着罗伊,问道,“你看出其中的共同点了吗?”
罗伊沉吟道,“辣椒油落入水池中,葡萄酒落入游泳池中,似乎这是关键。”
“没错,”玛拉脸上漾起一圈浅浅的笑意,“辣椒油是红色的,葡萄酒也是红色的。”
“血!”罗伊恍悟,“鲁迪第一次发生自燃现象时,其母在浴缸中割脉自杀,一定是其母流在浴缸中的血使他产生强烈的恐惧,继而触发了身体内的异能力量,发生自燃现象。经过这次令他终生难忘的印象后,他对水中溢出红色液体的现象,潜意识下会产生剧烈的恐惧感,从而发生强烈的自燃。”
“知道他这个潜藏的精神症状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了吧。”玛拉收起桌上的文件夹,俏皮地向他眨了眨蓝眼睛。
罗伊浓眉轻扬,“摆个机关对我来说不成问题,浴池是现成的,只是现在有个问题,我该怎样弄到红色的液体?我可不想割自己的手腕。”
玛拉“嗯”地低头想了一分钟,手中的笔在桌上笔划着,“说个很简单的方法吧,既然你已经是‘囚犯劳工’之一,平时狱中护理灌木草坪肯定是你们的活儿,应该弄得到一种二百毫升装的除虫剂《迪卡尔瑟露》,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除虫剂,透明无味,如果放入两粒150毫克的宁眠片,经过化学反应,只要三十秒钟时间就能让这种液体变成和血液一样浓稠的红色。”
“宁神片?这是安眠药。”
“对,类白色药片,目前最安全的安眠药,也是医生最常用的抗焦虑药物。”玛拉笑道,“你只要今晚少睡四个钟头,肯定能在医生那里骗到两片。”
“最后再问个问题,”罗伊对抬身即将离去的玛拉做个鬼脸,怪笑道,“我那房间里蟑螂特多,大的有5cm那么长,听说你们精灵有种方法,能使昆虫的神经麻痹,无法动弹一段时间,过后又象无事一般活动自如,能把这法子教给我么?”
“别说是只区区的小蟑螂了,就是象你这种大个子,我也能让你瞬间失去活动能力两个时辰,瘫在那里一动不动。”玛拉俏皮地向他戏谑道,“不过这个方儿我不能教你,过两天我带根竹签给你,有了这根竹签,管教你床边那些小可爱们服服帖帖。”